現任山東總兵劉澤清所在的地方,是一座算是比較寬大富裕的宅院。
說起來,這所宅院還是劉澤清從本地一戶姓啓的大戶人家手裡搶來的,啓家最多算是本地的殷實富戶,有些勢力人脈但遠遠不能和正選的朝廷總兵對抗。
交涉無果後,劉部軍兵衝進宅院,但凡是有所抵抗的男丁幾乎都被殺盡,女眷之中有些姿色的也都被劉部軍將瓜分,至於啓家老爺的妻妾,自然全都是劉大總兵來受用了。
這天上午,登州營一批戰兵氣勢洶洶的來到這所宅院門口,裡裡外外的將其圍了個水泄不通,這時候裡面的劉澤清家丁都是慌了神。
儘管他們都是鐵甲鋼刀,平日受到的待遇也最好,但看外面這架勢,根本不似所說那樣來抓聞香教的人,倒像是對堂堂的山東總兵興師問罪來的。
這種情況,正常人的第一念想自然就是投降或逃跑,但其他的軍兵可以毫無壓力的這麼做,這些家丁卻不可以。
總兵身邊的家丁向來都是當成死忠來養,今日就算跑掉或是投降了,今後也不會再有任何軍將會收留他們這些人。
畢竟,誰願意養一些到關鍵時刻就出賣主子的死忠。
逃跑不成,投降也不成,那剩下的無非就是奮力戰鬥一條路了,但見到外面這些殺氣騰騰的登州營戰兵,就連人數都比自己多,實在是讓人提不起任何與其死斗的心思。
宅院內的家丁們聽着外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就知道對方到底來了多少人,當下連絲毫的戰意都不剩下,只是面面相抵的不斷後退。
忽然間,外面那種嘈雜的腳步聲不見,好像只有一個人在往門前來。
“卑職,登萊總兵王爭,見過堂堂的山東總兵劉鎮臺!”
王爭這番話說的底氣十足,院內的劉部家丁聽得清清楚楚,沒什麼其他的想法,傻子都知道這“求見”是飽含譏諷意味。
劉部的家丁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發熱,這時候又聽外頭的王爭喊道:
“堂堂的山東總兵劉鎮臺!卑職只是一個小小的登萊地方總兵,能進這個門嗎?”
這話還沒說完,王爭最先沒忍住,哈哈笑了起來。
眼下是萬事皆齊,衆人跟着放鬆下來,也都是忍不住的笑出來,外頭一片的歡騰嘲笑,但裡面的劉部家丁臉色卻個個黑的可怕。
這幾句話和外頭傳進來的陣陣笑聲,不止是那些家丁臉上無光,就連縮在屋子裡暗自聽着門外動靜的劉澤清,都感覺臉被抽的“啪啪”作響。
黃陽和高亮等人都感覺解氣,想不久前,登州營和數千亂民血戰幾日,付出巨大的傷亡才保住平度州城。
本來劉部和登州營便是水火不容,一山不住二虎的局面,劉澤清自以爲小聰明的行爲,可謂是徹底激起了整個登州營文武將吏的怒火。
王爭方纔不輕不重的羞辱,加上衆人這番赤裸裸的嘲笑,真真是讓所有將士感覺解氣。
不少人心下感慨,人生最舒服事情莫過於當面抽仇人的臉,而對方連一絲一毫的反抗機會都沒有。
這等羞辱不可謂不重,但兩方一強一弱實在是太明顯,王爭和高亮對視一眼,笑着道:
“裡面到現在都沒個動靜傳出來,是不是咱們的劉大總兵畏罪自殺了?”
說到這裡,王爭朝黃陽點點頭。
黃陽會意,立刻帶着一票戰兵踹門而入,裡面的家丁根本就是戰降不定,戰兵突然衝進去,沒抵擋幾下就都被制服,佩戴的鐵甲鋼刀都成了好看的擺設。
最後清點一番,在宅院裡的人大約有一百來個,劉澤清的家丁應該差不多都在這裡了。
這個時候,內宅最裡的屋子纔有人低聲下氣的喊話出來:
“王爭,王鎮臺,王大總兵!您大人有大量,都到這個份兒上了,這種作態何苦來的呢?”
聽聲音就是山東總兵劉澤清,王爭走到與劉澤清只是隔着一道房門的地方,現在兩人可謂是近在咫尺,只聽王爭不緊不慢的說道:
“劉鎮臺,大家都是武夫,多餘的話就不多說了,開門吧。”
屋子的房門忽然大開,引得王爭身後一衆戰兵習慣性握住刀,正要衝上前護衛,卻見王爭輕輕擺手走上前,說道:
“無妨,都到了這種時候,劉鎮臺也不會再有那個膽子耍什麼花招。”
果然,衆人見到山東總兵劉澤清謙恭的站在一側,神情自然是誠惶誠恐,外面登州營戰兵的那種肅殺陣勢他還是頭一次親眼見到。
瞧劉澤清那戰戰兢兢的模樣,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下級迎接上官進屋。
看到劉澤清還算識趣,黃陽冷哼一聲,但依然不敢放鬆,帶着正兵聚齊到門口,一副隨時都可能衝進去的架勢。
“劉鎮臺,你可是這山東地界的總兵,何必這般對待我這個下屬呢!”
王爭進去還沒走到屋子最中央就是冷冷開口,聽到這個語氣,不知爲何,劉澤清有種比見南京鎮守太監劉福還要可怕的感覺,當下就打了個寒噤。
但是劉澤清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是木樁子一般的呆站在那裡等着下文。
“這段時日,劉鎮臺在益都城平亂,平的好啊!”
王爭說着,猛然回頭緊盯着劉澤清。
這種赤裸裸的殺意讓劉澤清當時就是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儘管身份是上下有別,但要命的時候,也容不得考慮這些了。
王爭冷笑幾聲,知道多問他也不會再多說什麼,張口道:
“劉鎮臺,你當了總兵這些年,就是再無能,也總該盤下不少的田畝,存下不少搜刮的銀兩吧,都在哪呢?”
這話問出來,可就是徹徹底底的敲竹槓了,劉澤清臉上陰一陣晴一陣,但就是這種命關子的時候,最後也還是沒狠下心來用財買活路。
他訕笑幾聲,擺手說道:
“哪裡有什麼田畝,銀錢拿的多花的也多,都投在外頭那些不中用的身上了,外面的傳言都是假的。”
王爭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這種回答,哦了一聲,自顧自的道:
“那可能是本鎮麾下的人探聽錯了,看來上次東虜入關的時候劉鎮臺逃到日照安置的夫人和子女,眼下也都不在日照,而且田畝地契也一定都不在這個屋子裡吧。”
其實王爭話說到一半,劉澤清就是冷汗直冒,話音落下的時候,已經是滿腦子的又恨又懼。
這些私人的事情,王爭怎麼會知道的比自己都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