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文登營盤外,涼風瑟瑟,其餘兩哨的文登營兵士皆是全副武裝,正森嚴整齊的列隊待發。
高山也是帶着家丁站在營盤外,百感交集,輕聲自語道:“終於還是走了,一路保重吧。”
百姓爭相出門送別,居然傳出陣陣哭聲。
“大家都回去吧,此次是去州城上任,又不是出征剿匪,何須哀傷啊。”
“大人,您去了州城是不是就不迴文登了?”
“是啊,小的們也要跟大人一起去!”
“大家折煞王某了,此次前往州城赴任,文登各地事事仍是如常,若遇不公皆可尋高千總,定會爲你們做主。”
一個老人哭喊着拜道:“大人仁義,好漢們好走!”
王爭策馬在前,不斷向街巷兩側的人們拱手,輕嘆一聲,正要下令開拔,卻見一名鹽丁匆匆趕來,當時就是皺緊眉頭,以爲不好。
“啓稟協臺,鄧哨官、高哨官的邸報送到!”
果不其然,王爭一手接過邸報打開細細看起來,頓時是緊鎖眉頭,這份邸報中有兩個十分醒目的字眼——倭寇。
看到這裡,王即便是爭也有些意外,一個小小的養馬島而已,本以爲半個月就能打下來,居然會有這麼多事。
五日前,鄧黑子與高亮率兩哨戰兵埋伏,最終的結果不盡人意,文登營陣亡十四人,受傷三十餘人,僅殺倭八十三人,而那陣亡的十四人中居然有五人是老兵。
還不止如此,黑子與高亮又在馬車中發現了不少貨物,其中那些金銀倒不是引人關注,重要的是這貨物中裝着不少火器。
三眼銃與鳥嘴銃最多、擡機等大型火器也是應有盡有,當時黑子和高亮就覺得這件事怕沒那麼簡單。
想起王爭對火器素來看重,二人商議許久,最後決定退回金山左,一方面修整傷員,另一方面也將在養馬島見到的事情報往文登等候批覆。
“協臺,可是黑子和亮子的消息?”黃陽策馬上前,見到王爭面色不好,遂是關懷的問起。
點點頭,王爭靜靜的道:
“立即傳我軍令,命牛平亮集結當地鹽丁全力配合黑子與高亮,務必剿滅養馬島亂賊,無論是倭寇還是賊寇,格殺勿論。”
那嫡系鹽丁渾身一顫,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兩哨的文登兵還不夠,竟又要動用金山左的所有鹽丁,那可要一千多人了!
這鹽丁不敢怠慢,立刻抱拳道:“小的明白!”
這個小插曲後,王爭一聲令下,兩哨文登戰兵邁着整齊的步子緩緩前進,無數的百姓在後叩首相送。
王爭儘管面上很鎮靜,但一路上心中都在想方纔邸報中的事,三百來人埋伏區區八十幾個倭寇,居然達到二比一的戰損比,王爭不敢去相信。
這還是王爭頭一次遭受如此巨大的傷亡,當下也是有些犯嘀咕,怪不得有明一代防倭之事經年不斷,就連上一任坐營官吳惟忠的帥府都以“海防備倭”命名。
倭寇若都是這個戰鬥力,此事也該重視起來。
王爭本以爲自己最大的敵人就是清軍,沒成想先遇到了倭寇,而且戰鬥力居然如此之強。
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那邊的戰鬥,不過王爭相信自己親手編練出的士兵的實力,也相信黑子和高亮兩個人的實力。
這也讓王爭想了很多,自己既不能以點代面,又不能將此事看作虛無,最好還是專門編訓一種專克倭寇的陣型,如此方可有備無患。
昔日戚少保編訓鴛鴦陣,以此專克倭寇,不過如今的倭寇早已不是幾十年前,文登營也不是素質低劣的衛所兵,王爭心中的大敵更不是倭寇。
清軍、蒙古、倭寇,遇到什麼敵人就要用什麼陣型對抗,靈活應對危機,這纔是能將戰鬥力提升最大。
文登營在王爭的手中已是久經陣戰,編訓起來容易些,但寧海州武備鬆弛已久,眼下衛所兵更加不堪大用,必須全部打散,重新招募老實敢戰之人編訓才行。
打着這個心思,王爭總算是來到寧海州城的前面,這是他第一次以主人的姿態審視這座城市,感覺也是截然不同。
遠遠的王爭就見到矗立在東門上的望樓,大明的旗幟在城樓上迎風飄揚,一行文武穿着官服正站在城下竊竊私語。
一人遠遠的見到文登大旗升起,便是趕緊帶着官員們趕上前,拱手道:
“守備王大人到了,恭喜高升,可喜可賀!”
王爭看過去,說話的這人正是州同知劉文若,說起來,義井莊出事與劉文若縱容家僕分不開,所以王爭對劉文若並沒什麼好感,當下只是淡淡一笑回禮。
環視諸人,王爭見到了一個老熟人,微笑問道:
“董千總近來可好,本官迴文登這些時日可是想念的緊,定要找個時間一醉方休。”
王爭對劉文若都是冷淡不已,卻對一個小小的千總軍將熱臉相迎,衆人都是不解,朝董盡孝看過去。
董盡孝也是意想不到,上次與王爭見面時他還是與自己平級,短短數月過去就成了守備,眼下更是執掌文登營兵權與各地鹽丁,刀把子和錢袋子都有,當仁不讓的實權派。
被王爭單獨問起,董盡孝心中竊喜,上前抱拳道:
“回守備大人的話,卑職過的還行。”
盧魁緊跟着道:“千總盧魁,拜見守備大人,恭賀大人高升!”
盧魁之後州城的大小軍將都是上前逢迎,儘管心中鄙夷,但王爭面上仍是鎮靜,一一微笑迴應。
段天德站在一側,目光不斷變幻,嘴巴張了幾次,卻也沒說出什麼話來,亦步亦趨的跟在王爭後進了州城。
剛剛進入州城,王爭就聽見了右側傳來一陣吵鬧聲,打眼瞧過去,居然是幾個衙役在用木棍驅趕百姓。
見到王爭似有動怒之意,盧魁連忙帶着兩個家丁上前,喝斥道:
“住手!這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禮法!”
催促家丁將那幾個衙役驅趕走,盧魁這纔是小跑着回到王爭馬前,諂笑道:
“大人放心,卑職已經處理好了。”
正這時,劉文若上前一拱手,恭恭敬敬的道:“知州已經在衙門設宴,爲守備王大人接風洗塵。”
王爭正想拒絕,但轉念一想,王得樂怎麼說也是知州,手裡握着政法大權,如同當代的應酬,該去的還是要去。
想到這裡,王爭點點頭,抱拳道:
“勞煩劉同知帶路了。”
劉文若面露驚訝,但很快就換成一副笑臉,說道:“哦,王守備客氣了,請隨下官來。”
王爭跟着劉文若去赴宴,董有銀和黃陽也沒閒着,沿路帶着文登營接管州城各處防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