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躁狂症

樸星鑰很快拍了照片發過去, 是爸爸親自下廚做的家常菜:“深夜報社有沒有流口水?”

PRADA說:“我流口水了,樸星鑰怎麼一點都沒遺傳她爸爸的手藝?”

熱情看了一眼也說:“PRADA姐所言甚是,無法理解樸星鑰對香菜的執着, 我已經好幾天吃不消了, 還好我們人格不需要吃飯也可以維持生命。”

“跟你講了多少遍了, 吃飯不要玩手機, 眼睛會近視。”樸星鑰正準備看黎倏翳回覆了什麼, 餐桌對面前一秒還慈祥和藹的臉沒有了關切之色,瞬間嚴厲地斥責,“去了大學沒有人管你了是不是?”

“好了, 星鑰不是小孩子了,好不容易回來一次。能不能好好說話。”樸爸爸給樸媽媽夾菜, 他是雙面膠, 左右都很難做人。

“那我不是爲她好嗎?進門我就講了, 不要總是抱着個手機,你就知道慣着她, 小學時候成績很好的,你給她買個電腦,好了吧,天天沉迷網絡,要不是我這個當媽的負責及時糾正, 還不知道墮落成什麼樣子了, 現在又看手機, 是虧還沒吃夠是嗎?忘了高三怎麼補課熬過來的了?”樸媽媽喋喋不休, 越說越激動。

“都陳年爛芝麻的事情了不要老扯出來說了, 都什麼時代了,玩手機不挺正常的嗎你還用手機買馬呢!”樸爸爸調和道。

“別人家怎麼樣我管不着, 我自己女兒還不能管教了?我不管還有誰管,你這幾年賺了錢就飄了,還總跟她說什麼以後家裡可以養着,這孩子纔會頂嘴的,你看以前哪裡敢不回我的話?”樸媽媽躁了起來,一翻舊賬就沒玩沒了。樸星鑰也不說話,就這樣聽他們越吵越激烈。

這個家不太像個家,樸星鑰已經習慣了。可今天有朋友在,樸星鑰不想讓家事給くろき ともこ知道太多了:“我吃飽了,回房間了。”

“你這什麼態度?我不能說你了嗎?”樸媽媽拍桌站起來指着她說道。

“夠了,孩子那麼大了,不要什麼都管着。”樸爸爸心力交瘁,“星鑰,快跟媽媽道歉,說以後少玩手機。”

樸星鑰深深吸了一口氣,沉住氣複述:“我錯了,我以後少玩手機。”

“週末,跟我去見你二嬸的大姨遠房表舅博士畢業的小叔子。”樸媽媽得寸進尺地說道。

樸星鑰也不是沒脾氣的人:“媽,你不覺得我還太小了嗎?用不用這麼急着給我相親?”

“還小什麼小!住隔壁的那個AA,就是她家裡人不急,三十到了還沒嫁出去,現在都是給她介紹二婚的,還有BB和她男朋友談了八年戀愛,最後CC不一樣劈腿?女孩子的青春就那麼幾年,不早點準備沒得挑了,你還沒進入社會,不知道你可多初中同學都開始生二胎了。”樸媽媽很強勢,把樸星鑰的人生安排地滿滿當當地,“早反對你去那麼遠讀大學了,那麼高的分就近填個大學多好,女孩子折騰自己幹嘛,安安穩穩在父母庇護下過一生不好嗎?我們家的條件,你知道多少人望塵莫及嗎還不知足天天在這裡膈應我,看着你就煩,跟你爹一個模樣,親生的。。”

“這是你親媽嗎?” くろきともこ完全聽不下去了,“完全一直女癌。。你是怎麼忍了這麼多年的,要我我早扭曲了。。”

“還有更扭曲的呢。。。”樸星鑰冷笑一聲,壓抑了很久的情緒卻無處發泄。

“你在嘀咕些什麼呢?長本事了會罵人了?怎麼不大點聲?”樸媽媽聲音高了一個度。

“夠了。”樸爸爸把樸媽媽按回去,“星鑰,你回房間去。”

樸星鑰如獲大釋,才關上門門外的爭吵聲愈演愈烈,進化成爲盤碟的碎裂聲以及許多不堪入目的詛咒惡毒攻擊的話。

每次他們吵架,樸爸爸就會讓樸星鑰回房間,樸星鑰小小的身體貼在牆角里,臉埋在膝蓋裡不停地哭,很害怕。

爸爸不在家的時候,媽媽的那些謾罵就會轉換到她身上。

媽媽不斷地跟幼小的孩子訴說着自己的辛酸史,賺錢養家給人賠笑臉有多不容易,數落樸爸爸的不是,說別人家的老公多上進,樸爸爸發跡了,又開始嘮叨男人一有錢就變壞,隔三差五樸爸爸去應酬不顧場合地去查崗。

樸星鑰不明白媽媽爲什麼要給自己灌輸這麼多完全不懂的思想。

在樸媽媽偷看了她日記的那一天,她終於爆發了:“爸爸他對我很好!他不是你說的那樣!你纔是壞人,你侵犯了我的隱私權!”

“那麼小的娃娃有什麼隱私權,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看你的日記是關心你!”樸爸爸那段時間正和樸媽媽鬧分居,樸媽媽心情很糟糕,看到女兒日記裡那麼恨自己,甚至還懷疑自己是不是“瘋子”,她氣得打了女兒。

拳頭雨點般落在弱者的身上,迸發出罪惡的火花。

暴力比語言更能實現人類征服的野望。

哪怕那塊骨肉至親,瑟縮着遍體鱗傷的身體不斷求饒:“媽媽,我錯了,對不起,媽媽,好疼,放開我!求求你!痛!”

可是,生活的重擔壓垮了她的心智,嗜殺的火焰愈演愈烈:“你還敢不敢寫日記了?你說!認不認真讀書?痛?痛你纔會記住自己做錯了!媽媽都是爲了你好!”

客戶的白眼,領導的找茬,同部門合作伙伴的攀比。。

工作上的苦,必須笑着嚥下去。

但總要有個宣泄口。

初衷是爲了扛起家庭的經濟重擔纔去努力工作,卻間接因爲工作上的苦無處發泄導致毀了家庭。

家暴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對外,樸家是美滿家庭模範夫妻,門一關,吵得多厲害只有這家人自己最清楚。

門外的動靜不知是什麼時候停的,樸爸爸敲門進來,樸星鑰開門的動作縮了一下,確認是他以後才放心了一樣:“爸。”

“我們兩個大人還是沒有長進,讓你失望了。”樸爸爸心疼女兒,知道她被打出陰影了。

也怪他年輕的時候忙工作顧不上家,等樸星鑰確診了社交恐懼症才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他考慮了很久的離婚,但是樸星鑰大概率會判給母親,這讓他很放心不下。

他和樸媽媽結婚的時候,就知道她們家有家族的躁狂症病史,所幸這個病並沒有遺傳到女兒身上。

虎毒不食子,他萬萬沒想到樸星鑰不聲不響承受了一切。

樸星鑰的社交恐懼症,是他們做父母的一手造成的:“你媽媽的病,怪我,對這個家庭付出的少了。”

“爸,不要再這樣說了。”樸星鑰懨懨地說,“是我的錯不該和媽媽計較,我會聽媽媽的話,週末去見那個人。”

“你去應付下就好了,過完寒假就回學校了,這段時間我想了很久,有機會的話你還是留在B市那邊發展,天高皇帝遠的,你媽也管不着你,以後成了家最多過年時候回來孝順一下我們。”樸爸爸臉上有了皺紋,家裡有個這樣的病人,老得快。

“你不要這麼說。”樸星鑰低下頭,想到了什麼,“我畢業以後會按照媽媽的意思回來的,她這幾年病情更嚴重了,不能再受什麼刺激。”

“就你最聽話。”樸爸爸無奈地嘆口氣,“不過感情的事情,還是不能讓你媽做主,能相上個對你好的是最好,如果哪天真有了喜歡的人帶回來看看,我無條件支持你。”

樸星鑰想問那如果我帶回來一個女的呢?

算了,還是不要想了,別說樸爸爸,樸媽媽那關是絕對不可能過得。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女朋友家裡有這個這樣的媽媽的。

“你週末真的要去見那個男的嗎?”樸星鑰在切菜,くろきともこ湊她旁邊說,“好嗨喲,你媽怎麼想的,知道你是社恐,還要你那麼早找對象,這不是逼上梁山嗎?你對得起黎倏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