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愈加寒冷,尤其是山區,早早的就有了積雪。
有人說雪很美,很好看,但是我不這麼認爲,孟凡塵、張逸度、沈南天也不這麼認爲。
他們走的實在是太過於匆忙,完全沒有帶禦寒的衣服,祁連山又如此寒冷,他們幾乎都快縮成了一團,把手插在袖子裡,抖似篩糠。
四處人家又少,已經走了好幾日,連個人影都沒有。
張逸度把嘴用衣服蓋住,含糊不清地道:“有人說這冬天是富人的節日,夏天是窮人的節日,我還不信,今日走了這一遭,我纔是真信了。”
沈南天能好一點,至少抖得不那麼厲害:“你以前都是在琳琅閣做事,哪裡受過這等苦楚?以前我砍柴的時候經常如此,有時候看着太陽高照,到了山裡照樣得披一件衣服。”
孟凡塵伸出手捂了捂凍得通紅的臉道:“既然你這麼懂,怎麼不提醒一下,我們也不至於凍成這樣子。”
“這個……”沈南天尷尬一笑道:“後來我不是在竇盟主手下辦事,出入都有下人照顧,我自己早已忘了那些瑣碎。”
“盡道豐年瑞,豐年事若何。長安有貧者,爲瑞不易多。”張逸度伸出手,只這一會就受不了的又插了回去道:“羅隱此詩一點不假啊!”
孟凡塵很佩服地道:“你竟然還有閒心思吟詩,我真是服了你了。”
“哈哈哈……”張逸度大笑道:“有閒心思吟詩總好過用閒心思挨凍要好。”
“我受不了了!”沈南天催馬前行道:“趕快行路,我要喝麪湯,熱乎乎的麪湯!”
其餘二人追了上去,張逸度提醒道:“當心地面積雪,別太快!”
卻說祁連山去往天山,其中需要經過冷龍嶺,當年沐英曾經追殺羌人至此,並且設立關隘,有一些兵將就在此安家落戶,建立了村子,算來已經有幾百年時間。
這也是沈南天唯一知道的落腳之處。
可是他帶着張逸度、孟凡塵到的時候,卻發現整個村子都變得破敗不堪,有的連房頂都給掀了。
孟凡塵道:“難道這裡面的人都集體搬走了嗎?”
“不是搬走的。”張逸度進到一間房屋,到了廚房,揭開鍋道:“這裡面還有新鮮的食物,一些東西也沒有帶走,想必是被山賊流寇擄走了吧。”
“哪裡會有山賊流寇帶着村民跑的!”沈南天嘲笑道:“一看就知道你沒當過賊寇。”
張逸度瞥了他一眼道:“你當過?”
“沒有,但是我見過,一般的流寇只搶錢和女人,像這種情況絕對不是賊寇所爲。”沈南天陰沉着臉道:“只有需要大量奴隸的人才會這麼做。”
孟凡塵問道:“誰會需要這麼多的奴隸?”
“打仗的人。”張逸度長嘆一聲道:“這並不算什麼少見的事情。”
沈南天看孟凡塵還是不懂,解釋道:“韃靼的人沒有我們的多,硬打他們不是我們的對手,所以經常騷擾邊疆百姓,擄走過後剃了頭髮,逼迫他們在陣前廝殺,等人死的差不多了他們的人再上去打。”
張逸度聳了聳肩無奈地道:“我們這邊的人只看裝扮認人,所以冤殺了不少百姓。”
“那還等什麼?”孟凡塵跳了起來道:“我們快去救人啊,不然就晚了!”
“孟兄稍安勿躁。”張逸度按住了孟凡塵的肩膀道:“既然此事被我們發現了,那就不能不管,只是需要尋個萬全之策。”
“不錯。”沈南天道:“現在韃靼入侵,許多城寨都被佔領了,兵多將廣,而且勇猛非常,我們三人貿然前去只會送死罷了。”
孟凡塵暴躁地來回踱步道:“那你說怎麼辦?”
張逸度在一個倒塌的牆上抹了一些雪道:“這上面的積雪很單薄,想必韃靼兵走了不過一二日功夫,他們帶着一羣俘虜說不定還沒走遠,我們追還來得及。”
沈南天看向東面道:“這裡被損毀的最嚴重,有可能是韃靼兵打進來的地方,我們去那裡找一找,說不定會發現什麼。”
張逸度捂了捂肚子道:“我們還是吃些熱飯再走,不然在這雪天裡支撐不了多久。”
沈南天走到廚房,生起火,把鍋裡的粥熱了一下,好在天氣寒冷,粥並沒有壞,三人吃得暖飽,騎上馬就去西邊追韃靼。
有人在此就有疑問了,俺答不是去打大同了嗎?怎麼會有韃靼流竄到了祁連山?
原來是仇鑾用金錢賄賂俺答,讓他去別的地方,不要再攻打大同,俺答見到了金銀就同意了仇鑾的請求,離開了大同
向東沿着長城,至潮河川南下,到了古北口。
都御史王汝孝率兵出征,將俺答阻隔在了此地,已有數日。
於是俺答命自己的第三子鐵皆前來助力,鐵皆此時正在祁連山北部,收到調遣便帶兵南下,一路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到了冷龍嶺又搶了一大批奴隸,向東前行二十里,安營紮寨。
張逸度三人馬不停蹄,到了黃昏時分纔看到營寨,怕行蹤敗露,在一處山坡上拴上馬,然後小心潛到營寨外面。
每次有士兵來巡邏,他們都趴在雪地當中,不敢妄動,等到走了之後才擡頭看看。
沈南天低聲道:“這些士兵都是五人一夥,每隔一刻鐘就巡邏一次,等下我們趁他們再來的時候直接幹掉他們,奪去了他們的衣物,僞裝成韃靼兵,救出被困的人。”
其餘二人都點了點頭,示意同意,等到下一隊韃靼兵巡邏而來,孟凡塵第一個衝了上去,一刀一個,張逸度還沒反應過來,那五個韃靼兵就倒在了血泊當中。
五刀殺五人,刀刀致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沈南天驚歎道:“好刀法!這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刀法了。”
“這沒什麼。”孟凡塵脫下一個士兵的衣服穿在身上道:“你們也快點換衣服,不然時間來不及了。”
三人裝扮好了,把這幾個韃靼兵的屍體用雪埋了起來,隨後潛入營寨之內。
本來他們穿的是單薄的衣物,現在換上了韃靼兵的獸皮衣,一下子就暖和了起來,手腳都靈活了許多。
他們把帽沿低低的壓下來,唯恐怕別人認出來,張逸度低着頭,用手捂住帽子,眼睛向外四下偷覷,發現這裡一共有十三座帳篷,東面三座是連着的,南面有五座,北面有兩座,而西面有三座。
張逸度三人跟着巡邏的士兵繞了好幾圈,好在雙方隔的距離比較遠,也沒人上來過問爲什麼他們這一隊少了兩個人。
過了一會,又有幾個人從南面帳篷裡走出來,跟着繼續巡邏。
“南面似乎是韃靼兵住的帳篷,我看不用管了。”張逸度低聲對着其餘二人道:“其他三面最有問題,我去北面,沈兄你去西面,孟兄去東面。”
三人不再跟着巡邏,而是按照計劃向其他三面而去。
沈南天到了西面,見十幾個韃靼兵手執長矛在守衛,這些守衛看見沈南天來了,幾個人走了過來,詢問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沈南天也聽不懂那些守衛在說什麼,也不知道如何搭話,乾脆彎着腰使勁的咳嗽,裝作受了風寒的樣子。
其中有個韃靼兵見他生病,向帳篷裡喊了幾聲,一個瘦小的老頭走了出來。
藉着掀開帳篷的瞬間,沈南天看到裡面都是糧草和兵器,不是他要找的人,準備轉身回去。
可是這樣引起了韃靼兵的懷疑,在後面繼續追問,也不知道說的什麼,沈南天繼續咳嗽,心裡暗道:“這些人嘰裡呱啦的在說些什麼,要是再這樣裝下去,早晚會露餡的,趕緊跑!”
韃靼兵連喊他幾次,他都不答應,早就引起了他們的懷疑,一個個都拿起長矛追了過來。
聽見動靜,早有士兵包抄住他,紛紛抽出彎刀,等着他墜入刀陣當中!
隨即又從南面衝過來一羣拿着火把的士兵,手中都是寒光凜冽,透人肌骨的如弓彎刀!
月光映着雪光,雪光映着火光,火光映着刀光,一時間亮如白晝,晃得沈南天睜不開眼!
當中有一個韃靼兵通曉漢文,上前罵道:“哪裡來的賊人,敢夜襲我營寨,說出是誰指使,饒你一命!”
沈南天見事情敗露,乾脆不再隱藏,抽出砍刀大笑道:“你們偷襲我河套,誰是賊還不一定呢!至於是誰指使?呵呵,那就是天意爲此!”
韃靼兵冷哼一聲道:“既然你不肯說,那就給我去死!大家隨我扒了他的皮!”
這韃靼兵劈頭就是一刀,其餘人等也都上前相幫,沈南天雙拳難敵四手,節節敗退,眼看就要死在當場。
忽然一人大聲喊道:“都給我住手,不然你們老大的腦袋就保不住了!”
聞言,幾個韃靼兵用蒙語喚住同伴,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只見孟凡塵控制住了鐵皆,用非命架在他的脖子上道:“快點給我退後。”
遇見救星,沈南天跑到孟凡塵身邊道:“你是怎麼抓到他的?”
孟凡塵道:“我就去那裡一看,就發現他在帳篷裡睡得正香,身邊還躺着幾個美女,於是我就把他帶走了,沒想到他就是鐵皆。”
“我這邊是糧草,看來張逸度那裡纔是關押犯人的地方。”沈南天道:“我們要爲他拖延時間。”
孟凡塵點了點頭,然後厲聲對鐵皆道:“讓你的手下都退下去!”
鐵皆揮着手,驚慌的話都有些顫抖:“都快退下,聽這位大俠的,快點啊!”
韃靼兵聚在一起,用刀對着孟凡塵,其中一人道:“你要是敢傷臺吉,我們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的!”
“那就讓出一條路,並且不要追來。”孟凡塵左手按住鐵皆腰椎,右手非命在他脖子上比劃道:“不然我可管不住我手裡的刀!”
鐵皆害怕的眼睛都不敢睜開,帶着哭腔道:“按這位大俠說的做啊!”
當先幾個韃靼兵一咬牙,對身後的人說了幾句話,韃靼兵們都閃開了。
孟凡塵和沈南天挾持着鐵皆慢慢地離開了營寨,想爲張逸度爭取更多的時間。
可是誰能想到,當中有一人,善會用弓箭,自持射術精湛,暗地裡彎弓搭箭,拉至滿圓,鬆開弦,一箭射了出去。
本來很準的直射孟凡塵的腦袋,結果孟凡塵感知到了有暗器襲來,下意識的躲避,這一箭他是躲開了,但鐵皆沒有!
正中頭顱,一箭而亡!
這下子韃靼兵瞬間暴怒了,有矛的奮力投,有刀的上前砍,有箭的彎弓就射,嚇得孟凡塵和沈南天面如土色!
剛剛躲過三支矛,緊接着就是十支箭,還沒等休息,就是刀刃加身!
“當心!”
孟凡塵非命用得如臂使指,刀槍箭雨難進分毫,可是沈南天就有些捉襟見肘了,不一會就連中三箭,身負五刀。
韃靼兵有目的性的攻打二人,又要形成包圍圈,到時候就能一點點把他們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