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靈界與所有靈界一樣廣袤,自生成起就無人探清過邊緣與盡頭,所謂的極北、極南、極東、極西都只是相對而言,因爲再往深處走便是連散修都無法靠近的危險之地。
所以南靈界究竟是什麼形狀根本無人知曉,地圖不過是修士能夠探清的模糊形狀,看上去像是收斂了翅膀的朱雀,高昂着的頭顱指向西方,尾翎一直蜿蜒至南邊。
子家朱雀一脈的族地就在這尾翎之上,一直從極南延伸至南靈界中南部。族地在地圖上被標註爲朱雀嶺,其中包含了無數靈秀山脈與江河城池,所佔地盤之廣,幾乎是整個南靈界的兩成。
南靈界通往渡仙城的通道就設立在中南部,朱雀嶺的最外沿,爲了這座通道,歸屬於子家的勢力建立起了一方小型城池,以便靈界修士來往時暫時歇腳。
這座城池看似簡陋,實則陣法嚴密、結界森嚴,從通道中出來的修士會經過無數道感應不到的關卡,直到驗明絕無《無相經》或天外魔族的氣息,才能安然無恙地從城中走出來。
哪怕經過了一場法則風暴的摧殘,這座城池仍屹立在裂開的地面不倒,正如靈界的許許多多大型城池、宗族、族地,在危難之後依然保持着完整。
子璇站在這靈息逼人卻空曠無比的城池中,顧不得感慨第一次身處靈界,顧不得豔羨這裡的城池不比下界般脆弱,她的心思根本不在“來到靈界”這一點上。
她神識一展蔓延在四面八方,試圖尋找正確的路,試圖在這個全然陌生之地找到自己的家族。走出壓力重重的城池,子璇來到塵埃漫天、遍地裂痕的郊外,終於能夠毫無阻礙地站上高空。
下方是一片山脈連着一片巨大湖泊,湖水不知在法則風暴中灌去了哪裡,現下只露出了乾涸的河牀,和裡面數不清的低階靈魚屍身。湖泊蜿蜒至山脈深處,再遠的地方子璇便探不到了。
她又轉眼看向南邊,心中隱隱覺得若朱雀族地在附近,那麼就該往南方走。只是堪輿之術本就不精,地勢又因風暴有所改變,子璇始終沒能夠憑自己尋得正確精準的路線。
她站在高空之中不願胡亂走動,靈界之大,去錯了地方不是一兩日就能返回來的。再者此時形勢不明,大家肯定都集中聚集在一些大型宗族的地盤,其餘地方都成了荒無人煙之地方,她不大可能遇得上活物問路。
身上的傳訊符、符寶全都是基於從前的法則所煉製,在法則改變後早就失去了原有的效用,讓她無法與子泠他們取得聯繫。看着空蕩蕩的山脈,子璇靜默着思索了一陣,最終心念一動喚出陵光,讓它飛上高空幻化成爲一隻無比巨大的朱雀。
“怎麼樣,有沒有感應到什麼?”她望着驅散了雲霧的陵光,在心神中與它溝通。
陵光清脆的聲音立刻迴盪在她識海:“主人,我看到一隻褐色的朱雀!不是,是褐色異火化成的朱雀,它朝我們這兒飛過來啦!”陵光有些雀躍,不由自主地振翅揮了揮,帶得周遭溫度驟然升高,熱得像是地底深處的火脈。
它話音剛剛落下,子璇就已見到了從遠方飛速閃來的巨大褐色朱雀,對方身上的氣息與陵光相仿,但仍然讓子璇感覺到陌生,顯然不屬於子泠、子沁或仙臨界她熟知的任何一人。
“音希?是音希麼?”朱雀昂頭清啼一聲,詢問時的聲音又變作了清越男聲。
“是我。”子璇走上高空與它正面相對,抱拳打了個招呼問道,“我不知族地在何處,現如今渡仙海有魔修大軍壓境,請你向族中轉達消息。”
朱雀聞言眼中閃過驚訝之色,連忙指了路,急急地道:“我已轉念給主人,他會向族中稟告。跟我走吧,我帶你們回去。”
子璇暗道總算提前提醒了家族,希望還不算晚,她進入通道時天魔分身還未出現,但也知道距它們出現不會太久了。“多謝你。陵光,你跟着它一起走吧,我隨在你們身後即可。”
陵光開心地清啼一聲,親暱地與朱雀互相蹭了蹭臉頰,褐色與金色的異火火焰倏地竄高,又在雙雀控制下迅速收斂回來。它們展翅飛翔,身形優雅流暢,每振翅一下都能疾飛近兩百里,子璇需要全神貫注跟隨才能趕上。
她跟在雙雀身後穿行在或全部毀滅、或毀去半數的山川河流中,看到那些本是天然高階陣法的地勢被破壞,心中暗歎可惜。
一路南行,子璇仍是慶幸自己沒有直接動身趕路。
雖說族地的確是在南方,但路線並非直行,而是繞過了一些容易忽略的、隱秘的天然陣法,有巨大石林,有浮空羣島,若不是名爲“褐力”的朱雀提醒,憑她自己根本辨不出那是未毀的陣法。
要是不小心撞入其中,以她煉虛期的修爲,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從下界巔峰成爲不起眼的存在,子璇並無多少唏噓之感,她只希望自己能夠再強大一些、強大得再快一些,好爲這一場混亂做出更大的貢獻。
“快到了主族地了!音希,陵光,你們看,那裡像不像我們的尾翎?”褐力鳥喙向前揮了揮,示意兩人看向雲霧之中連綿起伏的青山。
從高空看向下方,三條長長的山脈由寬到窄向極南方向延伸,微微彎曲的弧度,正像是朱雀飛天時垂下的尾翎。
當看到這片山脈時,子璇就已經感覺血脈之中傳來陣陣沸騰之感,像是遠方有什麼在牽引着呼喚着自己,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去靠近。
來到山脈主峰上方,緩緩向下行時,她便感覺到了更加熟悉的氣息。有子泠,有子沁、子澤等所有仙臨界的靈君,還有她的祖父賀天璣與外出遊歷歸來的全靈,仔細一感應,竟連剛剛找回前世記憶不久的子珅都在。
褐力在前方靈光一閃消失不見,她也收起陵光,一步步朝着衆人聚集的廣場行去,看到大家平安無事,她才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疲倦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