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璇感嘆之時,朝陽已躍出雲層,高高在上。
位於山脈另一邊的子若衝伸出右手一揮,厚重的雲層就在瞬間凝聚起來。像是某種有實質的綿軟之物被攏在了一起,下方被遮掩住的墨綠山峰露出一大片來,每一座的分佈能被肉眼看得清清楚楚。
山脈的走向十分流暢,一起一伏都是美妙的波動,連在一起正如朱雀羽毛根根分明。子若衝站在露出的墨綠之上,凝神靜氣,接着伸出左手,手心向上微微一擡,輕鬆得像是揮開一片空氣。
遠處山峰借力而起,勻速緩緩上升着,山脈的勢瞬間有了變化,若說剛剛還算是接近完美的陣法,現在已經徹底成爲普通山地,再無半點特殊之處。
子若衝見狀不但未擔憂,反正牽起嘴角露出淺笑,似乎這情況正符合他意。他手心一翻,像是帶起了無數看不見的氣流細線,這些微妙的波動震盪着空間,使得那座停駐在空中的山峰猛地消失,再次現身時已經連着靈脈一起到了西南方向。
這一翻手看似輕巧,實則動用了子若衝對空間的所有領悟,亦算得上是煉虛後期能夠發揮出的極致。在山峰從高空慢慢落下後,靈脈在子若衝再次影響下,與本身形成的靈脈融合在一起。陣法的勢再次出現,威嚴的氣息頓時傳遍整座山脈。
子璇的神識遙遙望着子若衝的一舉一動,感應他帶起的空間波動,也嘗試着去理解每一座陣基變化的緣由。一些簡單變動她能夠輕易理解,譬如子若衝將一座奇高無比的山峰移至整座山脈的風口,便是起着理氣之效。
修仙界作爲供生靈居住的靈地,絕非死物一件,而是如有生命般時時刻刻都在變動着,這種長年累月的變動就被稱之爲演化。
正因每一界都在不斷地緩慢地演化,所以再每一年代都有不同的風水,子若衝改變那一座山峰的錯落,來應和時間給此處帶來的變化就能夠達到理氣之效。
天然陣法之所以渾然天成,就是因爲形成時的風水、氣場與整個修仙界相輔相成。經過漫長歲月的改變,有些陣法中能夠更加應和修仙界,是以就能成爲更加高階的陣法,而那些不斷與修仙界背離的陣法,就會漸漸失去效用。
爲了加速這種改變,擁有大法力的高階修士即可嘗試着調動這裡的風水氣場。子若衝一舉一動看上去都賞心悅目,不僅是因爲動作的流暢,而是因爲其力量本身就與天道應和。
子璇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子若衝氣息減弱,雖看不見遠處的面容,但幾乎可以確定他臉色已經蒼白。與他本人氣息全然相反的正是這座山脈的勢,每一次改動帶來的變化,讓子璇都被震撼得無以復加。
若說從前的這座千星朱雀大陣是潛藏在深處的朱雀,那麼現在,這條朱雀就已振翅升空,只隱匿了自身氣息,不再隱匿自身的威嚴。
曾經連元嬰修士都能夠安然進出的地方,現在就連她這煉虛初期都感覺到一種逼迫她低頭的壓力。朱雀之息的神聖與純潔令她發自內心地想要親近,而這力量,又使她感覺自己極其渺小,想要臣服在這座山脈之下。
“以修仙界分佈爲陣,藉助滿天星辰之力,威力果真是不同凡響。難以想象這竟還只是殘陣而已......”子璇的感嘆隨風飄遠,被陣陣空間波動震碎,源源不斷的朱雀之息衝擊着她的心神與肉身,有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想要閃身躲避。
她強迫自己站在原地繼續感應,終是在一次次的衝擊下看到了陣法的完善,在最後一座山峰即將落下之時,她聽到了子若衝略有些無力的傳音:“小璇子,快快收起主峰。”
一座高大的山峰被削去棱角,變得與主峰有些相似,隔空一閃,就從極遠處來到子璇附近。她趕緊動念牽住主峰及下方巫靈脈,小心並迅速地連根拔起,就如拔起一棵脆弱而高階的樹。
巫靈脈中猶有水流竄動,晶瑩透光,一根根有生命的線條張揚在空中,想要抓住什麼似的不斷搖晃。子璇深切地體會到了子若衝身上的壓力,儘管只是拔出這座山峰都讓她感覺到吃力。
然而這還只是個開始,在瞬息之間,她分出的心神就已沉浸在空間波動中,同時連通了澄明洞天,隔空牽住山峰猛地一扯,將其帶入到洞天內火脈最稀薄之處。
帶山峰跨越空間與自身跨空行走不同,只感應能夠供其穿行的波動都讓人筋疲力盡。子璇呼出一口濁氣,感覺一身靈力竟耗去了三成有餘,再看正在與陣法融合的新主峰時,就對子若衝無比敬佩。
“成了,爲了避免有人誤入,我特意虛設了一道普通幻陣,煉虛修士輕易就能脫身。待地脈徹底融合,這裡還會形成一座集防禦與迷陣爲主的組合大陣,以防止煉虛以下的修士被困在其中隕落。”
子若衝看起來大大咧咧,實際上與每一個子家人一樣,都帶着與生俱來的謹慎小心,以及對無辜生靈的在乎。
“巫靈脈可收好了?”
“收好了。”
子璇緩過氣來,順便動念取出澄明珠讓他看,子若衝探神望氣後點點頭道:“放在那裡無功無過,不會影響火脈與巫靈脈,正好合適。你與我一道歸去還是接着歷練?我記得你是去請凌雲界幾大宗族靈君的,已經去過了不曾?”
“去過了。”子璇又將自己在萬寶閣遇上獨孤靈君,請來幾位長輩援手的事說了說,接着才又道,“晚輩打算去靈葉界一趟,若是靈君無要事,能否與我一道?”
“靈葉界?去做什麼?”子若衝有些嫌棄地癟了癟嘴,輕聲嘀咕着,“我還想回去研究研究陣法呢......”
子璇神秘一笑,湊上前去引誘道:“靈君可別後悔啊,我可是知道靈葉界有個比天材地寶還要難得的靈物,這回是去撞撞運氣,看能不能與之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