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曉希被氣得語無倫次,說出口的話全是情緒,幾乎沒有內容。
嶽承只好把手機拿過去,從“秦芝樺金主”這條熱搜開始說起,給柳望雪概述了這一上午網絡上所發生的事情,末了他說:“我和曉希覺得你和青松哥都是無辜躺槍……”
蘭曉希糾正他:“不是躺槍,這就是秦芝樺他們公司乾的!他們是想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嶽承一邊安撫她一邊跟柳望雪接着說,語氣裡不自覺地帶了幾分焦急:“猜測,我們也是猜測。主要是現在秦芝樺的熱搜已經沒了,WB上全都在討論你和青松哥,有些話說得特別難聽。絮絮姐,我們都知道他們是在造謠,你和青松哥趕緊想想辦法,澄清一下。”
“好,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先看看。”柳望雪左手舉着手機,暖手用的那瓶飲料躺在腿上,她右手墊在上面,大拇指無意識地輪番去掐四個指尖,指尖已經全都紅了,還嵌着深深的指甲印。
嶽承的概述裡並沒有說網上關於柳望雪和許青松的討論內容,因爲那些話他光看就很氣憤,也實在是說不出口:“絮絮姐,你……你和青松哥看了之後可千萬別生氣啊,一定要冷靜再冷靜。我和曉希也幫你們蒐集證據,到時候告他們!”
柳望雪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內容,但想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無非又是和上輩子一樣的惡言惡語。她以爲離開了是非之地就能避免事情再次發生,難道命運的安排就是如此,她就是躲不掉嗎?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儘量讓其聽起來如往日一般,和嶽承道謝後叮囑他:“你好好照顧曉希,你倆別爲這事兒操心,也別讓她再看網上的那些東西了,她還懷着孕呢,生氣對身體不好,爲了那些垃圾生氣,更不值當。”
“好,我看着她。”嶽承答應着,“那先不說了,你趕緊和青松哥商量一下怎麼處理吧,需要幫忙的話隨時打給我。”
掛了電話後,柳望雪打開WB去看熱搜。她的WB現在是未登錄狀態,自從把賬號註銷了之後,就沒再註冊新的。一開始是想把這個APP也卸載了的,但想了想還是留下了,畢竟她還是要做編劇的,圈內的一些事情總歸要了解。
她這邊電話一掛,杜雲凱的手機鈴聲就跟着響了起來。
昨夜睡太晚了,即使早上起得也晚,還是會有一種沒睡夠的感覺。上車後空調一打暖風一吹,熱氣就烘得人昏昏欲睡。後座的文熙乾脆閉着眼睛靠在杜雲凱肩頭,手裡握着那瓶剛買的暖手用的熱飲,好像睡着了似的。杜雲凱摟着她,背靠座椅,也是一副要睡不睡的樣子。
手機一響,杜雲凱清醒了幾分,拿出來一看,是杜雲襄打過來的,劃了接聽:“喂,姐。”
他一動文熙也睜開了眼睛,就立即要坐直靠到窗邊去,不影響他接電話。杜雲凱摟着她,沒讓動。
杜雲襄直接問他:“你現在還和絮絮、青松他們在一起嗎?”
杜雲凱元旦不回家過的事早就和家裡說了,杜雲襄那會兒聽說之後還計劃帶茶茶也過來玩的,結果公司的事情太忙了,計劃就沒成行。她慶幸還好想着當驚喜沒提前告訴茶茶,不然小朋友要傷心壞了。
杜雲凱這兩天拍了好多照片和小視頻發在家庭羣裡,讓他們給茶茶看,還特地把給茶茶買的禮物也拍了照片發過去,茶茶可喜歡了,跟杜雲凱約好了,說等他放假的時候過來,也讓杜雲凱帶他過來玩。
杜雲凱“嗯”了一聲:“在呢,怎麼了?”
杜雲襄沒有立即答話,彷彿在斟酌,最後她問杜雲凱:“絮絮她看上去情緒還好嗎?”
文熙離得近,杜雲襄的話她也聽見了,立即坐直後又往杜雲凱前方側傾了下,去看副駕的柳望雪。見她正在刷手機,看側臉,沒發現什麼不對勁之處。
文熙做口型問杜雲凱:“出什麼事了?”
杜雲凱輕拍了文熙兩下,也看了柳望雪一眼,遲疑道:“看上去沒……”
他話沒說完,柳望雪放下手機,轉頭對許青松說:“靠邊停下車。”
“怎麼了?不舒服?”許青松飛快地轉頭看了她一眼,而後見前方不遠處靠邊畫了停車位,就打燈變道開了過去。
他倆的對話杜雲襄也聽到了:“對,先停車。等會兒你先下車,我把事情先跟你講一遍,你們身邊還有其他朋友在嗎?先讓他們看着絮絮和青松,記住,千萬別衝動。”
杜雲襄剛剛給柳望雪打了兩三個電話,都是忙音,把她擔心壞了,就轉而給杜雲凱打了過來,還好他們都在一起,這下可以相互照看着。
談心的事情暫時解決後,筠溪公關部那邊仍然在盯着網上的動向,就是爲了擔心秦芝樺的團隊會不會還有後招,他們好及時應對。令他們沒想到的是,一個小網紅居然空降熱搜。
公關部都是一羣嗅覺非常靈敏的人,事出反常必有妖,況且這個熱搜一看就知道是買的,他們立即着手調查。
實力、背景或人脈,六石都比不過筠溪。儘管他們套了好幾層殼子來做這件事,還是很快就被筠溪公關部的人查了出來。不過查是查出來了,公關部的人對着這個結果有些摸不着頭腦,想不通六石走這一步的目的是什麼。
既然想不通,那就上報。現在是元旦假期,他們部長也在休假,就主管帶着他們這幾個人在加班——這個主管就是談心這件事裡和她經紀人於峰對接的那位。
主管想了想,依舊是把電話打到了總裁助理安定那裡,畢竟這也算是談心事件的後續嘛。
安定跟在杜雲襄身邊也好幾年了,把她的行事風格也學了個十之八九,況且他又在這個位置,自然凡事都要比別人多想幾步,別人見一,他就要見二再見三。他聽完主管的彙報,當即讓其把栗子糕的相關信息發到自己的郵箱裡。
主管立刻讓手下的人把信息彙總,包括栗子糕直播的切片,也一併給安定發了過去。
安定坐在工位上等郵件的間隙又接了一通電話,是盛海娛樂老總盛宗江身邊的特助金科打來的:“小安吶,看在你之前幫了哥哥一次的份兒上,哥哥有個消息透露給你。”
金特助拿腔拿調的時候聲音特別像宮裡的大內總管,安定一聽就想笑:“哎,金總管,您說。”
金科繼續:“哥哥我呀,剛剛奉旨去錄音棚探班,你們家銳銳真的是個非常不錯的小夥子。”
安定有些拿不準他這話裡的意思,試探着問:“然後呢?”
“然後就是有人想害他呀!”金科說。
安定聽着他的語氣,都懷疑他此刻是不是翹着蘭花指瞪着眼睛拿鼻孔看人,問:“誰?”
金科答:“六石娛樂。”
法定節假日,基本和忙忙碌碌的藝人沒什麼關係,這不,婁銳這兩天幾乎快住在了盛海娛樂的錄音棚裡。
之前的“唐鬆和事件”被爆出來過後,盛海娛樂的老總盛宗江就下令,徹查此人接觸過的每一部劇,生怕自家公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把唐鬆和請去幫着做劇本改編的那部劇,《夢魘迷蹤》,是盛海娛樂自平臺來年要主推的,自然受到盛宗江的重視。十二月下旬,也就是《月出春澗》剛殺青那會兒,《夢魘迷蹤》的拍攝也接近後期,盛宗江聽聞劇的推廣曲遲遲沒做好,一問才知道,哪是沒做好啊,根本是連詞帶曲都還在難產中。再一問,原來是公司裡的詞曲作者們已經創作了好幾個版本,奈何不是原作者鄔宏基不滿意就是現在的編劇鄔俊驍不滿意,又出了一版後劇方的幾個投資人也不滿意,搞得幾位創作者都想撂挑子不幹了。
自家出的劇,自家公司包攬一切,這是盛海的傳統。盛宗江此時卻覺得,這種傳統可以打破了。由唐鬆和的事所引發的一系列問題,讓盛宗江深刻地意識到公司管理的疏漏,他想在這個年紀了再拼一把,填上漏洞之後,有些該改革的地方就可以提上日程了,就從打破這個傳統開始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家做不出來的東西,外面可不一定。
恰好《大昭二十一案》這個項目的合作杜雲襄那邊已經鬆口了,盛宗江就把推廣曲的事跟她提了提,說是請她幫忙,實際上也是賣個互惠互利的好。因爲《夢魘迷蹤》有着非常廣大的讀者羣體,盛海也是花了重金來打造這部劇的,開拍之前的準備就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選角、演員體驗生活、等兩位老戲骨的檔期等等。市場部已經做了預判,開播必爆,哪怕成不了現象級爆款,熱度也不會低。
杜雲襄沒什麼好不答應的,自家公司人才濟濟,隨便拎兩個出去都能交出個像樣的作品來。她回公司後照樣讓人發了內部公告,依舊採取競爭制,能者居之。
婁銳一聽,簡直不要太興奮,他也是鄔宏基的書迷呀,這本書他超喜歡的,已經讀過好多遍了。他電腦裡有一個單獨的文件夾,裡面都是靈光一閃時寫的demo。其中有個子文件夾的命名就是“夢魘迷蹤”,一開打裡面是密密麻麻的音頻文件,都是他看書時迸出的靈感。
婁銳報名後熬了個通宵,次日一早就把作品交了上去。等了將近一週才接到通知,盛海選了他的作品,並且希望他也能親自演唱。合作達成後,他就過去了,和那邊的幾位老師一起商討完善,順利的話就直接錄音了。
兩三天過去,盛宗江關心進度,就讓身邊的特助去代表他看看,也是展示盛海娛樂對婁銳的重視,這時候婁銳也就代表了筠溪嘛。
金科去到錄音棚,婁銳他們剛好開始錄其中一個版本,他就要了副耳機,也跟着聽了聽。他也不懂樂理,聽下來只有一個感受,好聽!心裡感嘆,難怪筠溪娛樂總是牛氣哄哄的,把這些又年輕又才華橫溢的人都攥手裡,能不牛氣嘛!
等婁銳從裡間出來,金科和他聊了幾句,表達完盛總的關心後就不多打擾了,他還要回去向盛總彙報。
出門時,錄音師卻跟了出來,把門關嚴實後,小步跑着追上金科,壓低聲音喊他:“金特助。”
金科停步轉身,就見這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拉着他走遠了些,去到樓層拐角處空曠無人的休息區,小聲說:“就你剛剛過來之前那會兒,有人給我打電話,問婁銳的黑料。”
金科的目光一下子銳利起來,彷彿要把錄音師的眼睛洞穿去他記憶裡搜一把,看看他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
“我亂沒說!我什麼都沒說!”錄音師連連擺手,開玩笑,對方一聽就是有目的的,他又不傻,圈子裡沒秘密,這個節骨眼兒上婁銳要是出事,他肯定也完蛋。再說了,婁銳這麼優秀的年輕人,要能力有能力,要人品有人品,哪裡有什麼黑料哦。
錄音師接着說:“給我打電話的也算是個熟人,他說話挺委婉的,但要表達的就那個意思。”
金科很敏銳,直接問:“誰讓他來問你的?”
錄音師眼裡閃過一絲驚訝,說:“六石娛樂公關部那邊,有人跟他熟。”
金科立即拿出手機去看熱搜,大致就明白了。錄音師說完就回去了,金科站在原地給安定打來了電話。
安定跟他道謝後暫時沒往深裡想,以爲六石只是心中不忿,想挖他們筠溪藝人的黑料,既能幫秦芝樺轉移視線又能給自己公司出一口氣。他只心中嗤笑,這些人真是,看來那次殺雞儆猴還是下手太輕了,這羣小丑居然還敢蹦躂。
正好郵件也發過來了,安定掃一眼內容,打開附件裡的視頻一看,好傢伙,這個小網紅直播的錄屏切片裡有四個人都是他認識的。
其中一位不用說了,總裁的親弟弟;另一位,是總裁想籤卻沒簽到並且日後肯定會有深度合作的編劇;再一位,編劇的男朋友,也是總裁親弟弟的好友兼合夥人;最後一位,編劇最好的朋友,如今的大熱漢服品牌“春澗”的創始人兼《月出春澗》這部劇的贊助商。
另外幾位安定不認識,但不用想也是和以上這四位關係匪淺。
安定稍微一琢磨,心裡就有了猜測,六石大概是見挖不出婁銳的黑料,就換了戰術。
他接着又把這些人的名字在心裡過了一遍,覺得六石這一招,恐怕不全是爲了他們公司的藝人秦芝樺,極有可能是衝着《月出春澗》這部劇來的。
他越琢磨就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沒錯!就是這樣的!
這時一位秘書小姐姐正抱着幾個文件夾往總裁辦公室走,安定立馬站起來攔住她將文件接過去:“我去送吧,正好有事要跟杜總彙報。”
秘書小姐姐展顏一笑:“好啊,那就麻煩安特助了。”
“客氣。”
待杜雲襄把這幾份文件簽完,安定跟她彙報了WB上的事,從秦芝樺到小網紅,還說了自己的分析和猜測。
杜雲襄也拿着他遞過來的手機看了看:“先靜觀其變,看看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讓公關部準備着。”
“好的。”安定應聲後就去辦了。
沒過多久,WB上就是柳望雪被爆的事,接着牽連到許青松。
杜雲襄直覺到此應該還沒完,就依舊讓公關部按兵不動,同時通知法務部那邊盯着網上蹦得最歡的那些賬號,把證據都保存下來以備起訴之用。
她也不知道柳望雪和許青松有沒有看到這些東西,擔心他們的狀況,就給柳望雪打了電話,沒想到佔線,就轉而打給了杜雲凱。
許青松把車靠路邊停穩,杜雲凱就伸手開門下了車,文熙見狀也開了右側的車門下去。
許青松聽到聲音往後看了一眼,見這倆人都下去了,還以爲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正要問一句,就見柳望雪解開了安全帶,傾身過來抓住他的手。
許青松覺得他在這一瞬間好像從柳望雪的眼神裡看到了許多種情緒,難過,焦急,煩躁,痛苦,似乎還有畏懼,以及強裝出來的鎮定。
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亦或是和剛剛蘭曉希的那通電話有關?事情到底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人。他也立刻解開自己這邊的安全帶,傾身過去把柳望雪抱住,手放在她後腦勺,順着頭髮往下捋,輕聲道:“彆着急,我在呢,慢慢說。”
柳望雪不可能不急,但額頭抵在許青松頸邊的這一瞬間,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味後,整個人忽然就冷靜了許多。
柳望雪做了一個深呼吸,擡起頭看着許青松,說:“昨晚那個網紅偷拍的事,被有心人掛到WB上,還上了熱搜。”
許青松沒有接話,等柳望雪繼續說。感覺到她握着自己手的力道變大了些,還帶着微不可查的顫抖。他另一隻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再把這一隻抽出來,將她的雙手攏在掌心:“沒事,別怕。”
柳望雪閉了下眼,想到那些惡意揣測許青松的言論,心裡特別難受,忽然就有點想哭,她忍住了,接着說:“對不起,是我連累的你。我和穆景生的事被他們扒出來了,然後牽連到了你,網上現在好多惡評。不過沒關係,可以澄清的。我們先回度假村,我記得湖邊平臺我們站的那塊地方是有監控的,我們去把監控調出來,這樣那個網紅污衊你打人的事就站不住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