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山就是那種閒不下來的人。
忙了一輩子,猛然間閒下來,真的是哪哪兒都不得勁兒。
剛開始來陶家村定居的時候,房子和菜地都夠他忙活的,後來去照顧柳望雪出車禍的大伯,回來之後的那幾天是真清閒,他都怕自己閒出病來。
之前跟着柳望雪去舊村委看驚山科技的分部時,他問廚師的事,是真的想過去幹,不是爲了掙錢,就是想給自己找點事做。
後面家裡決定蓋二層小樓,他開心啊,可算有得忙活了。
杜雲凱帶着員工搬過來那天,他和陶華宇的爸爸以及其他村民都跟着過去看了熱鬧,結果發現杜雲凱帶了兩位廚師過來,這個心思也就歇了。
不過有時候叫許青松過來吃飯,聊着聊着就不自覺地會說到房子完工之後的安排——沒啥安排,所以他就有點愁,閒下來渾身都不舒服。
“行了,閉嘴閉嘴。”許青松捏捏眉心,轉頭就去找了杜雲凱,問他能不能請柳南山過來幫一段時間的忙,算是應個急。
今早吃了蔥油餅,纔想起來,正好一家人都在,他就提了一嘴。
顧雪蘭夾了一筷子菜到碗裡:“行,顛大勺去吧,那個拿着不費勁兒。”
“行,”柳南山就不勸了,“多着呢,想吃多少都管夠。”
原本工作室的食堂裡有位大師傅就是西北人,和金兆飛老家離得也不算遠,手藝那真不用說。金兆飛每天中午雷打不動,去食堂首先得到這師傅的窗口要碗麪,而後再去其他窗口溜達溜達。
他就應下了:“青松啊,你先問問人家師傅,要是人家願意切磋切磋,我再過去,別到時候人家不願意,我再去了,不好看。”
“你們倆能不能尊重一下當事人的意願,”顧雪蘭笑,對柳望雪說,“你爸還沒說要不要答應呢,你就開始談錢了,哪有你這樣的?”
桌上四人一起笑了,柳南山掀開砂鍋的蓋子,一手握着勺子,一手伸向許青松:“碗拿來,再給你盛點兒。”
柳望雪接過來,說:“爸,您這回可是找到地方發揮餘熱了。”
知道他倆是說着玩的,柳南山聽了還是很開心:“什麼錢不錢的,反正這房子頂多還有十來天就全部完工了,我到時候閒着也是閒着。”
柳望雪把碗遞了過去:“爸,小半碗。”
所以,當金兆飛知道大師傅不隨他們來陶家村的時候,心是碎的。立馬跑去食堂怒點三碗麪,那面的分量可都是實打實啊,大師傅都怕他撐出個好歹來。
“那敢情好。”柳南山夾菜都夾出了豪氣。
搬過來也沒幾天啊,幾個大老爺們兒一到飯點就沒精打采的,尤其是金兆飛,許青松快被他煩死。
他問:“之前你偷偷跑過來住了那麼久,不也幾乎天天米飯炒菜的嗎,怎麼沒見你這幅要死要活的樣子?”
杜雲凱還真託人找了,不過人家廚師一聽大都不願意來。地方遠,又是在村裡,工資也就是市場平均水平,沒什麼吸引力。
許青松聽在耳中記在心裡,想着等柳望雪回來,和她商量一下,看看怎麼安排,豐富一下老年人的日常生活,讓柳南山“忙”起來。
顧雪蘭看着他笑:“這回舒坦了,不愁房子完工沒事做了?”
許青松就把情況跟他們說了說,說完後,喝掉碗裡剩下的粥,又夾了一塊蔥油餅:“小食堂的兩位師傅也快被他們煩死了,聽說您能去,高興還來不及呢。”
柳望雪胳膊肘碰了一下許青松:“請我爸出山,培訓費可不能少啊。” 許青松連連點頭:“肯定肯定,給叔最高待遇。”
吃得不滿意,就有點想造反,金兆飛鼓動其他幾位聯名上書,請求杜雲凱聘一位西北出身的麪食師傅,或者退而求其次,只要那什麼油潑面、褲帶面、biangbiang面……反正就是各種各樣的麪條,做得好吃就行。
金兆飛喜歡吃不算,還挑嘴。
於是去海市準備告白的時候,許青松就打算在回來的路上把這事兒先跟柳望雪商量一下的,結果你儂我儂的,給忘了。
“不一樣啊,”金兆飛說,“那段時間是沒得吃,但是我明確地知道回了海市就一定能吃到。這回再來,是明確地知道短時間,不,長時間內,吃不到了。老大,你不懂,像我們這種擁有此生摯愛的,越是吃不到就越是饞,越饞就越想,越想就越難受,越難受就……”
杜雲凱是沒意見啊,但是他覺得得先問問柳望雪。
許青松夾了一塊豆腐配粥吃,說:“叔,沒問好的話我也不能跟您開這個口啊。”
許青松護着碗:“不了不了,謝謝叔,飽了,我就是饞,想多吃口餅。”
柳南山就盛了一勺給她,剛好小半碗。
柳南山笑眯眯的:“我又不像你,弄個十字繡一繡繡半天,那針我可捏不起來。”
金兆飛自己開玩笑說,他對驚山科技死心塌地的原因之一,就是這位大師傅。因爲家鄉的味道,出了驚山科技的大門,真的很難再找到。
許青松夾了一個煎餃給她,跟她統一戰線:“沒錯,面對杜雲凱那種資本家,我們一定不能任由他壓榨,一定要竭盡所能爲自己爭取利益。”
接着沒幾天就是組裡的員工開始抱怨伙食了,尤其是金兆飛,這小子是西北人,說自己的靈魂裡都帶着大西北面食的烙印,一天三頓裡要是沒碗麪,他整個人的精神準保萎靡不振。
柳望雪筷子夾着蔥油餅把剛送到嘴邊,聞言笑嘻嘻地說:“那肯定要談啊,總不能讓我爸去打白工吧。”
“那可不,”柳南山想想就高興,“我原來還跟你媽商量着乾點別的,比如去鎮上擺個小吃攤啊,但是你媽嫌累,不讓我幹。”
顧雪蘭吃好了,放下筷子:“我是嫌累嗎?我是怕你累着,忙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清閒下來了,不說享享福,非要給自己找受累的事情做。”
柳南山給自己添了碗粥,樂呵呵的:“閒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