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陌茈汀瀾走進劍花血祭的一瞬間,那熟悉的音樂瞬間撞擊着她的感官,而讓更讓她驚訝的是,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半大的小丫頭,而是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曼妙少女,依舊一襲淺藍色的紗裙,只是這紗裙卻比初初的那件更加稱得她楚楚動人。淺藍的輕紗,雪蓮作暗影若影若現,彷彿一抹幽蓮在湖中輕輕搖曳,一朵雪蓮更是在她肩頭綻放,連着兩條淺藍飄帶,更稱得她就是那碧湖中的蓮花仙子一般。但這美並不是讓她最驚歎的地方,讓她一踏進劍花血祭就愣在當場的是她的等級,不多不少剛好70級。
“你……”她看着一旁的孤壑舒彧:“你給我升的?”
“那日你走後,我便一直幫你升級,給你弄裝備。後來開了70,我便繼續幫你捯飭了。”
難怪聽風說她不理他,難怪逍遙公子讓她上線看看:“你爲何要幫我升級?你明知就當時我那樣做之後,是不可能再回來的。”
他走近她,執起她的手:“你永遠不會明白,當日在紅葉壇底眼睜睜看着你從我眼前消失,然後散盡所有等級時我的心情。所以就算你不再回來,我也會親自幫你恢復,你是我孤壑舒彧唯一的徒弟,不能是1級小號。”
她含淚噗嗤一笑,抹了抹眼角:“你常說我傻,我到今日方覺得最傻的那人是你。”
他走到她跟前,雙手捧着她的臉,爲她撫掉臉上的淚水笑道:“這些都是套路。”
她梨花帶淚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拍掉了他的手說:“哼,撩妹套路真深。”
他笑了起來,隨後說道:“我們先回幫會吧,好多人在叫你。”
“好!”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白髮在風中微微舞動,那是她最熟悉的背影,曾經她便無數次地跟在她身後,和今日一樣。但不同的時,如今她已長大,不再是那個眨着眼睛的小丫頭,這是他一手帶大的。
當日她如此決絕地丟了陌茈汀瀾,沒給他一句解釋的機會,或許當日他也並不想解釋什麼。他說她永遠不懂他看着她在紅葉壇底等級盡失時的心境,她或許當時真的不知,那時她想的不過是把自己那份心傷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罷了。到了今日她才方知,原來最心傷的一直都是他。
一個人在明知對方不可能再回轉的情況下,還默默地一直堅持帶着那個號,該是怎樣一番心情?她無法想象,或者她能想象,卻不敢再去深體會。
她突然拉住他,微微張口,彷彿用盡了自己所有力氣喚了一聲:“師傅!”
孤壑舒彧的背一僵,竟就如此呆呆地立在了哪裡,沒有任何行動。兩人都沉默了,似乎那一聲“師傅”她懂了他,他亦懂了她,便再也無需更多的言語了。
遠處一羣大雁從天空略過,留下了那點點身影,印在了彼此的眼中……
“走吧!”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口道。
“嗯!”
兩人回答幫會大廳,那裡早已聚集了不少人。再見昔日親友,真正是仿若隔世。大家問她是不是要回歸了?她卻看了看一旁的孤壑舒彧不知該如何回答,便說她有空會上的。
期間胭舞蝶拉着她問,是不是和孤壑舒彧和好了?她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說等回了C市再給她說。逍遙公子倒是沒問什麼讓她覺得難以回答的問題,只是說着劍雨前塵的塵堂主一位都是爲她留着的,想回來看看大家,隨時都行。
她於是想到,前後兩任“塵堂主”都和孤壑舒彧有着很深的糾葛,又前後都離去了。果然這“塵堂主”並不是一個吉利的官位。當初她接替陌血薇這一職位時,是不是冥冥之中就有了定數?她和孤壑舒彧走到今日,有三個關鍵人物,一個是逍遙公子,一個是陌血薇,一個是聽風。是逍遙公子讓她認識了孤壑舒彧,是陌血薇讓她和孤壑舒彧一步步走近,是聽風最終“成全”了他們的分離,雖然那並非聽風本意。而和聽風的這場緣分便是從七彩孔雀開始的,那也正是孤壑舒彧送她的第一份師徒之禮。所以註定的,便再也躲不掉了,走到路的盡頭回頭望時,才發現路邊的景色早就在那裡了,只等你走過時一一體會罷了。
今日她回來了,大家都很開心,她突然發現自己在劍花血祭的人緣還真是不錯,原來還是有這麼多人叨唸着她。她這心裡便很是受用。說話間百里屠蘇建議說大家去桃花坳放煙花慶祝她迴歸。一羣人便應了,自然也叫上了葉塵梟。她才發現卿若桃花一直就在劍雨前塵竟然沒去月染衣燼,她離開這大半年,桃花和幫裡的人相處得十分融洽,她也替她開心。
桃花坳,依舊桃花灼灼,滿地嫣紅花瓣甚是好看。
從百里屠蘇開始,每人對着陌茈汀瀾放了一個煙花,一個未盡,一個又燃,一時間煙火燦爛,硬是生生地將着粉紅之地變成了五顏六色。
煙花叢中,男女各分兩排對立而站,小蘿莉則站到了兩旁。陌茈汀瀾看見蘿莉體型的角色時也問過,何以她滿級就是成女模樣,可還有滿級的蘿莉體型?原來劍花血祭開了70後,系統便將人物體型成長變成了選擇,你可選擇不成長。她覺得這個設計倒是挺不錯的。
逍遙公子一聲令下,只見對立而站的男、女大俠們一起跳起了舞,男子的舞姿粗狂有力,女子的舞姿曼妙婀娜,再配上一旁演奏的那些個小姑娘,此情此景真正是好笑又好看了。
衆人七嘴八舌地安排錄視頻,截圖,嬉笑聲在桃花坳久久迴盪。
陌茈汀瀾看着他們,不禁妄想,若此生真能如此這般長長久久地生活在這劍花血祭,那該多好。但隨即她便在心裡無奈地一笑。像這樣的大型網絡遊戲,之所以讓人沉迷,除了因操作上的挑戰帶來的成就感和新鮮感外,更多的便是人情了。
友情也好,愛情也罷,在這裡都真實發生了。需要付出,需要努力,纔可能擁有你想擁有的,這和現實卻也相差無幾。而比現實更多的是,它沒有了空間的限制,零距離的交流和接觸,成就了天南海北的情義。然而回歸現實後,你依然是你,我依然是我,你需要繼續你的生活,我需要繼續我的努力。遊戲裡即便你是世人敬仰的大俠,依舊不能爲你的現實帶來絲毫收益,除非你是職業玩家或以此謀生。更多的普通玩家需要的不是沉迷,它從來只是一種消遣。
她這一路走來,有開心過,也有傷心過,終究是付出了,卻沒有得到她最想要的,或許現實人生也是如此,有多少人追逐了一輩子卻沒有握緊他最想擁有的。或者結果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追逐中經歷的,那也算一種擁有吧!
親友們又鬧騰了一陣,才各自散去。孤壑舒彧今日像很有興致,拉着她坐着孔雀和大雕飛遍了曾經她第一次坐着孔雀飛過的地圖,她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傻傻地分不清這是以前還是現在了。
當他們飛過落雪峰時,她想起了兩個人,於是問道:“你知不知道嫣然和於純有另一個結局?”
他詫異地看了看她搖搖頭。
她一笑,帶着他來到了嫣然出家的那座小廟。其實若不是當日她做了這個任務,她都不會去留意在這山腳有這樣一座廟宇,住着那個曾經將她帶進劍雨前塵的NPC。
“嫣然?”孤壑舒彧看着那NPC頭上的名字頗爲詫異:“她不是應該在落雪峰,怎麼會在這裡,還出家了?”
她緩緩道來嫣然和於純的第二個結局,他聽後倒也沒她那麼多心思,只是感慨道:“如此也好。”
陌茈汀瀾看着他,記起當初和他相遇,她那時是感嘆於純和嫣然的故事,而他那時回憶的怕是他和陌血薇的曾經。其實她從未問過他那時對陌血薇是否還是一如從前,他也沒說過。不是她不好奇,而是很多時候人無法去和時間計較,當初他對陌血薇用情時,她還不認識他,而如今的陌血薇想來也只是他心裡的一抹記憶罷了。
其實她又何嘗不會成爲他心裡的一抹記憶?如果陌血薇是他生命裡曾經的故事,而她陌茈汀瀾有一天也會成爲他曾經的故事。即便他對她如此,即便她如今愛他這般,但終究他們是不可能的。
突然一直混沌的心就這麼清明瞭,她看着他,一眼不眨!
人生有多少種相逢,便有多上種分離。不管他們是如何分離的,但她都慶幸在她最美的年華遇上了她此生最值得去愛的人!如同嫣然和於純,兩種不同的結局,她當初不知哪種是好,如今她卻知道了。
或許對嫣然而言,知道了於純愛她又如何?最終他卻死在了她的手中。相比之下,如今嫣然雖不知於純是否還愛她,但她終究是放下了,放下了仇恨,從此天各一崖,彼此牽掛。
她想起了嫣然最後那平靜祥和的一笑,嫣然說過只要於純過得好便行了,縱然這幸福和她無關,亦足矣。當時的陌茈汀瀾並不能完全體會她的話,只是明白終究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是隻爲情而活,各自有各自的命,各自有各自無法割捨的東西。從來相守難於相愛!
她仍然記得她和綰風清討論過關於愛與不愛的話題,當日她其實並不是全懂,可是到了今時今日,她經歷了愛過,失去過,幸福過,心傷過,她才發現,她仍然慶幸今生遇上了他,讓她明白了什麼叫刻骨銘心,讓她明白這世上終究有一個人值得她去愛,去付出,即便他們不能一起又如何?還是那句話,愛過總比從未愛過的強,至少生命不會如枯井般了無生趣。
如此一想,她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抹自得之笑,這一笑落盡了孤壑舒彧的眼中,他一問:“你怎麼笑得如此大徹大悟?”
他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擡頭看他,撲哧一聲:“可不就是大徹大悟了?”走到他身邊,伸出自己的手拉着了他。他詫異地擡頭看着她笑得巧兮倩兮問道:“你這丫頭魔怔了?”
被他這突然的一句打斷了她本來想說的話。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才魔怔了,我這叫大徹大悟了。”
他饒有興趣地看着她:“說來我聽聽。”
她心中所得如何同他講?轉而說道:“還有一個月我就要回去了,所以這一個月我們就如此時一般好好的,可好?”她說得懇切,他聽得認真,只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如此說,他微愣了一下,而後溫柔笑道:“好,我也這麼想。”
她將頭枕在他胸口,看着夕陽將彼此的身影印在這林蔭道上,忍不住展露笑容!
遠程的鐘聲響起,一聲聲傳進了相擁的人耳中,悠遠綿長……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