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津城(四)

壽司好吃,可墨筱苒卻不敢多吃,她感冒纔好些,可得管住自己的嘴。津城不比在C市,這裡的人用餐很安靜,雖然他們是七八個人卻沒有喧鬧,只是小聲地說着趣事,笑點處大家一同笑笑也就是了。

她喝着果汁,沒有焦距地盯着窗外,看着片片樹葉從枝頭飄落,偶爾在空中盤旋一番,最終還是落入了塵土。玻璃窗上印着自己娟秀的臉和安靜地秀髮,她想起了小媛對她的評價——恬靜。她一笑,卻有幾分的。

想起小媛,不免又想到了蘇域。那樣的家庭,父母的離異,年少時他應該過得不算幸福吧!父親有了新歡,母親因此得病,又是學業又是父母,或許還得照顧生病的母親,所以才養成了初初相識時,他冷漠的性子。

一直以來她都從未想過他爲何不愛說話,也未想過他爲何總是能細心地照顧她,現在想來這都應該和他的經歷有關。人出生時不都是天真爛漫的?直到經歷過,纔會有了各自的性格。

就在思緒又不知神遊到何處的時候,一個人影闖入了她的眼裡!

她一滯!

那是從對面大樓裡走出的蘇域,心一緊,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任由它砰砰亂跳。

“蘇域哥哥!”和她一同發現蘇域的還有小媛。沒有遲疑她立刻衝了出去,留下面面相覷的衆人。

由不得她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屋外。

小媛仰着一張俏臉兒,和蘇域說着什麼,似乎很高興。想來是了,她提議到這裡來吃飯,又拉着她到蘇域上班的地方走了一遭不就是爲了見到他?眼下如願了,自然是高興的。她就這麼看着,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理不清,她也不想理清。

就在她肆無忌憚打量他的時候,小媛那丫頭突然朝她的方向一指,她立刻意識到應該是小媛正在給蘇域說同事聚會的事兒。麻溜兒的她立刻抓起餐桌上的菜單遮住了自己的半邊臉,心裡正七上八下,卻一擡頭看見對面坐着是李姐正奇怪地看着她:“筱苒啊,你把自己遮住幹嘛?”

她在心裡微微嘆氣,腦中飛速轉動着該如何圓場,今日真是累了她的腦子,一直在各種燒腦細胞:“我牙疼。”

“牙疼?遮着就不疼了?”

“額!我纔在網上看的,說這叫心理暗示,遮着就不疼了。”好吧,她越來越會掰扯了。

“胡說八道。”李姐笑道,正好此時旁邊的人叫她嚐嚐剛上的點心,注意力立刻被精美的糕點吸引了。

墨筱苒在心裡暗暗吐氣,心裡想着會不會小媛就順手將蘇域帶到他們聚餐的地方來個介紹啊?這麼一想,她立刻移開菜單瞄了過去,見蘇域已經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小媛還在路邊。

剛纔她也算反應迅速了,所以蘇域應該沒看見她吧。他是走了嗎?如果是走了,小媛還在那裡站着幹嘛?

就在她不明所以的時候,見一輛白色的車從大樓的另一側開出,在小媛站着的地方略略停了停。她視力極好,看見了駕車的人正是蘇域。原來他是去取車了,看來她的擔心的多餘的了。這麼一想她就放心了。

小媛彎着腰對着蘇域甜甜一笑,又說了幾句才揮手告別。她也記下了他的車牌,提醒自己以後若看見這個車牌一定要躲得遠遠的纔好。

車,早已駛離,獨留小媛還站在車駛離的方向久久未離開。在遊戲裡就如此招蜂引蝶,沒想到現實更甚。不知爲何,她心裡竟然升起一股怒氣。

小媛再次回到小店時,墨曉冉已經略略平復了她波動的心緒,看着小媛哭喪着的臉,她想安慰,卻覺得此時她連自我安慰都做不到,又怎麼能安慰別人?而且她也不知自己該以什麼身份來安慰小媛。既然她和蘇域有着那些個前塵往事,不管如今他如何,她都覺得自己不該多去過問他和小媛的事,這是原則。

可是,有些時候並不是她不問,別人便不說的,正如此時,小媛耷拉着腦袋悄聲說道:“筱苒,他對我好客氣。”

客氣?應該是疏遠吧!他對人一向如此:“你媽媽和他後……”她本來想說後媽,但話到嘴邊又換了一個詞:“和他阿姨不是閨蜜嗎?怎麼你們長這麼大都沒見過的?”

“當年蘇伯伯非要和他媽媽離婚,他就沒再和蘇伯伯來往,一直到去年情況才稍微有了緩解,所以我從未見過蘇域哥哥。”小媛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碗裡的東西,剛纔還興致勃勃,如今卻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墨筱苒看着她想了想,最後還是出言安慰道:“你和他才見過兩次面,他對你客氣也是正常的。”

聽墨筱苒這麼一說,她立刻直起了身子,恢復了生氣。墨筱苒看着她,驚訝於她神一般的自我恢復能力。

“對哦!蘇伯伯說,蘇域哥哥從小就非常有禮貌,又比我大了五歲,自然比那些毛頭小子要穩重太多,疏遠並不是不喜歡我,也許是他教養所致。對吧筱苒。”

“額!”墨筱苒端起果汁喝了一口,眼神遊移,含糊地說:“也許是吧。”

想通了,小媛也一掃剛纔的陰霾,又開始嬉笑吃了起來。墨筱苒看着她,在心裡默默說了聲抱歉。她真的不是有意把認識蘇域的事瞞着小媛,實在是時過境遷,沒必要再提,再說還有三個多月她就走了,這一走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再和他相見了,所以有何可說?

終究他的身邊不會是她,而她的身邊也沒有他。

……

天,又下雨了!

墨筱苒站在超市門口,看着紛亂的雨絲,從心底升起一股無力感。

聚餐結束後,本計劃讓同事送她回家,臨時想起家裡沒吃的了,所以便來超市採購一番。買着買着覺得好像需要添置的東西挺多,便多逛了一會兒,一走出來看着已經變臉的天,她便呆住了。

秋風帶着秋雨灑在了她的臉上,下意識地她攏了攏自己的衣衫,有些冷了!

正在此時,一對青年男女從超市裡出來。女孩兒對着這雨一聲抱怨,男孩兒拿出包裡是傘爲那女孩兒遮住,一手環住了她的肩,兩人相視走入了雨中。她看着已經走遠的兩人,心中落寞而生。有人爲自己撐傘真好,這偌大的津城是沒人會爲她撐傘的吧!快了,還有三個多月,等她離開了,回到了屬於她的地方,孤獨就會消散了吧!

不期然,一首熟悉的旋律飄進了她的耳裡,那是她曾經聽過千萬遍的歌《灰色頭像》。一下子她彷彿回到了當初,回到了那些讓她笑過、哭過的日子。她就這麼木然地聽着,任由風雨侵襲。老天是在戲弄她吧?今日她見到了他,便在此時來一場風雨,而後又讓她聽到了這歌。

她呆呆地聽着,眼神飄向了不知名的遠方,世間萬物於她都安靜了,直到不知是誰撞了她一下,連帶着將她手裡提着的袋子也一併掉在地上,東西散了一地。

撞她的是兩個頑皮的孩子,只是愣了一下,或是怕被罵便立刻逃似的跑開了。她看着散落在雨裡的東西,緩緩蹲了下來,伸出自己的手在雨中一件一件將它們拾起。她動作極緩,像是那些東西都是很重似的。

拿出紙巾,將它們一件件擦拭乾淨才放進了袋中。不過是撿了幾件東西,但她卻耗了不少時間,直到自己的衣衫已經有些溼了。她看着自己溼漉漉的頭髮和衣服,心裡嘆道,罷了,既然已經溼了,就這麼回去吧,這雨是不停的,而這城市裡也不會有人給她送傘的。

她站起身來,剛踏入雨中,卻被一人叫住了:

“姐姐!”

她擡頭一看,好像是剛纔撞到她的那兩個小孩兒,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倆。

“姐姐,對不起,我們剛纔撞了你。”

不過是半大的孩子,她自然不會計較,而她此時也沒心情和他們計較,於是說道:“沒事!”

“姐姐,你沒帶傘吧,我們這裡正好有一把傘,你拿去吧。”

她眉頭一皺,看着小男孩兒手中的傘說道:“你們剛纔也沒打傘啊?怎麼突然給我送傘?”

兩個小男孩兒互相看了一眼,稍大的那個男孩兒回答道:“我們帶了兩把傘的,剛纔嫌麻煩沒撐。姐姐,我們剛纔把你撞了也沒賠禮道歉,這傘你拿着,也不用還的,你千萬別給我爸爸媽媽告狀。”

墨筱苒聽着他的話,心裡一樂。真是個孩子,還怕她告狀,她都不認識他們,更別說他們的爹媽。她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傘,也罷,病纔好她也不好再生病,聽說小孩兒最難纏,她若不接受還真怕他倆一直纏着她。

“好的,我不會告狀的,謝謝你們。”她接過他們手中的傘,笑着說道。

兩小孩兒這才如釋重負,給她說了聲再見便跑開了。她看着他倆,想着還是孩子好,無憂無慮的。

撐開傘,將雨擋在了傘外。

原來在這陌生的城市,也會有人給她送傘來的,雖然只是一場巧合,但多少讓她覺得有了些暖意。她就是如此了,容易滿足。

微微一笑,緩步走向自己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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