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緩步走出來的林默,陳山河臉色變的蒼白,袖子裡的手指在微微顫抖着。
他並沒有像豐田一郎那樣驚慌,反而是有一種認命的感覺。
陳山河緩緩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美利堅渾濁的空氣。
其他人也沒有打擾他,包括林默也只是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面,靜靜等待着陳山河恢復自己的情緒。
今天這樣的場景,已經無數次在林默的腦海中出現過。
尤其是在做夢的時候,他經常能夠夢到解決陳山河之後,他帶着一家人回到大夏生活的場景。
終於
在經歷了將近三年的努力,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林默不急,他的時間還有很多,以後還能帶着家人去很多好玩的地方,以及一些有趣的國家。
同時他也知道,陳山河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等待着他的結局,已經註定是淒涼的。
所以在這個歷史性的關鍵時刻,林默願意讓陳山河調整到一個相對穩定的情緒,然後跟這位值得尊敬的對手,進行一下友好的交流。
畢竟過去的三年,也是林默的青春啊!
如果沒有陳山河這個大麻煩在,他也許現在只不過是一個神秘的超級富豪,但絕對不會擁有今天的地位跟見識。
福之禍所依。
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林默確實得到了非常大的成長跟進步。
大約等了足足一分鐘的時間,陳山河才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已經黯然下來的眸子落在了林默身上,平靜的問道,“可以讓他們都出去嗎?”
他現在的口吻不像是求饒,倒像是當初在BH市,他們都已經經過易容,並且交流時的樣子。
“當然可以。”
林默很爽快的答應了這個請求,擺擺手道,“海斯特先生,豐田國王,麻煩你們在外面等一下。”
瓊森·海斯特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微微點頭答應了下來。
豐田一郎緊握着拳頭,遲遲都不願意離開。
他想要跟陳山河說些什麼,但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看到林默的瞬間,他就已經知道他們完了。
不光是陳山河會遭遇不測,他這個臺前的狗腿子也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哎”
“罷了。”
“成王敗寇!”
陳山河重重嘆了口氣,擺手道,“豐田,你出去,我要跟這位老朋友單獨聊一會。”
得到陳山河的首肯,豐田一郎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身向外走去。
瓊森·海斯特跟在他的身後。
辦公室的門剛打開,豐田一郎就看到好幾個穿着CIA制服的武裝人員,全副武裝的站在門口。
瓊森·海斯特並沒有騙他。
如果他剛纔真的敢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那麼他現在很有可能早已經身首異處。
在唩國他是國王,但是在美利堅大公眼裡,他也只不過是一條聽話的狗而已。
而且還是一條可以隨時被替換的狗。
咔。
辦公室的門被重重的關上,偌大的房間裡就只剩下了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林默,以及站着的陳山河。
兩人四目相對,氣氛並沒有多麼緊張或者是凝重。
反而像是一對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彼此都很想知道對方的這些時間都做了什麼,以及心裡的想法。
最後還是陳山河打破了沉默,他指着還沒有關閉的暗門問道,“所以剛纔等待的十幾分鍾,是你在卸妝?”
林默點了點頭,平靜的說道,“恩,伱猜的很對,畢竟是要跟你見面,我也不想跟上次那樣,雙方都是易容的樣子,那樣不符合我們大夏的待客之道。”
“不過我就是不知道,你現在還算不算是個大夏人。”
林默並沒有掩飾自己眼神中的鄙夷,因爲陳山河做的很多事情,林默實在是有點看不下去。
就比如陳山河竟然爲了自保,願意將可以說是大夏鎮國重器的滑翔彈道數學模型交給美利堅的大公。
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真的已經不配在稱作一個大夏人。
林默自認爲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也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我當然算大夏人。”
陳山河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也已經放鬆了不少,自顧自坐在林默對面的椅子上,平靜的說道,“我跟你一樣,都只不過是想活下去。”
“難道你沒有看出來嗎林默,我們其實是一種人。”
林默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沒有什麼說話。
他承認自己跟陳山河很像,但他絕對不認爲自己跟他是一種人。
且不說對大夏的感情,起碼林默絕對做不出兒子被抓走,還能夠氣定神閒,甚至是毫不在意。
如果用百分比來衡量,林默自始至終都覺得家人至少佔據着他生命裡至少70%的重量。
而陳山河呢?
家人對他而言只不過是耗材罷了。
羅剎陳家沒了,他很快就能在其他城市或者是其他國家,再重新組建起一支全新的力量跟家族。
他的心裡其實就只有自己。
陳山河能夠從林默眼神裡讀出很多東西,但是他並沒有爲自己辯解。
他本來就信仰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的理念,而且從來不會覺得自己做的不對。
就算是再多人質疑陳山河,他內心的理念也不會有半點動搖。
“林默,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卸個妝,用原本的樣子跟你對話,你介意嗎?”陳山河問。
林默搖頭回答道,“你隨意,我們今天有很多時間交流,不差這點時間。”
“謝謝。”陳山河道完謝,拿出特質的卸妝水跟溼巾紙開始卸妝。
他跟林默用的是差不多的易容方式,對於這樣的卸妝過程,林默早已經不知道經歷過了多少次。
但現在看着陳山河在自己面前卸妝,還是有一種非常不同的心境。
這種感覺非常複雜,林默很難找到一種詞彙來形容。
是解脫?鬆了口氣?英雄相惜?亦或是觸景生情?
好像所有感覺都有,而且單一的詞彙很難形容他複雜的情感。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窗外繁忙美利堅依舊在運轉着。
各行各業的工作者在路上奔忙,流浪漢跟沒有工作的閒散人員在領着救助餐。
不需要工作或者是已經下班的普通家庭,現在多半都已經回到各自的家裡,很少會選擇在晚上出門。
即便這裡是美利堅的首府華府州,也一樣並不怎麼安全。
根據林默前兩天獲得最新情報,截止到前天的凌晨,光是華府州一年的槍擊案件就多達6萬多起,造成了一萬多人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再加上癮君子因爲吸食過量導致的死亡,更是一個其他國家很難想象的數字。
這就是阿美莉卡,一個充滿自由、機遇以及危險的國家。
陳山河這次卸妝非常慢,也非常的細緻,足足過去了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他才終於擦拭掉了所有的妝容。
林默饒有興趣的打量着現在的陳山河,腦海裡不自覺的浮現出當初在明遠湖邊上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
比起幾年前那個河邊釣魚的老頭,現在的陳山河並沒有太大外表上的變化,甚至還能說是年輕了幾歲。
這種感覺很奇怪,
好像有一種老人就是這樣,越是年齡大的時候,卻越是顯年輕。
當然這也跟陳山河本身身體條件就好,再加上常年鍛鍊以及有世界級的醫療團隊,所以這樣的人通常都會顯得年輕。
倒是也有一個非常大的區別。
當初林默第一次見到陳山河的時候,對方由內到外都散發着淡然的氣場,彷彿什麼事情在他面前都算不了似的。
悠閒、淡然、與世無爭。
就是這樣的感覺。
但是今天再看到陳山河,雖然他在極力僞裝自己的情緒,林默還是能夠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現在的緊張。
這種緊張倒不是怕死,而是身體在遇到危險時的一種本能反應。
當初林默準備去獨自解決陳凱南的時候,其實就是陳山河現在的這種狀態。
“呼”
“這樣就舒坦多了。”
陳山河臉上掛着和善的微笑,平靜的看着林默問道,“幾年過去了,我是不是老了很多?”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放過我,求饒的話我就不說了,我手裡那些情報或許你也都看不上。”
“這樣吧,看在我快要去另一個世界的份上,回答我這個老人幾個問題如何?”
關於林默,陳山河心中有太多疑問跟想不明白的地方。
有些問題甚至已經困擾了他好幾年的時間。
既然現在結局已經註定,那不如得到一些問題的答案再安然的離世更好一些。
林默點點頭:“可以,就像是我剛纔說的那樣,今天的時間很充足,我們可以慢慢聊。”
“而且,我也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
“不過我不強求,你可以回答,也可以拒絕回答。”
林默對於陳山河已經非常瞭解,情報系統給過林默大量關於他的情報。
林默真正不理解的,是陳山河面對一系列事情的心態。
就比如他是怎麼做到,這麼不看重家人的。
他在做出那些選擇的時候,心裡難道就沒有一點波動?
“那正好,不如我們就一個人一個問題。”
陳山河已經徹底鬆弛了下來,身體微微向後靠,讓身體儘可能多的靠在椅子上。
這是個非常舒服的姿勢。
“我先問吧。”陳山河看着林默,問出了第一個問題:“深淵究竟是個組織,還是隻有你一個人?”
這個問題困惑陳山河太久太久了。
他最開始的時候一直都認爲深淵組織可能是國際上非常神秘的組織,很強大,只不過知道的人很少罷了。
可是無論是他在羅剎市的蜂巢組織調查的結果,還是他後來利用唩國情報機構調查出來的結果,都絕對不存在一個叫深淵的神秘組織。
陳山河再回頭把所有線索重新開始整合,漸漸讓他有了另外一個恐怖的想法。
會不會所謂的深淵組織,就只有林默一個人。
這個假設能解釋的通很多問題,但是卻有一個更大的問題解釋不通。
那就是深淵如果只有林默一個人,那他究竟從什麼地方獲得的那麼多的情報。
要知道那些情報可不光是關於他陳山河的,還有更多的是關於其他國家的情報,要沒有那些情報的加持,深淵組織也不可能子在某一段時間,成爲各大傭兵組織的座上賓。
甚至是這次美利堅的選舉,陳山河覺得林默能幫助瓊森·海斯特幹掉一衆對手,最後登上美利堅大公的位置,必然少不了情報的幫助。
自己能掌握這麼多情報,是因爲那是他一生的積累。
林默憑什麼?
他爲什麼也有那麼多的情報?
林默沒有急着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從口袋裡抽出一根香菸,詢問道,“抽嗎?”
“來一根吧。”陳山河回答道。
林默把手裡的香菸遞給他,自己又抽出一根點燃放進了嘴裡,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雖然很少抽菸,但是每次遇到重大場合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要來上一根。
陳山河也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點燃了香菸也抽了一口。
他更是已經很多年沒有抽過煙,尼古丁進入肺裡,嗆的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林默順勢把水杯推掉了他的面前。
陳山河拿起水杯也不客氣,仰頭喝了一大口,很大的緩解了嗓子不適的感覺。
等他差不多平靜下來,林默回答道,“深淵組織只不過是我女兒在學校被欺負,我拿來嚇唬張子悅父親託詞罷了。”
“當然我其實也沒想太多,沒想到從那一刻命運的齒輪就已經開始轉動,後來我竟然真的像模像樣的創建了一個深淵組織。”
“如果你問現在的話,這個組織當然是存在的,而且他現在已經涵蓋了這世界大部分的國家,可能要比你新組建的風林火山四隻小隊更加強大一些。”
林默這三年裡也不光是考慮如何處理陳山河的問題,他更多的還是在想解決完這個大麻煩之後,怎樣重返大夏的問題。
對於這個大麻煩,他同樣也做了很多準備。
陳山河聽完林默的回答,急不可耐的追問道,“可是如果只有你一個人的話,你是怎麼得到那麼多情報的?”
“你之前明明就是一個普通的裝卸工,沒有任何特工的背景。”
“這一切,你是怎樣做到的?”
林默面帶笑容,擡頭看着陳山河,似笑非笑的問道,“陳老爺子,再回答你第二個問題之前,我想問你一下。”
“你嗎?”
“我指的不是金庸古龍那種書,也不是四大名著,而是由無數年輕人在網絡上創作的故事。”
“有人管它叫爽文,也有人叫它網絡。”
“你如果看過的話,那麼我想我就很好跟你進行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