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位置是乎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的,我從小就是個工具人。
我說這句話,是有根據的,根據就是,我家裡雖然很有錢,但我卻從來就不能自作主張。
我的每一天,都在按部就班的活着。所有的一切,都有人已經爲了準備好了。
說實話,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美娜。
雖然她姓葉,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但她得到的自由,卻是我永遠也不可能企及的夢。
我不明白,父親爲什麼要這樣區別對待我和他。
甚至有時候,我會懷疑,她纔是父親的親生女兒,而我纔是那個撿來的。
但我不能置疑我的父親,因爲我父親不容被人置疑,他是個控制慾極強的人,也是個天生的領導者。如果有人膽敢挑戰他的權威,他就會想方設法,讓那個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我早就已經替我父親想好了答案,那就是一切都是爲了我好。
我不明白,我母親何以年紀青青的,就過世了。我父親何以這麼多年,就不想再找一個共同度過餘生的女人。
一開始,我以爲我的父親,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儘管他的控制慾很強。可當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結果卻令我大失所望。
我終於知道了我父親爲什麼就我母親一個女人,而不再對任何女人動感情。
因爲他有更爲遠大的目標,任何女人與那個目標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後來,我更是明白了,可能連我母親加上我本人,和他的目標比起來,也終究不值一提。
明白這一點,是在一個喧囂的夜晚,那天是我十八歲生日,父親在杜家的別墅裡,舉行了盛大的舞會,目的是爲了歡迎一位在娛樂界鼎鼎有名的大咖,我年青時的偶像鄧元龍。
父親告訴我說,這次請鄧元龍來,正是爲了完成我少女的夢想,是給我的生日宴準備的一份大大的驚喜。
我欣喜若狂,那一刻,我堅定的認爲,父親是愛我的,他深深的愛着我,不然他不可能不惜重金,在我的生日宴上,請來一線明星,想給我一個單獨的見面會。
我懷着激動的心情,等待着那激動人心的時刻。父親跟我說,鄧元龍是我一個人的,從此之後,他屬於我,我也屬於他。
當時我並不明白父親話裡的用意,可當我喝了父親遞給我的東西,頭重腳輕的時候,我是乎覺察到了什麼東西。
只是那一瞬間的懷疑,在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立刻就得到了印證,倒沒有讓我等待太久。
當我赤身絡體的從牀上睡來的時候,我人生的一切全都毀了。
在那個靜悄悄的夜晚,一點聲音也沒有,清冷的月光從窗子裡灑進房間,一個醜陋的老男人的絡體,橫陳在我的閨牀上。
我不能容忍那樣的畫面,我無法直視那樣的人生,我簡直覺得自己快要窒息。
下面疼痛的簡直沒有辦法站起來,而那雙粗壯多毛的腿,還緊緊的壓在我雪白的身體上。
那一刻,這極富衝擊力的畫面,幾乎讓我整個人立刻暈死過去。
我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脣,屈辱的眼淚如同洶涌的潮水一般,肆無忌憚的流淌而出,在我的臉上橫衝直撞。
我真的想立刻死去,就當從來也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我的人生崩塌了,而那個醜陋的老男人的呼嚕聲,卻響徹夜晚的房間,在繼續羞辱着我的感官。
這個時候,門輕輕的推開了。
我父親那張令人玩味的臉,終於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使我停留在腦海中的一切的幻想,在這一刻灰飛煙滅。
我原本還在爲我父親開脫,我原本以爲,這一定不是他的主意,他只是安排了一場單獨的見面會,但卻並不知道,鄧元龍其實是個禽獸。
但現在,我連欺騙自己,都已經不再可能。因爲我赫然看見,我父親舉起了手機,將我和他的獵物,一起收進了他的相機。
那一刻,我腦子裡嗡得一聲,眼前一片雪白,我知道,我的靈魂已經死去,現在活着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我終於明白了,我父親對我的控制慾從何而來,因爲,我一直都是他的工具,一件強而有力的工具。
可能從我一出生開始,他就已經開始謀劃關於我的用處。
他一定計算了很久的投入產出比,然後纔將我,他的親生女兒,送到了這個醜陋的男人的牀上。
這時候,鄧元龍醒了。
而我父親,卻突然變得揭斯底裡,變作了一個疼愛我疼愛到極致的慈父的角色。
他像是要跟鄧元龍拼命一樣,一把抓住後者的頭髮,把他從牀上拖下來,然後就是啪啪啪左右打臉。
而我則被本能驅使着,躲在被窩裡痛哭。
多年之後,當我回憶起那個夜晚,我充滿了懊悔,我覺得,那時候我本來可以做的更好。
我可以理直氣壯的站起來,感謝我爸爸爲我安排的這個美妙的夜晚。
我幾乎能夠想象,如果我真的那麼做了,我父親會是一幅什麼樣的表情。
這大概才符合他們杜家子孫的風範吧。
所以,從那以後,我就刻意的去追求這種處事方式。
我不再知道羞恥是何物,也不在大發善心,去餵養過去收留的那些流浪貓狗。
有時候,我甚至會惡趣味的想要擺佈他們,把他們一個個關在一個極小的密封空間裡,聽着他們拼命的抓撓盒子發出來的刺耳的尖嘯聲,我反而會興奮的發狂。
漸漸的,我發覺自己是乎開始變得奇怪起來。我的腰圍越來越大,肚子也越來越鼓,就連月事都好幾個月不曾光臨。
我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也許是身爲母親的本能驅使着我,讓我提防着我父親杜天恆,因爲我並不知道,當他得知我懷上了鄧元龍的孩子,他會作何感想。
我不敢肯定,他會不會讓我去把這個孩子作掉,但我敢肯定,如果這個孩子出生在了杜家,那麼,將來他一定也會成爲杜天恆的旗子,任他擺佈。
所以,我以原諒他爲由,以聽從他的安排爲藉口,取得了他的信任,從而遠赴大學,開始了提心吊膽的懷胎歲月。
十個月之後,一個男嬰呱呱墜地,我之所以要把他生下來,是因爲那時候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會真心待我,除了我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孩子是無辜的,我不想再連累一個生命。
我悄悄的以撿到孩子爲名,把他送到了武當山上。
因爲我知道,只有武當山能夠護他周全。陳道長是少有的值得託付之人。
小時候,我隨同我父親來過武當,儘管我知道,他與我父親交情非淺,但我相信,我的眼光不會再錯了。
女人原本柔弱,當了母親,就會變得剛強,那天開始,我發現自己忽然就長大了。
我開始攻於心計,隱藏起自己身上所有的鋒芒。
我知道,要想走得更遠,我必須讓任何人都不能瞭解我,而我卻要盡力瞭解每個人。
從那以後,我利用身份之便,很快便了解到了,我父親到底在計劃着一項怎樣的偉業。
我原本以爲,他一直在追求的東西,一定是多麼偉大光榮和正確的,但當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我父親一直追逐的東西,居然和歷代帝王們所追求的一般無二,那就是:長生。
多麼荒唐的事實。但不管這件事有多麼荒唐,它就實實在在的發生在我的眼前。
有人說人生如戲,我要說人生有時候,比戲要精彩萬分。
我萬萬沒想到,我父親的野心居然如此之大,跟歷代帝王們有着相同的志向。
我不知道,是什麼給了他信心,讓他認爲,經過自己的努力,就一定能達到長生這個目的。
後來,歷經不懈努力,我才真正弄明白,原來長生居然真的離我們這麼近,近到幾乎觸手可得。
正是在這個時期,我才漸漸的明白,五經世家和我們杜家的秘密。
也才終於知道,我父親的野心是萌芽於怎樣的土壤。
當知道了這一切的時候,我忽然開懷大笑,那種久違的通透的感覺,自從我一出生,就從來也沒有嘗試過。
我高興壞了,我終於找到了報復我父親的絕佳方案,那就是在他面前獲得長生,而讓他眼巴巴的死在長生的我的面前。
我興奮異常,儘管我並不想長生,也覺得長生並沒有多大意義,相反,我時常有着某種衝動,想要儘快結束自己骯髒的一生,然後拋棄掉這幅骯髒的身體,靈魂在奈何橋前喝下那碗孟婆湯,得到淨化再世爲人。
我真的是這麼想的,但現在,我決定,要爛就爛個通透,我要讓杜天恆生不如死,讓他哭笑不得,後悔不迭。
我要讓他嚐盡苦楚,像條搖尾乞憐的哈巴狗一樣,跪在我面前,向我低頭認錯。
而我卻拿着他想要的東西,隨意的揮霍。
如果這種東西是長生,那我就在得到長生之後,在他面前割破自己的手腕,讓生命以血的方式,漸漸流逝在他面前。
讓他心疼的直掉眼淚,卻無論如何也動不了一個手指頭來阻止這件事發生。
想想我就興奮的發抖,於是,我便朝着這個偉大的目標,一路策馬揚鞭,誓不回頭。
從那以後,我父親是乎很滿意我所做的那些事,因爲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他想要的是什麼,而他卻並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在他心裡,估計還天真的以爲,我已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吧。
很快我就全盤接手了天恆集團的所有事務,讓他可以專心的從集團的利潤中,拿出很大的一部分,來完成他的終極理想。
隨着我的瞭解超來超多,我居然越來越同情他,至此,我才發現,原來我們杜家的身世,如此不同尋常。
我明白了,我父親是想做杜家的第一人,也想做杜家的最後一人。
所以,他不再娶妻,也不再生子,他不願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瑣事上,而影響了他追求長生的步伐。
這時候,我突然改變了想法,既然我也是杜家的一部分,我就有資格繼承這些東西,從來也沒有人規定過,只有男人才可以永生。我還了解到,五經世家中,列家的這一代傳承者,就是個女人。
既然列家可以由女人繼承五經,我們杜家爲什麼就不可以呢?
我要自己得到長生,而讓杜天恆那個老渾蛋眼睜睜的看着我得到長生。
於是,我就這樣,走上了和我父親一樣的道路。這個時候,我父親已經大限將至,他急需要得到另外一塊玉石。
同時他也是乎敏銳的感知到了我的心態變化,所以不再親近我,而把一應事務全都交給了他的養女葉美娜。
可是他又何曾知道,我和美娜的關係,經過這麼多年的培養,早就如同親生姐妹,並且我們的身份還有着親疏之別。
美娜一直視我如長姐,對我言聽計從,她也從來都不知道,我和父親交惡的事實。
畢竟我父親對他的臉面還是非常在乎的,他不會蠢到自悔長城。
就這樣,在這種微妙的關係中,我繼續掌握着全盤,利用我的聰明才智,一步步靠近五經核心。
我也終於明白了,我父親爲我安排的婚姻,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
我苦心經營着我與楊家的關係,更精心維持着我與父親和葉氏父女之間的關係。
我瞭解了自己的強大,我無所畏懼。
在那塊定婚宴上,我精心安排了整場的每一個關鍵結點,最終讓不可一世的狄風,都鎩羽而歸。
事實證明,我的確是個強者,但我內心深處,卻知道,是誰讓我成爲了一個強者。
那是我父親,他抽離了我身體內的膽小,怯懦,善良和正直等一切美好的東西,讓我用邪惡徹底的武裝了自己。
因此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但我卻很難從這種戰勝中取得快樂。
我得到的越多,就越急於看到結果,因爲擺在我面前的事實,是如此的嚴峻。
我父親就要死了。如果在他死之前,我不能得到他第一步想要得到的東西,那麼我得分的計劃,就會泡湯。
我所經受的那些恥辱,也就徹底的埋沒在了我的心底,再也等不到雪恥的那一天。
我不甘心,我拼盡全力,絞盡腦汁,維持着杜天恆的命。
最終我成功的讓他看到了他夢寐以求的那塊寶石,青囊經。
同時,我也近乎殘忍的,取出了他體內的厚生經,然後手捧兩塊玉石,在他面前,將他們納入我的體內。
我看着他瑟瑟發抖的雙手,盯着他貪婪兇殘的目光,毫不退縮,反而貼近他的眼前,把我體內洶涌的真氣,肆無忌憚的施放出來。
我告訴他,是他教會了我,成爲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我會接手他的一切,他的商業帝國,他的研究成果,包括他想要得到永生的理想。
我父親氣得要發瘋,而我卻從來也沒有這麼高興過。
這是從我一出生開始,到現在最爲高興的一天,我在他的病牀前翩翩起舞,講述着小時候,父女之間的點點滴滴。
直急得他青筋暴突,痛不欲生,卻連一個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看着他狼狽的樣子,我就忽然想起了那天,我痛不欲生的躺在一個醜陋男人的身下,而他卻一臉冷漠的,拿着他的手機,記錄下了我人生的至暗時刻。
這個人是我的父親,如果我不刻意的提醒自己,我怕我會毫不猶豫的舉起屠刀,把他像一頭死豬,或者一條死狗一樣,剁個稀爛。
我拿起手機,打開閃光燈,讓他醜陋而狼狽的樣子,以特寫的形式,完全的暴露在了我的屏幕之內。
然後,我拿着自己得意的作品,在他面前循環播放。
我要讓他看看,他到底有多醜,他的那顆黑色的心臟,到底有多麼骯髒。
杜天恆企圖閉上眼睛,我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牙籤,撐起他的眼皮,我要讓他連閉上眼睛的權利也不再有。
現在杜氏王國裡,我纔是真正的女皇,而杜天恆,不過是個過氣的王者。
普通人就算是過氣了,也還可以得到苟活,但王者不行,王者要麼是王,要麼死亡。
我看着他淚眼朦朧的樣子,笑得前仰後合。
美中不足的是,他自始至終,都不能開口說話。
我相信,如果能開口的話,他一定會向我求饒。
但我肯定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就像當年,他也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感受。
他甚至在利用完我之後,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正式的提防我一下,這讓我很受傷。
因爲這是一種對我的極度蔑視,我不能容忍。
在如此這般,折磨了他三天之後,他的雙眼血紅一片,整個人幾乎也已經麻木。
爲了讓他恢復求生的慾望,我不得不把五個老傢伙發進去,讓他們告訴我父親,他還有救。
正當他信以爲真,重新燃起生的渴望時,我卻出現在他的面前,親手合上了電閘。
一道強勁的電流流經他的身體時,他一定很後悔,沒能花點時間,來了解他的女兒。
也許他從來也不會想到,最後的歸宿,會是死在自己親生女兒的手裡。
就這樣,我得到了青囊經與厚生經。
爲了快速融合這兩塊玉石,我再上武當,請求陳道長助我一臂之力,順利的完成了雙玉的融合。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見到了闊別多年的親生兒子。
我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索性他長得並不像那個醜陋的男人,而是跟我幾乎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自我十八歲生日那天之後,我第一次流下感動的淚水。
那時候我才發現,我的心依然是軟的。只不過,是我父親和那些渣子,給我的心上穿上了一層鎧甲,而要解開這層鎧甲,也只有一把鑰匙,那就是我的炎午。
我甘願爲他犧牲一切,我不想像我父親一樣,做一個滅絕人倫,六親不認的畜生。
就算是爲了他,我也要繼續鬥下去,只有得到五經,我才能最終解脫,和他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我可以把五玉全都交給他,讓他成爲五經世家的第一人。
但事與願違,我小看了狄風,最終卻險些留得個家毀人亡的下場。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狄風卻捨命救下了我的兒子。
那一刻,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至親骨肉有時候不一定就會對你呵護備至,而以命相拼的仇人,反而做出了讓你瞠目結舌的選擇。
他救下了我的炎午。我本以爲,他會以此爲要挾,要我交出體內的那兩塊玉石。
但他卻把炎午交還給了我。
後來,我又覺得,他會不會是想讓我欠他個天大的人情,然後向我索要雙玉。
我都猜錯了,捫心自問,如果他當時真的以炎午爲質,要挾我親出雙玉,我會不會妥協呢?
我想我會的,也許我在沒有見到炎午的時候,會選擇雙玉,但當我看見他純淨的笑臉時,我所做的一切決定,恨不得都是對他萬分有利的。
狄風他什麼條件都沒有,他依然堅持,有一天會光明正大的,從我手中奪走雙玉。
我知道他言出必行,也完全有這個能力。相反,我纔是騎虎難下,時刻面臨着雙玉反噬的嚴重後果。
最終我心甘情願的取出雙玉,雙手奉上。
因爲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五經人爭鬥的百年,共同的理想不外乎長生,但五經只有一份長生的名額,就註定了只有一部喜劇,而同時會產生四部悲劇。
可爲什麼我們不能皆大歡喜呢?只因爲人們始終放不下貪念。
那一刻,我放下了,我是乎又回到了十八歲之前。
我依然是那個純潔天真的少女,我所考慮的,應該是今天吃什麼,明天又應該去哪裡玩。
長生的意義是什麼?如果不是快樂,我寧願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