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活着,我只想活着,你明白嗎?可是,就連這個願望,他,狄萬均,我最好的兄弟,都不肯答應我。什麼兄弟,什麼狗屁兄弟。”
沈如海突然坐直了身體,歇斯底里的咒罵着。
“我讓他把那本書拿來給我看看,他推說什麼家族秘藏,蓋不示人。說你爺爺也不會同意。我跪在地上求他,求他看在我們多年兄弟的面子上,用狄家的秘術幫我治好心疾,他又推說什麼族規,什麼反噬。說他會好好鑽研心臟病方面的知識技能,日後會盡力幫我手術。”
“騙鬼去吧,狄萬均。關於心臟疾病的前沿科學,是在不斷的發展。但那時,我已年近三十,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等?更何況,眼前就有手段,何必捨近求遠,顧左右而言它?”
“後來我想通了,狄萬均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在耍我,故意等着看我笑話。故意等着我倒在病牀上,好來我的牀頭,假惺惺的送上他的關懷和憐憫。去他媽的兄弟,去他媽的朋友,從那天開始,我就認清了這個狗日的世界。除了你父母,沒有人願意真正幫你,他們都在等着看你笑話。要想治好自己的心疾,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看着這個自以爲是的傢伙,我心裡一陣悲涼。
我父親何嘗不是說的真話,我父親何嘗沒有把他當兄弟。
但自卑和狹隘的性格,卻讓沈如海把這一切真情實意,當成了驢肝肺。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古有多少真心錯付?
冷眼瞪着沈如海,只聽他接着說道:“狄萬均,你可別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只是想活着,我何錯之有?所以,我就設了那個毒計,讓他身敗名裂,一無是處。”
“我成功了,你父親太天真,他那樣對我,卻絲毫沒把我放在眼裡,絲毫沒有對我設防。這讓我更生氣,這是對我**裸的蔑視。本來我沒想讓他死,但是他對我的態度讓我忍無可忍,所以我又設計讓他唯一的兒子,也就是你,失去行醫資格,一輩子做不了醫生。”
“得知你失去行醫資格,他終於氣得吐血,病倒了。那天,我去看他,他臉上被那些醫鬧們抓的全是血口子,人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一點都沒了平時氣定神閒的樣子。這讓我感覺很解氣很舒坦。之前,我從來沒想過,什麼都有的狄萬均也會淪落到這種地步。那天,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那天我本來想給他最後一個機會。我對他說,均哥,現在老爺子也死了,沒人能管得了你。你只要把那本經書,拿給我複製一份。或者你自己學會經書裡的東西,幫我去除心疾,我就立刻放過你。醫院也會是我們狄沈兩家的,我會把女兒嫁給你兒子。”
“可是他呢,他居然冥頑不化,苦笑着搖了搖頭,就不再理我。”
沈如海面目可憎的擡起頭來,冷森森的盯着我說道:“既然你讓我活不成,那就不要怪我讓你先死。哈哈,哈哈哈哈。”
聽到這句話,彷彿五雷轟頂,我大吃一驚,一把抓住沈如海的領口,大聲質問他道:“什麼意思?你對我爸做了什麼?你殺了他,你殺了他,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啪啪,兩聲輕脆的耳光,狠狠的扇在沈如海臉上。讓那剛纔恢復紅潤的臉色,變得通紅。
三年前,我心中的那點疑惑在這一瞬間無限放大,放大到讓我幾乎可以確認,我父親的死決不簡單。
三年前的一天,沈如海來看過我父親之後沒多久。我父親就嘔血病重,不醒人世,不久就死在了家裡。
法醫給出的死亡鑑定報告上,說他是因憂憤過度而猝死。
眼前這個面目可憎的老傢伙,臉上居然毫無懺悔之意,我心底頓時涌起滔天殺機。
血紅着雙眼,我伸手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讓他去死。
“你這個惡魔,劊子手,王八蛋!”
不知道爲什麼,勒住他脖子的手剛一用力,卻又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彷彿有個聲音,在耳畔對我說:“狄風,你不能,死很容易,有的時候,對於某些人來說,死甚至是一種解脫。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等待即將到來的死亡的那種令人煎熬的過程。你殺了他,他反而要感謝你。你得讓他活着,讓他親眼看見自己一步步走向刑場。”
手頹然抽了回來,我心中的怒火一點點熄滅。
沈如海蜷縮在病牀上,拼命的咳嗽起來,整個人弓得像只大蝦。
咳嗽了好一陣,他才恢復了神智,安分了不到兩分鐘,卻忽然快速急劇的瘋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癱倒在牀上,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笑得嗓子裡又開始劇烈的咳嗽。
笑着笑着,他突然又哭了。
他的話,我不能全信,也許他只是想激我親手殺了他。
我父親的死,我是親眼目睹的,沈如海應該沒有機會做什麼手腳。
不過,這件事,我會去查,如果屬實,那也只不過是給沈如海又加了一重罪孽。
冷眼看着他,我知道,這是他最後的瘋狂。
他遠遠還沒有把他知道的吐乾淨。他在掩飾,在遮蓋,在隱藏,在保護他背後的那雙黑手。
只要那雙黑手在,沈家就依然可以保住現在擁有的一切。
他可以死,但是沈家不能敗。他還有兒子,他兒子沈星仍然可以接着跟我鬥。
“哼,”我冷哼了一聲,盯着他說道:“這個局,恐怕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心內科主任就能辦到。不是我貶低你,就算你有心想要謀害我父親,以你當時的實力,完全就做不到。你一個心內科主任,根本就沒有醫院的人事任免權。你是怎麼說服當時的院長,讓我父親一進醫院,就做了心內科副主任的位置?要知道,你在醫院混了大半輩子,才坐上主任的位置,我父親寸功未立,怎麼就突然破格提拔?難道是看在你心內科主任的面子上做出的決定?你這個主任到底有多大面子?你自己應該很清楚。”
沈如海眼神呆滯,整個人保持着原有的姿勢,僵在了病牀上。
他沒想到,我瞭解到的東西,已經涉及到了他背後的人,這讓他不得不惶恐,不得不謹慎。
他可以死,但是沈家不能滅。如果從他身上,透出了幕後黑手的行藏,那他們沈家人一個也別想活。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你父親那是因爲院長愛惜他的才華。他醫術高明,你爺爺當年在整個懷西省又頗有名望。靠着這些,他才一進醫院就當上了副主任。”
“是嗎?”看着沈如海強裝鎮定的樣子,我禁不住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