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月夕將話說完,那馬車帳子內突然飛出幾道冰凌,只聽到啪的一聲,月夕身形熒光破碎,另外幾道追隨來的冰冷則直奔月夕胸口。1
“轟!”
一道劍氣準確快捷的斬斷接住冰凌,將其化成碎渣飄落在月夕身前。
“誰!”
粉衣侍女大呵,“竟敢對公子池不敬。孀”
十五一手拿着流水的青峰劍,一手扛着尚秋水的屍體,緩緩衝暗處走出來。
看到十五,幾個侍女紛紛一怔,又見她肩上那具血肉模糊,臉都被化成肉醬的屍體,紛紛嚇得後退一步。
十五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那銀色馬車上,眼底燃燒搜捕獵物的那種興奮,“馬車裡坐的怕不是北冥國的公子池吧?而是大泱太監舒池吧!嫂”
這一下,四條鞭子連帶馬車裡的冰凌同時向十五攻擊過來,十五將尚秋水的屍體丟向月夕,道了聲,“看好!”手中青鋒劍如蛟龍昇天,蕩起凌厲清輝,擋住幾個侍女的鞭子,然而,馬車裡的人冰凌快如飛針,竟然十五無影遁形,一招落定之後,十五臉上有了幾道血痕。
十五丟下青鋒劍,右手往腰間一撫,清冷月光森然出現,蕩着秋水般的光芒將她眼睛照得雪亮。
不管裡面的人是誰,卻是十五從棺材中爬出來遇到的第二對手
“你手中可是月光?”馬車裡那個半男半女的尖銳聲音傳來。
“是不是,你試了就知道。”
說着,十五身形化成閃電,帶着十分的攻勢和雷霆般的劍氣,攻向了馬車。
“轟!”
馬車四分五裂,幾個侍女被無形劍氣彈出幾丈之遠,而馬車裡飛出一個藍色的身影。
那人輕輕避開了十五的攻勢,背對十五站在遠處的一塊石頭之上,他長髮飛舞,姿態婀娜。
“不錯,劍法可真快。”
那人發出刺耳的笑聲,隨即回身看着十五,是一張和月夕一樣帶着面紗的臉,不同的是,對方的紅色面紗還繡着玫瑰,而露出的那雙眼睛旁邊還勾着紅色花鈿。
他一手勾着頭髮,一手做蘭花指,細眼勾勾的打量十五,“雖快,卻上傷不了我。”
那個蘭花指,十五永遠都忘記不了,正是她要找的舒池。
但是唯一讓她不解的是,出動了全部暗鬼,蒐集來的訊息是舒池未死,但是,這八年前去做了什麼,去了哪裡,一無所獲。
“你快走,你不是他對手。”
月夕放好尚秋水的屍體,杵着龍骨柺杖吃力的走過來。
“哼,到底還是尊者識時務”公子池嫵媚一笑,蘭花指小心的摸了摸那花鈿,不屑的看着十五道,“哪怕你手中是月光,但你這等凡夫俗子,怎麼能傷得了本公子。”
他聲音和八年前一樣半男半女,可口氣卻比原來狂傲了不知多少倍。
目光落在他那面紗上,十五眯眼。
印象中的舒池相當愛美,甚至到了一種病態的瘋狂地步,他每天都會花一半的時間都是坐在鏡子前自我欣賞他那張臉,甚至爲了美容養顏,不惜用童男童女的鮮血沐浴。
更變態的是,但凡他看上比他還美的人,他就會嫉妒,憎恨,甚至想盡辦法毀滅。
變態程度,恐怕連那碧蘿都望塵莫及。1
只是,那麼自戀的人,怎麼會戴上面紗掩飾自己的‘美?’
“嘖嘖……”十五咂嘴一笑,“舒太監容貌閉月羞花,怎麼,今兒去藏起來了,難道說,被毀容了?”
話一落,石頭上的人十五被人戳中了脊樑骨,瞪着猩紅的雙瞳,怒視着十五。
“都說舒太監沉魚落雁,不如,讓我看看!”言罷,十五如蝴蝶穿花拂柳,根本不然他有任何反應機會,劍化成道道水波層層疊疊鋪天而去。
舒池雙手都並作蘭花指,灌注真氣往前一推,擋住十五的劍氣。
一絲狡黠從十五眼底閃過,她劍尖網上一挑,那些劍氣從地下竄向天空。
舒池衣禁飛舞,面紗連帶髮絲的往天上衝,那一刻,他真實的容顏露了出來。
一張臉分成兩半,右邊完美漂亮,左邊卻像匍匐着一條巨大的紅色蜈蚣——那是一條几乎要豎切過左眼的傷疤,猙獰恐怖。
“嘖嘖……”
十五無比痛快的搖頭,“喲,美麗的舒太監大美人也有今天?”
舒池終於再十五的嘲笑中反應過來,一摸自己的臉,發出無比淒厲的尖叫。
尖叫轉化成怒吼,他盯着十五,手心裡隱隱雪白的光,看上去宛如雪花。
十五蹙眉,她剛剛兩劍都沒有傷到舒池,如今他身上的斂氣,看起來相當恐怖。
完全不像那個無能變態的舒池。
正當十五思索時,她發現自己的根本動彈不得,一低頭,看見舒池腳下有一層冰速度蔓延開,那幾個靠近舒池的侍女瞬間成了冰凍人。
而自己的腳已經陷入了冰層,刺骨寒氣鑽入骨頭,那冰正爬上自己的小腿時,一截龍骨抵在了她背後,“你想辦法走,堅持不了多久。”
月夕的聲音十分的虛弱。
爲了防止他離開北冥,角皇后讓十大護法對他施以詛咒,一旦他離開北冥,他就會變得虛弱不堪。
果然,月夕漸漸跪下,那冰層開始蔓延到了十五的身體,冰所過的地方像數以萬計的針扎入皮膚,痛得人幾乎暈厥過去。
“是你自己找死。”
舒池發出陰冷狠毒的笑聲,這個時候十五發現他眼睛通體白色。
冰蔓延到了脖子,十五已經不能呼吸,她這才突然意識道舒池的厲害,可明顯爲時晚矣,死亡伴隨着窒息的疼痛鋪天蓋地而來。
是真的要死了。
熱開始模糊的意識裡慢慢出現了一個人。
那個人有一雙碧色的眼眸,彷彿收挵了世界最溫暖的陽光,正溫和含笑的看着她。
“蓮降……”
冰滿延到了脣邊,馬上要吞噬她整個頭部,她閉上眼睛痛苦的溢出這個名字。
“你終於捨得喚我了?”
一個熟悉卻夢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十五覺得心口鈍痛難耐,卻是以爲那是臨死前的幻覺,不由再輕呢喃的喚了一聲,“蓮降。”
聲音剛吐出,脣上炙熱傳來,像火苗一樣迅速從她脣邊蔓延燃燒開來,那種炙熱感和身體裡的刺骨寒意相互碰撞,撞擊,交織,讓她在冰天雪地間豁然清醒,然後睜開眼睛身體依舊動彈的不得,可鼻息間卻不是那陰寒刺鼻的血腥味,而且淡淡的香氣,撩撥着她胸腔,神經。
眼前有東西擋住了視線,對方輾轉貪戀的吻着她的脣,如扇的睫羽掃過她冰涼的臉,卻帶起點點緋紅。
冰停留在了她脖子以下,可是,那蔓延的聲音依舊在繼續,隨着舒池的怒吼,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十五餘光看到周圍的樹木被凍成冰之後,開始裂開,然後碎成粉末。
那種在絕望之際看到他,聽到他的欣喜如潮水般涌來——他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那樣無聲無息,天地無法阻擾的。
酸澀的鼻子化成莫名的液體彙集在眼裡,她滿心感激,卻在聽到舒池狂怒的聲音之後,陡然化成懼怕之意,因爲她清晰的聽到冰再度覆蓋而來。
想要提醒眼前人快點離開,而對方像貪婪的孩子,捧着她的臉恨不得此刻將她吞下。
“唔。”她怒氣衝衝的咬了他一口,嘴裡侵着他那散發着獨特異香的血,
劇痛從脣上傳來,他才放開了她,可完全不顧那傷口,一雙碧色的眸子瀲灩溫情的望着她,滿足的笑容從眼底漾開,綻開在整張顛倒衆生的臉上。
那麼美的臉,卻偏生掛着一副花癡的笑,真是暴殄天物。
“你。”十五瞪着眼睛,被他那樣子氣得說不話來,“都要死人了!”
“哦?”他挑起漂亮的眉眼看着她身上的冰,笑嘻嘻道,“死不了啦。”然後湊上來,又在她脣上啃咬親熱。
入夜,他就在重複做一個夢,夢中場景時常變化,可永遠卻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裝扮成流水摸樣的十五。
一個是幻化成夜色是他,如幽靈一樣站在遠處默默的望着她。
夢裡面,她要麼通宵坐在睿親王府房頂發呆,要麼通宵點燈收集資料,幾乎不與人說話。
可今晚,夢裡面多了好多人,睿親王府一片嘈雜,然後她扛着尚秋水飛奔離開。這麼多天來,夢中的她,從不曾離開過他視線,因此,他又尋到了這裡,竟剛好聽到她在喊他。
這是……多久了。
蓮降,那是他的名字。
她沒有喊大人,更沒有喚風盡,而是蓮降。
她脣上的冰涼和自己的血性提醒着他,這不是做夢,可如此,他仍舊不放心,貪婪的再度吻上。
“唔!”
死不了纔怪,十五用力的扭頭掙脫開他紅脣的追逐,大聲吼道,“蓮降!”
舒池的冰如寒針刺骨,疼得十五哆嗦,雖然蓮降的手不斷的傳入內力入她體內,抵擋那寒氣,但是也不知道現在的舒池變成了什麼怪物,他再這麼磨蹭下去遲早要死。
此時的那舒池雙瞳發白,震驚的看着突然冒出來的那個人。
那人穿着黑色繡地涌金番蓮的袍子,但是一個背影看起來就絕代芳華,對方就那麼大刺刺的衝進了他的攻擊範圍,直接站在冰層上,抱着那個長得面容平淡毫無特色的女人就親了起來。
完全是無視了他的存在。
二十多年來,從來沒人敢這般無視,敢在他面前做這等事情。
舒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恥辱涌上心頭。
手心再度聚集所有的內力,那盯着蓮降的眼底燃燒着熊熊的毀滅。
十五一下注意到了舒池那眼神,那眼神……當年舒池看自己就是這樣眼神。
“小心。”
她大聲嘶喊,可聲音還在喉嚨裡,眼前一道雪白的光,那捧着她的臉,望着他一直癡笑的人瞬間變成了一座冰雕。
聲音卡在喉嚨裡,像一把刀,將自己剖開。
十五大腦一片空白,怔怔的望着眼前困入冰中的人,透明的冰將他容顏襯得更加晶瑩如雪,眉眼處美到了極致,而他仿似就被定格在了那一刻,望着她的雙眼依然深情愛戀。
“蓮……”
她雙脣顫抖,窒息和劇痛瞬間席捲凝聚在心口。
她難以置信的看着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
“不……,蓮降。”她突然想要抱他,可是,她身體也被凍成了冰雕,她只能無力的看着他,“蓮降。”
林子裡傳來女子淒厲的絕望的尖叫,十五仰起頭狠狠的撞向他的冰雕,企圖用頭將他身上的冰層撞破。
“嘩啦!”
冰層碎裂,一雙手伸了過來將她攬入懷中,戲謔的聲音帶着一絲狡黠,“不逗你了。”
十五渾身一怔,慌忙擡頭,對上了那雙碧波瀲灩的雙眸。
那捲長的睫毛上綴着冰渣,他深深的凝望着她,許久,低頭眉心抵着她額頭,聲音滿足而顫抖的傳來,“我就知道,你喜歡我。只是你不願說。”
蓮降,那一聲聲蓮降,直喚入他心底。像一隻手,拉住他走出迷茫,又輕柔的拂走他內心的恐懼和無錯。是啊,他怎這麼傻,那晚被困在沐色憶境中時,也是她一聲蓮降,將他喚醒。他早該想到的。
十五渾身抖得厲害,依舊在剛剛的驚嚇中,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沒事。”似乎感到了她的害怕,他一點點的磨擦着她因爲受到驚嚇而顫抖冰冷的脣,“十五這麼喜歡我,我怎麼捨得死。”
“就算我死,見你用頭來撞冰,我便成鬼也要阻止你。”
說完,又完全不顧場景的輕吻着她雙脣,點點吸吮。
“唔……”
他疼得捂住嘴,雙眼泛着水光,可憐兮兮的望着十五,“你再咬,我就要破相了。”
這一次十五沒說話,只是盯着她,整個臉猶如覆了萬年冰霜,冷冽的嚇人。
到這一刻,十五才徹底反應過來,蓮降根本就是在故意嚇她。
“嗚嗚……真的破相……”蓮降突然閉上嘴,因爲他發現看着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十五生氣了?
蓮降乖巧的垂下頭,擺出一副小媳婦兒樣。
可突然想起什麼,清了清嗓子轉身朝遠處的舒池揚起下顎,以示自己的冷豔高貴,再微微眯眼亦示自己對他那小把戲的不屑,最後勾起被咬破的脣露一個顛倒衆生的冷笑,慵懶的語調,道,“玩夠了麼?”
忘記還有一個怪物沒有處理!
十五嘴角一抽,完全被氣得只能磨牙泄恨。
剛剛這麼危險,他竟然只當玩。
那舒池呆若木雞的站在石頭上,頭髮翻飛,半邊臉美若天仙,半邊臉猙獰恐怖,此時的他根本還愣在冰魄被蓮降掙開的瞬間。
他原以爲那個穿着張揚黑色袍子的人,定會必死無疑,誰知,對方緩緩回頭,一雙碧色眼眸帶着幾許不耐煩和不屑的看來。
舒池心臟瞬間停止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