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白皙的皮膚上渡着一層薄汗,滿臉怒氣的盯着十五,可那漂亮眼眸下,卻閃過一絲無人發現的笑意。1
“啊,爹爹,你搶錯老婆了。”
小魚兒先反應了過來,忙拉了拉十五的手,可十五還愣在那兒。
“怎麼?你傻了?還是瞎了?還是啞了?蠢貨!”
瞧着十五一副狼狽又呆愣的樣子,蓮降拿着痰盂,指着十五一同怒罵婕。
府邸上下,一時間,被這個美人霸氣的罵街氣場全都鎮住!
“還愣?你揹着不累?”
“哦!”十五終究反應過來,忙放下新娘,然後一掀蓋頭,整個臉都白了蟪。
嬌滴滴的新娘頷首站在十五身邊,見十五要離開,忙拉住她袖子,輕聲喊道,“公子,您帶我走吧。”
這公子,剛剛伸手太好了,雖然面容談不上英俊,卻清秀帶着一份儒雅。
小魚忙拽開新娘的手,然後指着遠處的蓮降,“我爹爹有老婆,那個就我娘娘,他可比你美多了。”
“小魚兒,乖!”蓮降下巴一擡,衝小魚眨了眨眼睛。
那新娘一看蓮降,震驚的白了臉,當下自卑的眼眶都紅了。
“小魚別動,誰碰你,就讓小青咬誰!”十五將小青遞給小魚,自己縱身跳下,那獨孤鎮主一道銀光直逼而來。
冷聲呵道,“攔住他!”這一下,他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焦急,護衛一聽命令,只得涌了上去,形成潮水,似乎將十五攔住!
十五手中長劍一斬,劃過一道道白光,那箭在空中斷成兩截,步子毫不停滯的朝蓮降衝過去。
而房頂弓箭亦如雨落下,密密麻麻,讓人無處遁形。
院中,梅樹搖曳,片片梅迎風而落,卻又被十五的劍氣帶上天空,一時間,落紅滿天,宛若飛霜。
整個南嶺,似下一場紅色的初雪,而雪中少年,一身青衣,眉目清冷,雙眸凝視前方,清澈眼瞳裡映着一個靜立的紅色身影。
蓮降看着揮劍而來的十五,眼底漾開絢爛明媚的笑意。
許多年後,他守在忘川河邊,只是等待這個爲他拔劍,爲他披荊斬棘,踏血而來的女子。
三生三世,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手中月光彈開最後一個護衛,十五氣喘噓噓的站在蓮降身邊,蒼白的臉上已被梅枝掛着幾道血痕,幾縷被汗水打溼的頭髮垂在耳邊,衣服也到處是口子,看起來十分落魄。
可她看着他的神色,又那麼的篤定,眉色中,溢出獨一無二的英氣和亮麗色彩。
“走!”她伸出汗瑩瑩的手。
蓮降冷睨了一眼她手心,十五自覺的往身上擦了擦,然後拉住他的手,委下聲音道,“別鬧了!”
那聲音,又輕又軟,似乎還帶着幾分乞求。”公子貴姓?“
終究是攔不住這個有點瘋狂的少年,獨孤鎮主疑惑問道。
十五拉住蓮降,回頭看向獨孤,聲音平靜,“十五。”
獨孤愣了片刻,看着兩人拽一起的手,道,“十五未經過我允許,獨闖獨孤府,又這麼搶人人走,不太合適吧!”說吧,手一揮,上百弓箭手手中箭同時一搭,院中氣氛肅然蕭殺。
“獨孤鎮主搶我的人,可經過我允許了?”十五冷睨着獨孤,語氣孤傲霸氣。
獨孤一噎,竟答不出話來。
那逍遙王眉色一動,只覺得這冷傲之氣,一定見過,然而卻又想不起來。
蓮降看着十五,她眉目清淡,語氣卻和眼神那般,有着一股不可抗逆的堅定。
地上有小廝悄然爬了起來,伸手要拽蓮降,十五正欲出手,蓮降卻先行一步,抄起手裡的痰盂朝那人頭上砸了過去。
院子裡一聲悶響,那小廝兩眼一翻,又昏了過去。
衆人覺得額頭突突直跳,隱隱作疼,這女子美是美,卻怎麼又潑又狠。
“砸的好!”
十五讚歎,牆上小魚高興地拍手,得意的對新娘說,“你看我娘娘,多厲害!”
那新娘嚇得直哆嗦。
十五拉住蓮降剛走一步,頭頂一片咔嚓聲,百人弓箭齊齊瞄準,似隨時要將兩人射成蜂窩。
一絲殺氣掠過十五眼眸,她靜然而立,手中月光冷冷一劃,帶起森然寒氣,“獨孤鎮主是要爲難十五?”
她持劍闖了進來,卻是處處手下留情,雖有人傷,卻無人流血。
這一點,獨孤鎮主亦是看在了眼裡,“天下豪傑再此,你將我新娘擄於牆上,我這臉面也無處可掛。可是,十五伸手了得,獨孤着實佩服。不如,你能避開我手中弓箭,那我恭送兩位。”
院中之人微微變色,衆人皆知孤獨家箭不虛發,獨孤鎮主更是自創了三尾箭,據說三箭齊發,金箭先飛,銀光隨後,如流星追月,無人能避!
十五放開蓮降,走自院中,淡然道,“請!”
獨孤長身而立,拉開手中弓箭,屏息片刻!手指一鬆,三箭呼嘯而去,快得不見其影。
院中青衣少年並未移步,手中長劍一掃,帶起縷縷寒光,如漫天瀉下的星河。
“蹭蹭!”兩隻箭落在少年身側,隨後,又是一陣悶響,第三隻箭竟穿過十五肩頭,飛出之後,又穩穩釘在了牆上,雪白的牆上留下一點刺目殷紅。
“你……”
衆人倒抽一口涼氣,那獨孤鎮主亦驚訝的望着十五,沒想到十五會故意受下了第三箭。
鮮血從少年肩頭涌出,很快染紅了青色衣衫,少年卻神色淡然,“這一箭,算是十五唐突的歉意。”她的確是搶錯新娘了,而且天下豪傑如此,獨孤府聲譽百年,她亦需給對方一個臺階。
說完,她走過去伸手拉住蓮降,那蓮降卻雙眸陰森,瞳裡泛着絲絲碧色,突然衝到了獨孤鎮主身前。
“砰砰砰!”
那獨孤鎮主慘叫一聲倒在地上,蓮降狠命踩在他肩頭,手裡的痰盂像一陣雨似的砸下去,嘴裡還怒罵道,“老孃不發威,你當我們全家是病貓。香蕉你個巴子的……小魚兒,給我下來揍!”
小魚一聽,果然從牆上跳了下來,一溜煙的躥了過去,小拳頭毫不客氣的砸下去。
“壞蛋!打壞蛋!”那獨孤鎮主掙扎要爬起來,哪知道,身前紅衣女子力氣大的驚人,而且手裡痰盂只往臉上砸,一旁還跑出一條小蛇直接咬在他腳踝處,刺骨的感覺鑽入身體,根本就動不得。
“你們兩個!”
十五煞白了臉,趕緊上去拉蓮降,旁人終反應過來,卻看蓮降那個陣勢,是無人敢上前,生怕被他手中的痰盂傷及!
而這個時候,蓮降突然倒在地上,捂住肚子大聲吆喝起來,“這南嶺真的無法無天了啊,光天化日之下,欺負我們一家弱小,搶我入府,逼着我做小妾,傷我夫君,如今……連我肚子裡的孩子都不放過!”
蓮降那表情,如梨花帶雨,哭喊中有帶着啜泣,“天下豪傑在此,你們可要給我們母子主持公道啊……相公我肚子好疼啊……肚子孩子若是沒了,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公公婆婆啊……”
小魚一見蓮降那樣子,也坐在旁邊哇哇大哭起來,好不傷心。1
大的喊,小的哭,配合的簡直天衣無縫。
十五要給獨孤鎮主臺階,他偏偏要拆臺,還要讓獨孤鎮主臭名遠揚!
一大一小都在哭泣,唯一沒有哭的人,也滿身是血,一家人看起來委實可憐,衆人紛紛怒視地上的獨孤鎮主,剛纔那些嚇跑的女眷悄然落淚,暗地裡指責獨孤人面獸心,竟然強搶良家婦女。
十五尷尬的站在旁邊,不知所措,最後,一家人恭恭敬敬的被送上了馬車,附帶的,還帶了一大堆‘歉禮!‘
“娘娘,你看……”小魚從懷裡抖出一大包金銀珠寶,“剛纔那些姐姐們塞給我的,說我漂亮可愛呢,不過她們怎麼哭得比我還傷心。”
“小魚乾的好!”
小傢伙又道,“娘娘剛大人好厲害啊!”
“我這是鬥得過小三打得過流氓。”蓮降摸了摸小傢伙頭,回頭看着馬車裡面的十五,見她垂着頭,右手捂住肩膀。
“喂!你沒事吧!”
蓮降扯出一副隨意問候的意思,將目光放在窗外。
不要以爲此時跑回來找他,然後又替他受了一箭,他就會網開一面!
而且,明天就是蠱毒發作之日,說不定這女人,是爲解蠱而來。
“沒事……”許久,嘶啞無力的聲音傳來。
蓮降回頭一看,暗處的十五身體竟然在發抖,伸手過去,她身體如烈火焚燒,“怎麼回事?”
“有毒。”
“蠢女人!”
蓮降低聲怒罵,忙讓冷將馬車停在一處客棧!明明能躲過的一箭,卻便要受下,吃力不討好。
小魚被冷帶到別屋,蓮降將十五放在牀頭,剪開肩頭布料,傷口已經呈紫色,好在沒有傷在骨頭。
而十五閉着眼睛靠在牀上,渾身熱得似炭,臉一陣白一陣紅,已快失去知覺。
“喂……喂……十五,你醒醒!”蓮降用力的晃了晃十五,十五卻動也不動,連擡眼的力氣都沒有。
“本宮又沒有要你去送死!”蓮降怒罵一聲,極其不情願解開十五的衣衫,露出雪白的肩頭,只是,肩頭上那傷口卻有點觸目驚心。
身邊的女子,細長的睫毛搭在蒼白的臉頰上,因爲昏迷,面容在燈光下看起來安靜又柔和。
“本宮告訴你,救你,只是因爲你欠本宮三生三世,不然你死了我還要給你養一個小鬼,這個虧本生意,我纔不要。”
罵罵咧咧了一陣,終是俯身,將十五傷口處的毒吸了出來。
紫血清理清理到一半,蓮降感覺一絲媚香從齒邊化開,然後蔓延至四肢百骸,所過之處,皮膚一絲絲的燒起來。
“王八蛋!”蓮降扶着雕花牀欄,忍不住破口大罵。
早聽十五說那獨孤色膽包天,倒是沒有想到,連他箭上都淬着媚毒——還真一個淫賊。
難道說,他還打上了十五的注意?想到這裡,莫名怒火涌上心頭,早知道離開時,一把火燒了他獨孤府。
蓮降喘了一口氣,正要提氣將毒逼出來,卻渾身無力,然後咚的一聲栽在十五身邊。
香蕉個巴子的,今晚新月。
“蓮降……”他這一摔,直接將去了半毒的十五驚醒。
蓮降大驚失色,整張臉,都變成了灰白,然後乾脆閉上眼睛裝死。
不能讓這個女人知道自己中毒了。
“嗯?”十五扶着傷口坐起來,看到躺在身邊挺得筆直的蓮降,不由驚問,“你怎麼躺這裡?”
“蓮降!”十五伸手去推他,剛摸到他身體,嚇得收了回來,再伸手摸他臉頰,“你臉怎麼這麼燙?喂,蓮降,你快醒醒!”
那明明冰冷的手,觸在臉上,反而挑起小腹處的灼熱。
“別碰我!”蓮降終於忍不住,睜開眼瞪着十五,可瞬間,他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口乾舌燥,灼熱難忍。
頭上的女子,面色泛着酡紅,無色的雙脣似被胭脂侵染,紅得誘人,散落在肩頭的青絲,半解的衣衫,隱隱露出的鎖骨和肌膚,透着撩人的迷離。
腹部一陣精緻的灼熱,蓮降擡手欲誰開十五的手,卻在碰觸的瞬間,忍不住一下握住。
像白日裡,當着幾百人的面,她將他拉住一樣。
“蓮降,你有沒有覺得很熱?”
十五熱得艱難喘了一口氣,低頭看着蓮降,對方漂亮的眼眸裡,泛着春日的碧色,明豔動人。
“嗯……”蓮降雙瞳絞着十五的雙眼,看着頭頂這張臉,心裡一暖,似有一片飛花落入水中,蕩起一圈圈漣漪。
他原本很厭惡這個女子,可是,卻總忍不住想要一點點靠近。
明明知道,她滿口謊言,可是,他就想一點點的剝開她的謊話,看到真實的她。
她會對他說:“保重!”
會對別人說:“你搶我的人,可經過我的允許?”
她會來救他,雖然明知他有能力逃出去。
第一次,他在賭她那聲保重,第二次,他在等她那句三生三世的誓言: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他好像,都等到了。
漂亮的嘴角,漾開一絲笑,美得瀲灩,如春光泄開,十五渾身一顫,“你別笑!”注意到十五眼底的慌亂,他笑得更妖媚,乾脆伸出另外一隻手,揭開那張麪皮,露出傾國傾城的真實容顏。
而頭上女子,則趕緊閉上了眼。
十五恍然驚醒,她和蓮降都中了毒,這樣下去,恐兩人都難以把持,而且,這妖孽靜竟然露出真面目勾-引她。
“怎麼?不敢看我?”春色撩人,他聲音帶着一絲蠱惑,帶動着十五身體絲絲情-欲,無法抗拒。
蓮降丟開面皮,探出漂亮手指,落在十五肩頭,漫漫滑向她心口處:他突然想問一個問題。
“唔!”可就在瞬間,他手去突然被捉住,十五咬着脣瞪着黑瞳瞧着蓮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幹什麼?”
蓮降垂眸,密長的睫毛宛如蝶翼輕顫,臉上泛起一絲羞澀的紅,呼吸紊亂不可自止。
“那個……”十五身體一顫,“我們中毒了……”
身下這張臉,她只見過一次,那是兩個月前的新月,美得攝人心魂。
“嗯……我知道。”蓮降腹部再度一緊,卻強裝作一副平淡無事的樣子,目光卻慌亂不知道該停留何處。
“那……”
因爲居高臨下的姿勢,雖他此時垂着眼簾看不到他勾人的眼眸,可那輕顫的睫羽卻無比撩人神經,十五覺得全身無力,可目光又沒法從他臉上移開,最後艱難開口
,“你不難受麼?”
“有點。”蓮降輕吐了一聲,臉頓時紅到了耳根。
“那……解毒嗎?”
許久,一個輕若蚊吟的聲音傳來,“嗯!”
或許是因爲中毒‘太深’,意亂情迷中,也不知道誰發出一聲低吟,手指緊扣間,已是熱浪席捲,不能自己。
醉,入時熱烈,所過之處,無比是燃燒的火焰,可到了深處,暖意卻從心間蔓延開來,帶着陣陣暈眩。似美酒,捨不得突然一口飲盡,慢慢品嚐,卻又恨不得將其吞之,然後一醉方休。
或許醉了便是這種感覺,只想求得更多,擁有更多。
-------------女巫の貓---------
冬日陽光泄入房內,十五猛的睜開眼,只覺得雙腿有些疼,不僅如此,額頭也有些疼。一翻身……
“唔!”對上一張完美如畫的睡顏,若非那顫了一下的卷長睫毛,和周身的劇痛,十五一定不相信,‘睡在她身側的這個一臉饜足的是蓮降,而且還是一個‘活着’的,露出了真容的蓮降!
十五悄然掀開被子,整個人倒抽一口涼氣,整張臉黑得幾乎要滴下墨了!
她……怎麼又把這妖孽給睡了!
十五吃力的回憶昨晚情景,突然想起,好像是蓮降自己摘掉了面具。
他爲什麼要摘掉面具?
十五腦子一片混亂趕緊爬了起來,趁蓮降還沒有醒來之時,逃離這個現場,否則,蓮降那潑婦性格一定會把她大卸八塊,然後蕩婦,下作一通亂罵。
門關上,蓮降亦偷偷睜開眼,碧色的眼珠兒溜轉了一番,然後掀開被子一低頭,片刻驚訝之後,臉懵的一紅。
“啊啊……”整個人縮在了被子裡,半響後,又偷偷鑽出來,往門口望了望,確定十五不在進來,整個人抱着被子在像一條毛蟲似的牀上滾了一圈又一圈。
果然不是夢!
因爲,昨晚除了兩人纏綿的交織,再亦無其他的夢。
滾累了,蓮降平躺喘着氣,平躺在牀上,眼眸輕然閉上。
嘴角上翹,連那捲長睫毛上綴着笑意,手心漸漸合攏,如昨晚般十指緊握。
真不是夢,纏綿細節依然記得。
“看了我的臉,又睡了我,看你怎麼跑!”蓮降騰的一聲坐起來,一低頭髮現胸膛上又幾道抓痕,“這女人打架狠,連這都狠啊!”說着,臉又是一紅,鑽進了被子裡。
“大人!”
冷悄然立在門口,“今日是新月第一日。”
今日是發解蠱的日子,唐三娘他們離開時,已經帶走了自己的解蠱,唯有十五。
牀榻之人立馬躥了起來,那女人……的蠱蟲,還沒有養出來。
套上衣服就衝了出去,哪隻,迎面而來一聲尖叫。
“啊,你是誰?”小魚捂住嘴,瞪着眼睛盯着蓮降,然後扯着嗓子大喊,“娘娘,快來啊,有一個女人從爹爹房間跑出來了,快來抓小三啊!”
蓮降懶的管他,哪知,小東西張開手臂,將蓮降攔住,十分氣憤,“不準走!你敢長得比我娘娘還好看,又從我爹爹房間出來,我娘娘一定會把你毀容的!”
蓮降抱着手臂,碧色眼眸玩味的看着小東西。
那小東西見蓮降衣衫不整,又見他眼神怪異,嚇得連後腿幾步,警惕說“你別看着我,我還小呢!”大眼珠兒撲閃了一下,小魚道,“不過,你可以等我長大!”
“砰!”
蓮降一個爆慄砸在小東西頭上,指着其鼻子大罵,“你爹爹的人,你都敢搶啊!想當白眼狼啊!你看看你,什麼破小孩兒,才幾歲!”
“娘娘?”小東西愣在原地,半天沒有反應過來,蓮降已風姿妖嬈的跨步離開。
解蠱從盒子裡鑽出來,才米粒般大小,需要養到晚上,才能剋制十五體內的毒。
蓮降趴在桌子上,有些着急的看着那蠕動的蟲子,卻見小東西又跑了過來,面色緊張,“娘娘,爹爹……躺地上了!”
蓮降拿起盒子就跑了出去,看到十五蜷縮在地上,疼得全身都在抽搐。
這才早上,十五的體質,毒發至少應該在晚上。
“小魚,你去冷叔叔那兒。”
支開小魚,蓮降將房門關上,伸手去扶十五,誰料十五一道掌風直逼了過來,凌厲殺氣宛如修羅。
蓮降大驚,如驚鴻掠開,可原來所在地上,已轟然出了一個深坑。
“不要碰我!”
她靠在牆上,雙瞳充血,死死的盯着蓮降。
“十五,是我!我是蓮降。”
明知道,蠱蟲進入了心臟,她神智開始混亂不清,已經出現幻覺,神智開始想起過去啃噬心之事,但是,但是他還是試圖喚醒她,想要減少她的痛苦。
十五脣一動,望着蓮降的眼神悲慼,呢喃道,“秋夜……秋夜……”說着,她踉蹌的走了過來,停在蓮降身前,“說好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呢?”蓮降未動,只是平望着十五。
因爲,他從未曾見過十五這種眼神:悲慼,卻又深情的,絕望卻又溫柔的。
而這一切,又那樣的濃烈!
“秋夜是誰?”胸口莫名難受,蓮降深吸一口氣,聲音帶着慵懶的蠱惑,完全催發十五的毒,試圖看到她毒法到極致時,讓她最痛不欲生的人和事!
她此時,該唸叨的人,不該是沐色麼?
所以,秋夜是誰?如此濃烈的眼神下,那份深情,他怎麼會看不懂!那是纔是愛侶之間,纔有的眼神。
“唔!”毒發的十五劇痛中吐出一口鮮血,渾身像是被人拆開然後一點點的碾碎。
可是那份痛和恨又讓他站起來,雙瞳盯着眼前的蓮降,發出一聲淒厲冷笑,“秋夜一澈!你愛不起,卻爲何要質疑我的情感?!難道,你要我將心挖出來給你看麼?!”
蓮降宛如雷擊震驚立在遠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十五,卻似徹底瘋狂大笑,最後慢慢倒在地上,整個臉都扭曲起來,眼裡翻涌着蝕骨恨意。
因爲痛,雙目中溢出道道血痕,猙獰恐怖。
-------------女巫の貓------------
沒有噬心的愛,怎會有蝕骨的恨!
蓮降蹲在十五身邊,碧色眼瞳凝着一層冰,脣邊劃過一抹譏嘲,“我倒真想看看你的心!”
“沐色是你姘夫,那秋夜一澈是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另外一個姘夫?”他聲音莫名在抖,然後一把將地上的十五抓了起來,絞着她面目,問“那本宮算什麼?”
“十五,本宮算是什麼?你的心裡到底都是什麼?”
似乎聽到了心這個字,毒法的十五眼底折射出淒涼和嘲諷,冷冷吐出一句,“沒有你!”
“呵呵呵……”蓮降低聲笑了起來,然後鬆開十五。
十五如木偶一樣側躺在地上,黑色的血從脣邊涌出,吐出另外幾個蓮降沒有聽清楚的字,“因爲挖了。”
坐在地上,旁邊女子不時發出尖叫,不時像獸一樣弓起身子,手指緊握,疼得求不得死。
可他偏生沒有給她解藥。
想及昨晚她低頭看着她,那眼底的慌亂,
他以爲,那是情動,所以亂。
原來,他理解錯了。
原是,沒有。
昨晚,他將手放在她心口,是想問:你心裡,是不是已經有我?
她回答的如此直白。
蓮降滄然一笑,“是我愚鈍,你本水性楊花,可我卻無知的想問這種問題。”
“只是……”手指如刀刃劃過十五弓起的背脊,哪裡應該是心臟的位置,“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適合你這種人,不配!”
言罷,他仰躺在地上,長髮如墨鋪開,衣衫似雪,臉冷厲的有些悽豔。
閉上眼睛,腦子響起她昨晚的話,“要……解毒麼?”
所謂一夜纏綿,不過是雙方解毒罷了,沒有任何情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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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睜開眼睛時,聽到一陣優雅的陶笛聲,隔着馬車簾子,低沉傳來,像一個悲傷的旅人,帶着一身茫然和孤寂獨自穿過黃沙大漠。
這陶笛?
十五坐起來,發現身上搭着一件嶄新的披風,而肩頭傷口早被包紮好,掀開簾子,見落日下,一個人側坐在前面的馬車上,長髮拂風,紅色外衫陪着白貂,端的是絕代芳華。
白皙手指捧着陶笛,睫毛搭在白皙的臉上,靜若伏蝶,眉間露出她不曾見過的安靜神色,映着天邊夕陽,像是一幅讓人移不開眼的畫卷。
路邊金縷梅開的正豔,寒風乍起時捲起漫天飛絮花,絲絲縷縷,偶爾幾朵落在他青絲上,也不見他伸手拂開。
一時間:時光靜好四個字掠過十五腦海。
她從來不知道,像她這樣滿身血仇的人,竟能感受這番景緻。
一絲微笑從十五脣邊漾開,淡然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突然,前方人突然掀起眼眸,望向她這邊。
兩人四目相對,對方碧色眼眸一怔,隨即一層薄冰浮起,他冰冷的眼神裡,帶着毫不掩飾的疏離和厭惡,更甚剛相識之日。
十五隻覺得胸前一頓,那蓮降一驚收起陶笛,轉身入了馬車。
“又得罪他了?”
十五放下簾子,臉色微白,“難道是因爲那晚之事?”
“也罷!”
像蓮降這等身份的貴公子,知道自己竟然被一個水性楊花還醜的不行的女人睡了,不殺她十五已經算是開恩了。
可,那的確是情非得已,更何況,還是蓮降自己摘下了面具。
馬車日夜不停的趕往長安,十五這纔想起:明日,便是秋夜一澈大婚的日子。
大洲第一男子,手握重兵的睿親王,所以大洲女子夢中佳婿,終於在八年後:再婚了。
在踏入長安的那一刻,十五站在人聲鼎沸的人羣中,渾身血液在奔騰燃燒,這個地方,事隔八年後,她終於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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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八年前一樣,除了更加的繁華和喧囂,長安的一切沒有任何變化。
那延至皇宮的官道,和當年那樣筆直寬廣,她甚至記得,她長髮披肩身帶枷鎖,被人拉着從皇宮門口遊行至如今身站的地方。
萬人圍觀,衆人唾棄,連路邊的小乞兒都撿起地上腐爛的瓜菜扔在她臉上。
“胭脂濃,你這個賤-婦!”
“蕩-婦!”
“不要臉!”
惡臭的雞蛋,甚至口水統統唾在她臉上,整個長安居民恨不得將她這個女人,活活燒死。
沉重的枷鎖套在她腳上,每走一步,都是錐心的疼,而秋夜一澈,就站在高高的城樓上,冷眼看着她走過一條條的街,然後在快到刑場時,他又如天神那般從天而降,手持一封赦免她的聖旨!
天下人皆知,這位樣貌絕色的年輕王爺情深意重,不顧寒露跪在宮門外三日,求聖上赦免胭脂濃。
可誰知道,秋夜一澈,求的是:要她胭脂濃生不如死。蓮降冷眼看着十五立於人羣中,她雙目痛苦凝視前方,袖中拳頭緊握卻還是剋制不住身體在顫抖。
“爹爹!”小魚兒也發現了十五的不對勁,上前拉住她手,十五方纔如夢初醒。
“小魚兒怎麼了?”
“娘娘說,剛剛那個客棧住滿了,可能要走到盡頭,才能找到住所哦。”
“盡頭?”十五看着皇宮的方向,又轉眸看向蓮降,對方垂着眉眼,似並不想見她。
如果可以,她不想在這麼徒步走過長安的街道,這裡的每一塊磚都沾了她胭脂濃的鮮血,都寫着她痛苦的記憶。
找到住處時,十五如被人活剝了一層皮,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她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到處都是鑽心的痛,而這些痛,她清楚,只有從仇人身上一點點的索回,她方能得到解脫啊!
“看煙花,好漂亮的煙花啊!”
客棧外面響起了陣陣呼聲,乍起的煙花在空中劃過豔麗色彩,小魚跑了過來,飛拉着十五去樓臺觀看煙花。
夜色中的長安,紅色的燈籠從皇宮處蔓延鋪開,然後到睿親王府,露出盛世奢華。
“聽說,秋夜一澈新取的王妃獨愛燈籠,因此,爲討她歡心,秋夜一澈將整個長安都鋪上了燈籠。”蓮降突然出現在身邊,靠在欄杆上,幽幽開口。
十五眼神一痛,嘴裡一色苦澀,到,“是啊,她獨愛燈籠,尤其喜歡人皮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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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解毒’過程,我實在不能深入寫……自行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