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捲髮少年跪在地上,身上因爲疼痛而瑟瑟發抖,女子揚脣,舉起手裡的短笛,再一次吹奏起來。愛夾答列
那聲音,很輕,像風一樣,遠在十來尺之外的人怕是難以聽到,可對腦中有蠱蟲的人,二十尺之遠都能感受那種劇烈的疼痛。
“唔……”
少年發出一聲悲鳴,整個人頓時僵在原地,再擡頭時,他雙瞳無神,如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而已。
“呵呵……”女子收起短笛緩緩走到少年身前,手中的短笛擡起少年漂亮的下顎,俯身打量着他的臉,冷笑道,“所謂的魅精不過如此。若當年不是我將此蠱蟲放入腦中,你如何能甦醒?槎”
少年沒有說話,神色無光。
“如今,這世界上方能控制你的只有我。我,即將是你新的主人。”
她冷笑,目光掃過少年的臉,落在他懷中的幼兒上,頓時沉着臉,眼底涌起一股無比的憎恨掃。
“現在,你將這孽種放在地上。”
豔妃冷聲命令,跪在地上的少年果然將孩子放在了地上。
看到他如此聽話,豔妃滿意的眯了眯眼眸,嘴角噙着一抹殘忍的笑,“現在,我命令你,將這個孩子切成肉塊。”她頓了一下,“對了,一定要十五塊,然後再給那個女人送去。”
雖然她已經能肯定那女人逃不過今晚的追殺,但是若是趕在那女人死之前,讓她看到自己兒子的屍體,那該一種怎樣的痛快。
可地上少年卻如木雕一樣一動不動。
“快!”
豔妃有些不耐煩的催促,她如今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個女人痛苦的神情了。
地上的少年,纖長的手指一點點撫摸着幼兒精緻宛如瓷器的臉蛋兒,手緩緩落在了它的脖子上。
“你的傀儡術呢!”
豔妃大聲吩咐,可剛剛開口,她感到無數條銀絲穿透了自己的四肢,地上少年抱着幼兒緩緩站起來。
那原本晦暗沒有任何光芒的紫眸,此時在月光下閃耀着森森寒光,猶如無數把雪亮的刀刃。
“你方纔說什麼?”栗色捲髮清美若蘭的臉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那聲音亦帶着一絲魅惑,“你是不是說要切成十五塊?”
豔妃只感到那些銀絲一點點的勒緊,要將她身體切成一塊一塊的。
她驚愕的盯着少年,“你……”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沐色勾起脣角,“你真以爲一隻蠱蟲就能控制住我?就你,也配當我主人?”
他一手抱着幼兒,一手攤在胸前,那些銀絲就從他手中飛出,將身前女子纏繞住。
“你騙我?!”豔妃全身發抖!
“你說呢?”絕美少年冷笑,食指一勾,豔妃頓時痛苦的慘叫。
她的手臂瞬間脫離身體,在空中畫出一道血紅的弧線,落在了十幾尺之外。
豔妃大驚失色,正要開口,另外一隻手臂也被沐色卸掉,拋得老遠。
“啊!”
豔妃還沒有來得及發出痛苦的嘶叫,她頭顱和四肢分別被沐色切開,可她一雙眼睛,仍然盯着沐色。
沐色被她眼神看得一愣,總覺得此女人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他正要上前檢查豔妃被自己切成十五塊的屍體,去看到天空一道劍氣破空而下。愛夾答列
那一瞬,他心,頓時一疼,“胭脂……”
他顫聲,跨步而出,卻還是不由回頭看着豔妃陰森森的頭顱。
纖長手指在空中凌空一畫,銀光閃過,豔妃的頭顱在地上滾了幾滾,待滾在草叢中時,那頭顱,血肉模糊,一張臉,被生生挖了下來。
一張豔麗的人皮落回了沐色手心。
沐色不再停留,追隨着那劍氣的而去。
林子裡寂靜的可怕,甚至於連一點風聲都沒有。
豔妃的身體七零八碎的被切成了十五塊,可是,心臟那塊,卻完好無初。
藍色的蔓蛇花從心臟出恣意綻放開來,一條條藍色的蔓藤,像無數條血管一樣,同樣從心臟地方蔓延攀爬,開始在滿地的屍體裡尋找那些被分割的身體,重新組裝。
再生的過程,無比痛苦,豔妃仰躺在地上,只感到臉上一陣劇痛,但是她此時無法動彈,正等待着自己的雙臂迴歸。
可就在此時,一陣詭異的風突然傳來。
那陣風,不同於平常,帶着一股腐敗的妖邪氣味。
豔妃痛苦的躺在地上仔細的聆聽,旋即,一種足以讓人嚇得魂飛魄散的聲音傳來:啃骨之聲。
是的,她躺在地上,雖然看不到,但是能聽到。
有東西在啃食地上的骨肉。
她心中頓時西縮緊,感到前所未有的驚懼。她曾在月重宮生活了五年,十分熟悉月重宮並沒有餓狼猛獸,因此,啃噬屍骨的一定不是‘正常’東西。
她亦顧不得周身讓她幾近暈死的疼痛,吃力的擡起頭,看到一個渾身血淋淋,但是已經成型的厲鬼正蹲在十尺開外,捧着兩隻手手一點點的吞噬。
“不!”
看到那被啃的差不多的手臂,豔妃渾身一抖,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顧不得疼痛,雙臂飛出一條蔓藤,試圖搶回自己的手。
厲鬼是邪靈,一旦被它吞噬的東西,就無法重生。
如果她雙臂被它吃了,那蔓蛇花再強大,都無法讓她長出正常的雙臂。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
那厲鬼緩緩回過頭來,目光落在了虛弱的豔妃身上。
危險逼近,,此時的厲鬼周身散發着讓人作嘔的氣息,那盯着豔妃的雙眼,發出貪婪的光芒。
不好!那厲鬼是要吃了自己!
豔妃當然知道,此時的厲鬼已經到了最重要的階段,凡是比自己強大的,它都會不顧一切的將其吞噬。
那厲鬼慢慢朝自己走來,豔妃突然發現,那鬼手裡拿着一個柺杖。
“你……你把景一燕吃了?”
那厲鬼怔了怔。
此時的豔妃哪裡顧得自己的手,咬牙站起來,就往山下方奪路狂奔。
那厲鬼正要修煉成魅,方纔吞噬了一個靈力強大的人,可仍然要差點火候,看到獵物在前,它自然不會放過,飛奔着就朝豔妃追去。
-----劍氣如流星,飛奔而至,直接刺向十五後背的空門。
十五忍住劇痛,手中的反身一橫,擋在身前。
只聽到咔嚓一聲,手中劍豁然斷成兩截,十五咬牙,腳下點足,如鷹騰空,斷劍朝追來那人飛了過去。
劍過之處,殺氣似雷霆,斬斷了一顆巨木,巨大的樹杆轟然砸向那個影子。
對方如影往左邊一閃,一個迂迴的閃躲,避開了十五的反擊。
這個步伐,讓十五不由一愣。
“幻影步?”她站定,有些愕然的望着那個帶着面具的青影。
青衣帶着一張面具,握着長劍的手,裹着紗布。
七星腰牌上的青色惠子在風中擺動。
十五認得了,這是在船上看到的七星盟使者。
防風看着月色下站着的女子,待看清她枯黃的面容和那一頭素白之發時,不由大吃一驚。
此女子身形敏捷,應該極其的年輕,可一頭白髮和一張臉,看起來卻是垂暮之人。
再加上,她那句,幻影步,更讓他一震。
這是白衣公子自創的步伐,外人不該知道。
目光落在十五後背的龍骨柺杖,防風終於確認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此女子,正是,七星盟聯合誅殺的女子。
“死性不改。”防風沉聲,“三年前放過你們一次,沒想到,你們竟然又侵犯我大洲。”
說完,防風手裡的劍攻向十五。
那劍勢快如閃電!
十五本能的取下後背的龍骨柺杖,握緊擋在身前。
劍氣在空中劃出道道光影,漫天而下,像一道無形的網子,朝十五罩來了過來。
龍骨柺杖橫切而出,將劍氣橫掃出一條口子,可十五爲退出,防風手中又飛出一片片桃花,像飛旋的匕首,指奔十五咽喉。
看到那桃花,十五大驚失色,恍惚的片刻,慢了一步。
一片桃花穿過她肩胛,她整個人亦被餘力帶得後退幾步,手亦因爲劇痛,無法握緊手中的龍骨柺杖。
可一擊未歇,二刺再起。
十五有些吃力的站在地上,鮮血蜿蜒從手臂上流下,她換了左手握着柺杖,正欲最後一檔時,殺氣聲中傳來一道輕微的聲響。
那劍在近身的瞬間,竟突然頓住。
一條銀絲纏在了劍身,立時,又有無數條銀絲反--攻向了防風。
防風所有注意力都在這欲置十五於死地的一劍,也未料到此時會有人來突襲之後,帶反應之後,一枚銀絲穿過他肺部。
他慌忙撤走劍,手腕旋轉,凌厲劍氣斬斷那欲纏住自己的銀絲。
掙脫銀絲的反--擊之後,防風立在遠處,胸腔血紅一片,而他並沒有再出手,而是驚愕的看着站在十五身前的少年。
“沐色?”
眼見這個栗色捲髮少年,防風大腦一片空白,“你……沒有死?”
沐色眯眼看着防風,空氣中有腐爛的味道飄來,他不由開口,“你都是一個垂死掙扎的人,還期望我死?”
防風握緊手裡的劍,盯着沐色,“你果然禍害千年。”
說着,手中的劍泛着碧光,攻向了沐色。
沐色目光一沉,拉着十五往後旁邊一躲,將阿初放在她懷中,反手織起一張絲網,朝防風反撲。
劍是近戰,而銀絲是遠攻,這張網飛來,防風手中的劍往前橫着一掃,碧光滔天,切開一個口子,繼續攻擊。
兩人戰鬥在一起,身形變換的非常快,如煙似霧,已經看不清身影。
可十五卻依然將防風的招數看在了眼裡,每看一招,她就心驚膽戰。
“沐色,住手!”
當防風終究體力不支,慢了一拍被沐色銀絲纏住,其中一枚要攻入他心臟時,十五終於大喊出聲。
沐色是一愣,回頭驚訝的看着十五。
“沐色,放了他。”
她已經認出了防風。
沐色蹙眉,手中銀絲再次一揮,幾條銀絲鑽入防風的手骨,防風疼得幾乎要跪在地上卻是咬牙站立。
十五抱着阿初,看着受傷依靠在殘石的防風,“七星使者,可是防風?”
沐色傀儡術了得,防風早就知道,亦知道十一年前自己不是對手,卻沒想到,十一年後,此人的傀儡術更是達到了一種常人無法估摸的境界。
但是,不殺此人,他心中不甘。
女子清冷的聲音傳來,他從疼痛中緩過神來,看着那白髮女子,“正是。”
“那七星盟盟主,可是,白衣?”
防風驚訝的看着十五,顯然震驚爲何此女子竟然連如此機密的事情都知道。
他抿脣不語,可這個動作,卻落在了十五眼裡。
這是默認。
她胸口沉悶難耐,沒想到多年後,幾人再次相遇,竟然是如此境地和立場,再想到方纔蓮絳那句:從此兩不相欠,她頓時心生悲憫,望着防風,發出淒涼的笑聲。
她最尊敬的師傅,那個將她從雪地裡撿回來,養育她,並親手授予她劍術的師傅,如今對她下了江湖誅殺令。
她曾經最親密的夥伴,那個日日夜夜守護在暗處,只爲影衛職責的朋友,如今握着劍置她於死地。
她最愛的人,如今亦要爲了整個大洲,與她對立相殺。
而她,做錯過什麼?
她從未想過得到整個天下,從未想過要爲了北冥而吞噬整個大洲,可如今,她已經成了大洲最大的敵人。
想來可笑!
她從未想過殺天下!
可天下人,卻處處要殺她,甚至於那從不面世的西岐,也不放過她。
“走!”
十五看着月重宮方向,突然止住那悽然的小聲,對沐色道。
沐色看着十五發抖的身體,回盯了防風一眼,拉回銀絲,十五已經抱着阿初飛奔了幾步。
剛到滄瀾江邊,沐色看到十五突然像一灘軟泥一樣往地下倒。
他忙將上前,將十五抱住,發現她冰涼的身體一陣黏糊,藉着月光一看,竟滿是鮮血。
他伸手解開十五的麪皮,下面藏着的那張臉,慘白若雪,臉脣都泛着紫青色。
她似乎很痛苦,卻偏生沒有像上次南嶺那樣哭出來,而是抱着阿初,靠在沐色懷裡,不甘的盯着掛在蒼穹上的那輪明月。
“胭脂……”沐色輕喚着他的名字。十五目光落在沐色臉上,“是不是我死了,這天下就能太平?”
沐色一怔,緊張的看着十五。
她眼底的絕望,在於,親手要置她於死地的人,全是她至親的人。
沐色捧着十五的臉,紫色的眼瞳裡泛起妖異的光,“胭脂,這天下若殺了你,那我就替你,殺了整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