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妃被禁足,不再執掌後宮這件事,這兩日早在深宮中傳得沸沸揚揚。愛夾答列
失寵之事,人人皆知。
但是,這羣人當然更關注起失寵原因,而原因的焦點則是,兩個女人一模一樣的臉。
兩人面容看起來,年紀相仿,那張臉,從眉眼到脣角,都完美到了極致,找不到任何瑕疵,也更相似到了極致,找不到任何不同之處。
然,一人霜白頭,靜的時候,如白梅立雪,冷傲清洌。動的時候,姿態優雅從容,舉手投足間皆是一股貴族氣質瓏。
而另一人,青絲三千,依然有着驚世駭俗的美,卻黯然無光,甚至帶着一股晦澀。
後宮中,也不乏入宮長達一年多的女人。
這些女人長年活在豔妃的陰影下,俯首稱臣,皆嫉恨對方太過光彩照人,害得她們不但分不到一點雨露,甚至連見夜帝的機會都沒有芪。
成日只能對她巴結奉承,希望能得到個恩賜,見到夜帝。
嫉恨,早在這羣女人的心中,暗自滋長。
如今,終尋得一個機會,無不盡露出嘲諷姿態,甚至恨不得將囂張一時的豔妃此時就被攆出宮。
“原是沒有臉啊。”
“嘻,她這個樣子,的確沒臉。”
“都說這世界上有易容術……”
已有女人按捺不出恥笑出聲,聲音不大,可在這安靜得能聽到塵埃落地的環境裡,卻顯得尖銳突兀。
豔妃渾身一抖,朝那羣女人投去警告的目光,然而,那羣女人卻視之若無,都只是掩嘴低笑。
豔妃咬着脣,此時,院中一個跪着的侍衛背脊動了一下。
那動作很輕微,卻是擡頭看向那羣女人。
十五微微眯眼,轉身對蓮絳道,“陛下,我尋到合適的人了。”
蓮絳眉目溫柔的看着十五,“何人?”
十五擡起下顎,看着院中一人,“他合適!”
她所指那人,正是方纔背脊動了一下的侍衛。
“霜發夫人,你都沒有看,怎麼知道那人就合適?”一直都靜默隱忍的豔妃此時終於忍不住了,開口質問十五。
“你怎麼知道不合適?”十五含笑看着豔妃有些慌亂的臉,反問。
“羽殿下氣虛,你所之人血氣過剩,怎的合適?”豔妃暗中握緊袖子裡的手,竭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十五所指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豔妃的心腹:柳二。
柳二在以侍衛身份進入大冥宮,可私下裡,卻是她最信賴的人。當然,他們的密切關係,向來隱蔽,無人知曉,而她更不可能讓蓮絳知道。
“豔妃娘娘你如何知道那侍衛血氣太勝?”十五挑眉,眼光明亮,帶着幾分審視的盯着豔妃,“我看他身形與其他人都差不多,但是面色蒼白,不應該會是氣血過勝之人呀。”
豔妃頓時咬住舌頭,才知道方纔自己又太過魯莽,竟落入了十五的話中陷阱。
如果她再多言,那是自招了和那侍衛關係非同一般。
“我只是擔心羽殿下身體無法接受。”
“無妨。”十五淡笑,“若實在不行,那再換一個唄。醫學之道,出自實踐,殿下身體拖了幾年,本就失去了最好的治療機會,要一次成功,當然很難。
“你……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豔妃盯着十五,難以想象,此女人竟然用如此輕鬆的口吻說出這種話,難道說柳二要白白犧牲?
“傳言霜發夫人一手遮天,原來不過是吹噓!”
十五根本不惱,反而笑得更加輕鬆。愛夾答列
那樣明媚動人的笑,在豔妃眼裡,卻如毒針刺目,她只恨此時沒有能力將眼前女人千刀萬剮。目光盯着十五脖子上的凝雪珠,豔妃怔了怔。
“那不過是傳言謬讚而已。不過,早在來赤霞城之前,我倒是聽聞豔妃不僅貌美絕豔,還有一身無雙醫術。”十五語氣平和,“今日所做事等同於偷天換日,其過程繁複,細若塵微。若豔妃娘娘不計前嫌,能否今晚一助霜發呢?”
豔妃驚訝的望着十五,還以爲自己聽錯。
“豔妃亦有一雙妙手。”蓮絳答,“的確可以協助你。”
聽聞蓮絳讚揚,豔妃心猛的一跳,無法推脫,只得極其不情願的道,“剛好我也要欣賞一下,所謂的媚骨之手。”
這衛霜發出現之日,豔妃就沒有看到過那傳言中的媚骨之後,每次十五出現,要麼挵着袖子,要麼長袖寬大將其遮住。
即使方纔指定柳二,也不見她出手。
“那衛霜發先道謝了。”十五眉目一彎,笑得極其溫和,回頭對旁邊的流水道,“將那人帶進來。其餘人都可以離開了。”
流水點頭,慢慢的走向跪在院中的柳二。
對方早就嚇得六神無主,如今一聽這腳步,彷如見到死神逼近,渾身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
流水不由輕笑,見他未動,也沒有催,就那樣站在他身前俯瞰着他。
原本十五是打算一個一個的找出柳二,以報當年之仇,沒想到睡神突然從牀上醒來,橫插一腳,卻誤打誤撞的羞辱刺激了豔妃。
柳二護主心切,按耐不住的暴露了自己。
“帶進去,其餘人下去。”
蓮絳開口,侍衛將柳二架了起來,帶進了屋子。
十五側身讓開,然後跟着後面,而豔妃在門口立了許久,才咬牙進去。
此時的屋子裡,竟拉開了一批黑紗,將整個屋子隔開成了兩半。
十五立在黑紗處,“任何人都不得踏入這黑紗內。”說着,看向一臉陰鬱的豔妃,“豔妃娘娘,怕是要委屈你了。”
旁邊的流水將幾把鋒利的刀放在碟子裡,送到了豔妃身前。
“你這是要我做什麼?”豔妃警惕的盯着十五。
“今晚怕是要勞煩娘娘替我挖心。”十五笑容依然明媚。
“什麼?”豔妃震驚的望着十五。
“怎麼?”十五眨了眨眼睛,“娘娘妙手無雙,要挖下一顆心,怕是難不倒您。”
“陛下,臣妾做不到。”豔妃終於挺不住了,她怎麼能自己挖掉自己人的心。
而這個人,如今還是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她保他都來不及,如何下得了手。
“爲何做不到?”蓮絳坐在臨窗的小榻上,目光掃過地上跪着的男人,纔看向豔妃,語氣冰冷。
“臣妾是婦道人家,做不得這種血腥之事。”
“咦,豔妃娘娘你這是在責怪霜發不是婦道之人?”十五略帶失落的聲音傳來。
“別妄加猜測我的意思。”豔妃忍不住怒道。
“呵……”蓮絳含怒的譏笑陡然傳來。
豔妃慌忙跪在地上,她熟知蓮絳脾氣,當然明白蓮絳極怒時,就會發出這種笑聲。
旋即他一拂袖,那幾柄短刀從流水手中的碟子飛出,排列整齊的插在了柳二身上。
“豔妃娘娘,您可別誤會了我的意思。”十五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我的侍女也可以動手挖心,但是她那雙手哪裡比得上娘娘的手。心挖出來了,那可憐的侍衛一條命怕也是沒有了。若娘娘動手,我相信,必然能保他一命。”
明明知道這並非真實緣由,可,十五卻說的那麼冠冕堂皇。
方纔還放出了人命關天的豔妃,再也找不到任何藉口,再一次落入了十五的陷阱。
豔妃慢慢走向柳二,她每走一步,都如赤足踩刃。
那不是錐心的痛,那是一種恥辱的痛。
是一種,輸得無地自容的痛!她如今還沒有查清對方的真實身份,可對手已經將戰局控制,處處遏制她,控制她,操控她。
就今晚,她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十五挵着袖子,殘忍而仔細的欣賞着豔妃臉上隱忍而痛苦的表情。所謂挖心歡心,都是胡說八道!
如方纔她所說,小魚兒失去了最好的換心機會,更何況,眼前這個身形高大的人,他的心和小魚兒根本不匹配。
如此骯髒的心,她十五又怎麼能容忍放進小魚兒的身體裡。
今晚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自己,爲了流水,爲了安藍,爲了小魚兒,開啓的復仇之門!
豔妃跪在那侍衛身邊,感到身後蓮絳目光如炬,她一咬牙,手裡的刀落了下去。
柳二躺在地上,雙目絕望的閉了起來。
十五和流水眼底同時掠過一絲嘲笑,這豔妃爲了自保,還真下得起手。
“豔妃好刀法。”十五讚歎,撩起黑紗走了進去。
裡面幾盞琉璃燈,將十五的身影照得飄渺而模糊,蓮絳目光隔着那面紗望着裡面的人,心中漣漪陣陣。自昨晚她帶着小蓮初離開之後,他也沉靜心緒,強忍着沒有再想此女人。
可終究,一切都是徒勞。
爲何,面對一個才認識的女人,他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裡面的女人,因爲背對着黑紗,在外面的人無法看清她到底在做什麼。
桌子上的流沙,不斷的滴落,豔妃手上動作未停,她幾乎面無表情的將那顆心挖來出來,然後放在了盤子裡。
“這是心丹。”流水將一顆丹藥喂入那侍衛的嘴裡,“能護住他心脈暫時不死。”說完,那挖出來血淋淋的心送入了黑紗裡,自己並沒有進去。
豔妃站起來,手上的血也懶得擦,就那樣盯着黑紗後面的十五。
漂浮的光線中,隱隱可見一雙修長素白的突然晃過,恰如燈火處的伊人回眸,美得讓人心動。
豔妃袖中的手劇烈顫抖,眼睛也不敢眨的要再次捉住那雙手,卻恰此時,女子側身,一道柔光凝聚。
白光帶着縷縷殷紅,宛如白雲染霞。
凝雪珠的光!是的,她看着十五從脖子上取下了那珠子。
豔妃看着那黑紗裡的光,呼吸跟着停滯,全身冰涼的血液翻騰起來,她目光亦燃燒着明亮的火。
得到那雙手,拿到那凝雪珠,她將再造輝煌。鬼手再此面世!不由的,她目光開始變得貪婪,而狠戾。
原來,三年前,那賤人落水之前真的動了手腳,給她一顆假的珠子!
難怪,角麗姬那老妖婆拼命都要尋回的凝血珠到了她手裡,竟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原來,那賤人給她一個假的,還砍了她右手!
那股血腥而陰邪的味道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小蓮初看着麗華宮,看了看身後的影子,“帶我上去。”
一隻鬼狼從暗處一躍而出,叼着小蓮初縱身一躍進入了院子。
冰窖裡寒氣陣陣,小蓮初哈了一口氣,靜靜的望着被封在冰麗的女人,眯了眯眼睛。
女人們的手腳都被冰凍住,唯有腹部隔開。
蛇是冷血動物,卻在冬日會選擇冬眠,因此,這女人的腹部是它們溫暖的巢穴。
“不如,我給你們一個更溫暖的家。”小蓮初回頭看着牆上的幾盞油燈,笑了笑。然後摘下自己的眼罩。
子時過後,十五的才從黑紗後面走出來,素髮披肩,露出那蒼白且有些疲倦的臉。
她微擡起眼眸,聲已然有氣無力,“陛下,三日之內,閒雜人都不得進入這屋子。現在情況未穩,任何事物,怕是喧鬧聲都會對小殿下造成致命的傷害。”
蓮絳起身,擔憂的望着十五憔悴的臉。
“陛下我需要休息。”說罷,她坐在了椅子上,擡手抵着眉頭。
“好。”蓮絳並未多說,目光掃過其餘人,示意他們都下去。
豔妃看了一眼十五脖子上那顆凝血珠,緩緩地退下,門口的侍衛悄然進來,將昏迷的柳二也帶了下去。
出了南苑宮,豔妃不由回身,卻見蓮絳並沒有跟着出來。
天色早過了子時,她突然想起什麼,也沒有多做停留,朝自己的麗華宮趕回去。
天空依然小雪,從頭頂飄落,豔妃走得匆忙,連披風沒有來得及穿上,可她眼底卻閃着炙熱的光,似陷入絕境的人,發現了希望的曙光。
子時已過,三年的心血付出,在今晚就有所成功,再加上終於發現了凝血珠,對她來說等同於雙喜臨門。
推開地窖的門,一股熱浪卻撲面而來!
豔妃大驚,慌忙後退一步,本能的關起通往地窖石門,可很快,她又飛快將其打開,驚恐的發現,冰窖裡竟然堆積滿了水,那些水已經蔓延到了石階處。
水面上冒着煙霧,一***熱氣撲面而來,在她海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具女屍漂浮了過來。
那些冰全都融化成了水,而水是滾燙的。
她們因爲被溫水泡過,屍體竟微微發脹,血紅的眼睛望着上方,已然留着死前的怨念和不甘。
而她們的腹部,什麼都沒有。
“唔……”豔妃扶住搶,腳下一軟,險些滾入水中,她回身,茫然的大喊,“柳二,柳二……”
可喊了幾聲,她纔想起,她將柳二的心都挖了。
而爲了避嫌,當時流水給她護心丹,她都沒有去管柳二,甚至漠視的看着柳二被帶走。
“來人……”
她本想大喊,可又怕驚動了其他護衛,讓其發現冰窖的秘密。
在地上坐了許久,院子裡突然傳來宮儀尋找她的聲音。
豔妃慌忙整了臉色和衣服,到了前院,卻看到是流水立在門口處。
“霜發夫人爲了感激娘娘昨晚相助,特意命奴婢來請娘娘過去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