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這裡十五頓了一下,凝聽馬車外面的聲音,然後盯着蓮降,“你還有什麼沒有說的?外面除了我們的馬車,還有皇宮的。愛夾答列”
他既然說不插手,爲何要帶着皇宮的人走。
蓮降凝目看着懷裡的女人,纖長手指貪戀的滑過她眉眼,指尖冰涼可觸過的地方皆是一片溫情,他睫毛輕輕閃動,說出實情,“當你第一次說要去崑崙冰原時尋找你出生時,我便派了一行人趕往了崑崙,幾天前終於得到了消息。有一行人從崑崙山脈裡出來……”
說道這裡,他明顯的感覺到了懷裡的女人身體緊繃,而她面上的緊張也全數落在了他的眼底。
“但是,他們行走速度太誇,簡直可以說是匪夷所思,所以還沒有出崑崙就將其跟丟。所幸的是,就在幾天前,長安發生了一場血案。”蓮降眸子裡的碧色漸深,看着十五的目光多了一份審視,“長安一條巷子裡,有十幾個屍體被人切成方塊,整整齊齊的堆疊在一起。而這些人,穿着銀白色的異裝,正是崑崙出現的那批人。縭”
十五的臉在聽到方塊那幾個字時,已經露出幾分慘白,“可,這個和你帶着皇宮的人離開有關係?”
蓮降眼底閃過幾許失望,脣裡亦有些泛苦,雖然早料到十五會轉移話題避而不談巷子裡的屍體以此來袒護沐色,可等她說出口,依然覺得難受。
那份苦澀滑入喉中,最後抵達心臟,輕輕裂開一條縫鍆。
“你知道大洲天下有一個古老的傳言麼?傳說這天下,其實分爲九州,而大洲本屬其一,因爲位於東南方向,北有崑崙山,西有西岐,南有南疆爲屏障,從而遠離了九州鬼魔妖世。所以,大洲沒有妖鬼入侵,人世太平。而南疆,西岐因爲肩負着保護大洲安定的職責,就有着高深莫測的巫術,和靈力。至於崑崙,據說有也一座巨大的皇陵,大洲三國曆代君王最後死去,屍體都會被‘人’悄然送往崑崙安葬,讓他們的靈魂護住崑崙這一道屏障。”
“可是……”蓮降頓了一下,眉目間竟有幾分擔憂。
而這個擔憂,是認識這麼久來,十五第一次從如此冷傲完美如神祗的男子身上看到。
“有人企圖打開崑崙山這道屏障,入侵整個大洲,將大洲三國全部吞併,讓妖魔肆虐這最後一片淨土。”蓮降語氣越發凝重,“而那個人,她早在幾十年前,將聖神的皇陵變成了充滿怨念和惡靈的墓地,裡面的亡魂掙扎,因此崑崙屏障出現了裂縫。可真正要將其打開,則需要用皇室血脈去獻祭。鮮美的血,會將那些亡魂引出來……這樣,整個崑崙屏障就全部被破壞。”
而通往大洲走的路,也徹底通暢。
“用活人去獻祭?”十五撩開簾子,看着跟着後面的兩輛馬車和車前的侍衛,不由一驚,“難道要說用未出生的嬰兒?”
那輛車她認得,是燕成亦後宮兩個剛受孕的妃子。
“是的。因爲嬰兒和十歲以下的孩童,他們的血是最美味的。”
十五渾身打了一個冷顫,“不是要三國麼?大燕,大泱,慕氏……”
“三國都亂了,秋葉一澈扶棺而出的時候就舉兵造反。同期,大泱太子和二皇子逼宮,那老皇帝氣得吐血而亡,慕氏也起了叛兵。”
一夜之間,最爲安寧的大洲天下,三國瞬間進入戰事。
天下大亂。
這一下,十五一下坐了起來,她擡手捂住頭,覺得哪裡不對,哪裡不對。1
“三國一夜之間突然反了,這說明有人指使,有人暗箱操作。”十五喘了口氣,還是有片刻的混亂,總覺得哪裡不對。
“不對!”
三國一夜之前都兵變,顯然是應該和那來自崑崙的一行人有關。
十五一下反應了過來,看着蓮降,“大燕是秋葉一澈要當皇帝,大泱是二皇子和太子爭奪皇位。可是,他們都是皇室血脈,總不會爲了自己皇位,連整個國家都出賣吧。而且按照秋葉一澈那樣城府的性格,他是不會替任何人做事的。”
“秋葉一澈,我不敢說。”蓮降拉住十五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但是大泱,慕氏同時大亂,我想這並非巧合,定有人在後面暗箱操作,坐享漁翁之利。你忘記了,舒池麼?”
十五瞪大了眼睛,她這些天竟然忘記了那個變態舒池的存在。
舒池八年前曾經逼宮篡位!
是的,月夕曾經說過,舒池有一半的血脈的來自崑崙以北。
角皇后!
剎那間,十五腦子裡突然閃過這個名字。
這個第一次遇到月夕時,從另外幾個帶着面具的人口中聽到的。
那個和神並列的女子。
“角皇后?”十五抽了一口涼氣,望着蓮降,對方沒有說話,顯然是沒有確切的消息。
那個企圖用三國皇室嬰兒去獻祭的是角皇后?
可蓮降望着自己平靜而溫柔的眼神,卻是贊同了十五的猜測。
“對這個女人,查不到關於她的任何訊息。”
蓮降嘆了一口氣,又將十五抱起,放在旁邊的靠榻上,“不要想太多,我既然猜到她的目的,自然會做出相應的對策。”
十五週身發寒,那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女人。
到底多大的野心,竟然要吞噬整個大洲天下,而她又是有怎樣手段的人,竟然能同時操控三國。
“我以爲,你真的不會管燕成亦。”十五望着頭頂上絕色的男子,語氣裡說不出的感激。
“我可不會幫他護住皇位。”他勾脣,妖冶得宛如夜中的山魈,“我只管護住燕氏血脈。”
十五微微一笑,反手將他握住。
他雖然沒說,但是她也懂,什麼樣高貴的身份,亦有什麼樣的身份和責任。
他姓顏,但是,卻同樣姓燕,更重要的是,作爲西岐的少族長,責任就是護住大洲,此時,他定不會撒手。
“咦,那大泱皇帝都早就暮年,早在八年前就差點死掉,此時,最小的公主靈兒都十六歲了,皇宮裡應該沒有十歲以下的皇子和公主吧。”
“你記得老皇帝目前有一個寵冠後宮的妃子麼?那女人原是舒池府邸上的女人,而且,她懷孕了。”
“……”
第一次,十五突然想爆罵人。她當時以流水的身份進入桃花門時,的確是得到消息,那受寵的貴妃是舒池的一個舞姬。
十五整個人都頭皮發麻,恐懼蔓延到全身。
那角皇后,似乎遠比她想象的可怕,竟然能籌劃這麼八年,而且,萬事俱備。
難道這大洲天下,真的要被吞噬。
還有小魚兒,難道也要被送去獻祭?
想到這裡,十五不由閉上眼睛。
她卻不知道,這場大亂,本該在八年前就爆發的。
但是,八年前一個絕豔天下的女人橫空出世,她來到大燕,驚豔了整個長安。而她,用生命阻止了一切。
她護住了皇室最後一絲血脈,最後被被送往大泱,死在他鄉。
正因爲她的死,有人放棄了奪位,甚至帶兵前往大泱,阻止了另外一場兵反。
一場策劃了幾十年的,跨越三國的棋,因爲一個女人的去世,全盤盡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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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十五睡下去時,天已經微亮,總共五輛馬車,出了長安入迅速在暗人的掩護下,進入林子,走了偏道。
蓮降一直坐在十五身側,凝目看着她,待第一縷晨光穿過薄霧時,他纔拿出傘掀開簾子下了馬車。
小魚兒將頭靠在安藍腿上早就睡了過去,安藍則正襟危坐的盯着對面的少年。
少年自從上了馬車之後,就再也沒有說過話,一手拿着短刀一手拿着木雕,一直在雕刻。
上次送給小魚兒的那隻木雕,沐色僅僅用了半盞茶的功夫,可此時,他動作有又輕又慢,時而停下來看着窗外,好像是在想什麼。
他手裡那隻雕像,沒有臉,但是安藍知道,他懷裡還藏着一個。
少年的臉很漂亮,不像蓮降那種美得又些妖冶,而是一種清麗脫塵的美。
這真是一個魅麼?若非流水提及,安藍簡直不敢相信生前如此漂亮的人,竟然世上最恐怖陰邪的魅。
據說,魅是會吞噬靈魂,甚至會生吃活人的怪物。
想到這裡,安藍全身發寒,下意識的抱緊小魚兒。恰此時,馬車停了下來,安藍抱着小魚兒就跳下了車,沐色擡頭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外面霧濛濛的天,跟着走了下來。
馬車停在了事先安排的偏僻小客棧裡,因爲還有兩個有孕在身的妃子,且又都是身在宮中嬌生慣養的女子,這剛下馬車就又吐又暈。
安藍抱着小魚兒進了客棧,看到蓮降穿着黑色的斗篷坐在角落裡,旁邊坐着同樣差不多打扮的風盡,而流水則恭謹的站在蓮降的身後。
看了一圈,發現十五不在,安藍不由問道,“沒有看到十五呢?”
“她還在睡。就不叫醒她了。”蓮降低聲回答,聲音卻十分的溫柔。
“她不用早膳麼?這兩日她老是睡覺好像都沒有吃什麼東西。”
“剛吩咐讓人給她燉了烏雞,上車時帶上,醒來就可以喝了。”風盡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說,目光注意到安藍面色不好,開口道,“你怎麼看起來這麼慌張。”
安藍咬了咬牙,抱怨道,“爲什麼要安排我和沐色一個馬車啊。”
吃人,太嚇人了,在加上自己那天被沐色燙傷,安藍心裡越發牴觸。
“他人呢?”
蓮降聲音陡然一沉,似乎也不願意問及這個人。
“馬車裡啊。”
流水看了一眼蓮降,躬身悄然退了出去,外面霧氣厚重,可見度不過十尺,流水走到馬車裡掀開簾子,發現裡面空無一人。
警惕的看向四周,流水慢慢走向十五的馬車,剛靠近卻發現冷抱着劍站定在馬車前,神色冷峻。
流水這纔想起,蓮降將最信任的護衛冷安排給了十五。
眼底掠過一抹失落,流水悄然往後退,卻注意到一個身影飄向了一旁的林子裡。
是飄,非常快,幾乎沒有風聲。
流水很快跟上,可剛到林子,她發現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林子裡的霧氣遠比外面濃烈許多。
外面可見度至少有十尺,而這裡,五尺之外竟然什麼都看不清了。
空氣裡傳來一個細小的聲音,流水渾身一個激靈,本能的一個後空翻,可還是來不及了。
一條比頭髮還細的銀絲一下簕住了她脖子,她摔下來,雙膝痛苦的跪在地上,同時,腳下還踩着一個東西。
她低頭一看,臉陡然失去血色。
是一個護衛,如今像一具屍體一樣睜大着渙散的瞳孔躺在地上。
而正前方,一個氣質如蘭的少年款款而來,往昔那清美出塵的臉上此時卻布着陰森的煞氣,紫瞳妖邪宛如破霧而來的死神。
他俯瞰着地上的流水,手指一勾,那條銀絲突然勒腳,流水感到所有的鮮血涌向頭頂,形成血絲布滿了眼球又從眼角溢出。
自己的視線也因此變得血紅,流水下意識的抓向脖子,企圖扯掉那銀絲,手卻撕向衣襟無意中抓扯到一個東西。
是風盡給她的哨子。
“嘟。”哨子聲音特別的弱,
然而,脖子上的銀絲卻突然鬆開。
流水忙捂住脖子大口喘氣,發現沐色表情突然變得木然,一時間,竟和地上的那屍體無異。
掙扎着爬起來,流水警惕的看着沐色,發現他依然一動不動,不由伸手到他晃了晃,對方依然沒有感覺。
一掌狠狠的擊向他心臟,那一掌卯足了十成內力,足以讓一個普通人肝膽俱裂,且皮面完全看不到傷害。
掌風震得林子裡的樹嘩啦啦作響,身前的漂亮少年身體彈起來,重重摔倒在地上,血絲從他嘴角溢出,可他依然睜着眼睛看着頭頂,面上沒有一絲痛苦之色。
看着地上毫無反抗之力的少年,流水手掌激動得發抖,不由低頭看着手心裡的哨子。
突然她眼底陡然閃過一抹雪亮的光,旋即她上前,將少年嘴角的血擦乾淨,又在他身上尋了一通,發現了兩個木雕,一個已經成型而另外一個沒有完成。
目光掃過那個完成那個木雕,流水突然瞪大了雙眼,許久,眼底涌出欣喜若狂的光芒然後飛快離開了林子。
客棧裡,小魚兒已經醒了,正在喝粥,而蓮降依然坐在暗處,旁邊的風盡正悠閒的喝茶。
“大人。”
流水低頭,目光卻看了一眼安藍。
“安藍,馬上要出發了,你帶小魚兒上車。”
“我也吃飽了,出去了。”
待蓮降將安藍打發走,風盡也跟着出了客棧。
流水躬身雙手奉在了蓮降身前。
她手心裡,是一個人形雕像。蓮降拿過那雕像,待看清它容貌,他頓時握緊。
木雕就手心那樣大小,可將一個人刻得活靈活現,大大的雙眼,直挺的鼻翼,抿着的脣臉那冷漠疏離的神情都一模一樣。
“你在哪裡拿到的?”
他不是問這誰的,很顯然,蓮降已經清楚這雕像出自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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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一章解釋一下,南疆,西岐,崑崙山和大洲的關係。
大家仔細看哦,免得看不懂。
因爲沒有存稿了,加上最近身體不適,每天都有更新,但是一般是下午或者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