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雲天之巔已是紅綢滿掛,像是回到了原點,又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長尊爲冷言殤和夜傾憐賜了婚約,同時將雲天之巔的位子正式讓給了冷言殤,便獨自一人離開了雲天之巔,不知去向了。
沐雲塵繼位後,便將沐離歡封爲了左相,代替他處理一切朝政事物。
接到聖旨的那一天,沐離歡還收到了一封書信,看着信上飛龍鳳舞,及其張揚的字跡,眼前彷彿出現了沐雲塵那張慵懶不羈的臉,想必在寫信時,那人臉上的表情很欠揍吧。
脣邊漸漸溢出一抹苦笑:“明明是你自己當了帝王,鎖住了自己,又爲何將我牽扯進去......”
信紙漸漸的落在了地上,只見上面寫着一句話:“爺被身份控制,也不讓你瀟灑自在。”
繼承皇位的那一夜,沐雲塵走過了一座又一座的亭臺樓閣,腳步最後停在了忠卿殿的門前。
眼前浮現起了兒時第一次與離美人認識的場景。
那時的落輕離小小的,卻長得粉雕玉琢,甚至比他還要矮,想到這裡,沐雲塵笑了一聲,那時的自己何嘗不是小小的,不過慶幸的是比那傢伙要高上一些。
可沐雲塵一直看不慣有人比自己長得美,便一直纏着落輕離,雖然每次都被他冷冷的無視。
到後來,他每次都會去找他下棋,落輕離到底是多麼無聊,竟在輕離設下那麼多的機關,也不嫌累。
後來,沐雲塵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到底站了多久,他便命人將忠卿殿改爲年少軒,自此封存,不許任何人踏進半步,也包括他自己。
也許南辰,和落輕離,在他的心裡就是那道永遠被封存,永遠不想讓人褻瀆的事情。
前世今生真的累了,好累好累,累到最後,還是失去了一切。
他妖嬈的臉上出現了痛苦的神色,擡頭看着天上的明月,今日是十五,也是這樣的夜晚,他與心愛的女孩坐在登月樓上,度過了今生今世最難忘的一刻。
無憂閣裡,顏歌和染憶的畫面,錦玥山莊裡顏歌和染憶的故事,纏繞在他的腦海裡,最後定格在了一個懷抱裡。
從懷裡將一塊玉佩取出,也許這一動作成爲了他一生中最小心翼翼的時刻,那玉佩上雕刻着精緻的彼岸花,全部是他的心事。
憶兒,你的心何其狠,即便不愛我,可你卻還記得與南辰的前世,還有與錦玥的畫面,也許現在與冷言殤今生的過往你也都記起來了,可我呢,我的前世今生在你的心裡,不曾有過一席之地,我,真的什麼都沒有......
......
煙雲繚亂,彷彿真的置身於雲天之巔,那麼的縹緲虛幻。
今日是他們的大婚之日。
一早,纖香便和幾個女弟子端着嫁衣走進了傾憐閣。
嫁衣上繡滿了密密麻麻的紫荊花,像是可以聞到花香一樣美。
可夜傾憐連看沒看,便轉過了頭去,就在纖香和幾名女弟子不知所措時,房門被人推開了。
冷言殤穿着一身錦繡紅衣,走了進來,他接過纖香手裡的嫁衣,放在了一旁的書案上。
纖香和幾名女弟子也都紛紛合上房門,退了出去。
一步一步走向牀旁,伸手將白衣少女橫抱起來,夜傾憐想要掙扎,卻在接觸到他的目光時頓了下來。
“傾兒,這一生,你只能是我的妻。”
這句話有些恍惚,等夜傾憐在清醒時,已經被放到了菱花鏡臺前。
冷言殤站在她的身側,摘掉她的白玉髮簪,一頭墨發披散而下,帶着少女獨有的芳香,讓人癡迷。
一絲一縷將髮絲束起,最後將綴滿珠花的鳳冠挽在髮絲裡,從懷裡拿出那支梅花髮簪,簪在了她的頭上。
“你變了。”
“我沒變,準確的來說,是你忘記了我們的過去。”
“可我已經恢復記憶了,我清晰的知道,我不喜歡你。”
“不,你會喜歡我的,因爲你我註定會是夫妻。”
將嫁衣捧到她的面前,夜傾憐卻別過了頭去。
冷言殤略微垂眸,如玉的指間撫上了她的衣襟。
夜傾憐心裡一驚,卻發現不知何時已經動彈不得,微微一扯,少女的衣衫被拉了下來,露出了賽雪一般的肌膚。
冷言殤一件一件褪去她的衣衫,最後展開嫁衣,披在她的身上,爲她繫着衣袋,一絲一縷。
將她的身體面對着自己,他的眼裡盪漾出了溫柔的笑意,擡起她的下巴,輕輕吻了上去。
紫荊花香的甜味縈繞在他們的脣齒間,冷言殤的目光有些迷離,卻還是漸漸放開了她。
“恨也好,不喜歡也罷,我要的只是你。”
雲天之巔的公子與小姐大婚,宴請了五湖四海各處修習正派,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這裡有的人曾在那年衆派大會上見到過言殤公子和傾憐小姐,那時便覺得是天作之合,如今終於有"qing ren"終成眷屬。
冷言殤牽着夜傾憐的手,緩緩走在鋪滿紅毯的地上。周圍全部是羨慕的目光。
夜傾憐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只能跟着他一點一點往前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在衆人的視線裡,一對新人完婚了。
遠處的亭臺上,有人的笑容清淺而慘然,卻蓋住了天地的風華。
他的身體倚在冰冷的牆上,想象着少女柔軟的肩膀,支撐柱他的脆弱。
也許死了,一切便都結束了。冷言殤會讓憶兒失去記憶,到那時,世間再也沒有了落輕離,再也不用擔心憶兒會知道了南辰而死。
笑容越發的溫柔,冷言殤與憶兒有着前世的緣分,不論誰死,對方都會死,所以到最後他只能選擇結束自己,成全別人。
漸漸地,他站直了身體,目光落在了合歡山上。
心裡隱隱作痛,夜傾憐的目光不自覺像前方看去,看到的確是茫茫無際的亭臺。
冷言殤攥着她的手緊了些,卻不能將她的心神拽回來。
有血腥的味道瀰漫在空中,似乎想要吞噬天地。
衆人的心裡一驚,紛紛看向周圍,卻並沒有人受傷。
合歡山裡,一襲雪衣與一襲紅衣執劍相像,糾纏間鮮血劃過空氣,留下一道道優美的弧度。
當血靈琴的聲音響起時,落輕離的五臟六腑也已經被震碎,一個人靜靜的躺在地上,天上的陽光有些刺眼,確是今生最後的一縷光線。
耗盡內力衝破穴位,夜傾憐不顧任何人飛身離開了雲天之巔,她的心裡也不明白爲何要去合歡山,只覺得那裡有人等着自己。
手被遺落在了空中,一瞬間回到了年少時,初見那個女孩的場景,從那時,紫荊花海里,便是終生的思念,身後的人,清美的眸子裡是初見時複雜的情愫。
落輕離從來不曾想到,這一刻竟會看見夜傾憐,他的心裡是懼怕的,因爲一旦親眼目睹他的死,憶兒便不會獨活。
上方,雪衣少女與紅衣公子糾纏着,腰間的紅玉酒杯掉在了地上,頃刻間成了碎片。
碎裂的聲音在打鬥中及其細微,落在墨情的耳中確是那麼熟悉,還記得在錦玥山莊時,那個少女拿着一個紅玉酒杯,放在了他的面前,說:“以後你就帶着這個杯子,若是有人問起這是什麼玉,你就說這不是玉,而是我用人血做的杯子,這樣,就再也沒人敢欺負你了。”
墨情的心像那杯子一般碎了,胸口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有人一劍刺穿了他的胸膛,他的手一抖,一掌竟打在了夜傾憐的心口。
那個少女像是折翼的蝴蝶,從空中墜落。這一刻,他似乎看見了前世,錦玥走火入魔殺死染憶的場景。
落輕離一順不順的看着從上方墜落的少女,最後落在了他的身旁。
天地在這一刻靜了下來。只留下了一聲細微的呢喃。
“南辰......”
夜傾憐死的那一刻,落輕離的血液像是得到了昇華,連身上的傷都沒有那麼痛了。
漸漸地,枕在他胳膊上的少女化作了零星點點,消散了。
落輕離看着天空,喪失了一切語言和動作。每次見到她,都是初見時的怦然心跳。
他只知道,那個少女死了,他愛了兩世的人不在了......
不知是過了三世,還是四世,又或者是十世,他尋到了那個心愛的人。
......
弈朝的浮華城是人間最美的地方,雖然不大,卻最爲溫馨。
今日是浮華城一年一度的花市,遠遠地,便有一個少女手裡拿着糕點,一邊啃一邊看着周圍的新鮮事物,全然不顧身後侍女們的喚聲。
周圍的梅花被風吹起,發出的聲音竟像琴聲一樣悅耳,一個一個似乎在指引着少女方向。
不知不覺中竟來到了一處小院,少女默默的咬了一口梅花糕,甜甜的。
往前走了幾步後,目光落在了園中,那個一襲雪衣的公子身上。
他站在梅花樹旁,墨發似流水披在腰間,嬋娟的睫毛像是蝴蝶微微顫動,回眸時傾國傾城。
一眼,便是相遇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