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傾憐憤恨的看着南千尋,從來沒有這麼一刻讓她覺得,南千尋是那麼的可恨,那麼的歹毒。
撿起地的一把長劍,指向了他:“南千尋,你不用說這些話來騙我。”
可南千尋卻並不在意,他已經記不清這一生有多少人曾用劍指向他,仍舊像之前無畏的笑道:“傾兒,你以爲所有人都像落輕離一樣對你那般誠實嗎?這個口口聲聲對你說永遠也不會傷害你在意的人的人,卻違背了承諾。”
夜傾憐輕輕抿脣,警惕的看着他,怕有一些話語落在她的心,爲之動搖。
“傾憐,你可知爲了兌現你的一句謊話,落輕離他殺了沐雲燃還未出世的孩子,其實落輕離可以有其他的選擇,他想得到江山,恢復身份,可以用除去冷言殤作爲籌碼,可他卻選擇了殺害一個未出世的孩子,若說沒有愧疚,怕是連我都不信。”
如願以償的看到夜傾憐閃着淚光的眼睛,南千尋的心是痛苦的。
他週轉在所有人之間,讓所有人痛不欲生,到頭來,他這個始作俑者仍舊逃不過。
那個未出世的孩子竟是輕離殺死的?落輕離表面看似淡漠,可夜傾憐知道,他的心最爲善良,即便是面對仇人,和陷害他的人,也不動殺念,如今,卻殺死了一個無辜的孩子。
這些全部都是因爲她,全部都是。
她輕輕鬆鬆說出一句玩笑,卻有人將那個玩笑視若生命,而後她再次輕輕鬆鬆的說了一句戲耍,有人卻對一切甘之如飴。
耳邊,似又迴盪起沐離歡的話,他說,輕離曾將最後一顆粉梅丹送給他,一切的一切也都是爲了讓她安心。
她何德何能,竟配有落輕離這樣的人喜歡,與她在一起,他是沒有一刻可以不受傷的。
南千尋微微攥緊指尖,在擡頭時眼裡一片嫵媚。
觸及他的眼睛,夜傾憐抿了抿脣。
不,不能在想這些,南千尋怎麼會那麼好心來替輕離說話,他一定是有陰謀的。
可看着南千尋的眼睛,夜傾憐還是動搖了,她努力的在安慰自己,南千尋的話不能相信,可萬一是真的呢......?
不,一定是南千尋騙自己的,輕離他那麼厲害,怎麼會輕易的死掉,而且言殤也已經答應了自己,他不會去刺殺輕離的,不會的。
可南千尋又一次打破了她的希望。
“傾憐,我之前便說過,血靈琴反噬,不死不休,所以落輕離傷勢很重,而今日要致他與死地的人正是冷言殤!”
“你住口!”冷言殤忍不住脫口而出,可當他接觸到夜傾憐的目光時,還是顫抖了起來。
夜傾憐覺得自己的眼睛變得有些模糊,言殤他是在緊張嗎?還是她看錯了?
可當她聽到冷言殤不受控制的話語時,所有的一切都碎了。
冷言殤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慌張,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失去了什麼,再也不會回來了。
“傾兒,你只怪我刺殺他,卻怎麼不想一想,若你肯將喜歡他的一份給我,我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夜傾憐轉頭,她想問南千尋輕離在哪裡,卻發現已經沒了南千尋的身影。扔掉手裡的劍,她的心裡像是被烈火灼燒,歸心似箭。跑到冷言殤的身前:“你到底都做了什麼?你將輕離逼去了哪裡?”
“傾兒,今日是你我的大婚之日。”冷言殤平淡的回答着。
夜傾憐早已一絲一毫都聽不進去了,她只知道,在她大婚的時候,有一個人正承受着離開的痛苦。
冷言殤看着她的臉,從沒有那麼一刻疼過,也沒有那麼一刻恨過。她抓住夜傾憐想跑的手腕,不讓她離開大殿一步。
“你放開我,放開我。”夜傾憐拼命甩着,哭花了精緻的紅妝,在他潔白的手腕狠狠的咬了下去,一股血腥染滿了整個味蕾,那個抓着她手腕的人卻絲毫沒有鬆開。
“冷言殤,我恨你,你放開我!”她拼命的推着冷言殤的身子,想要擺脫,夜傾憐從未對任何人恨過,這一刻確是真的恨了。
他輕輕笑了起來,聲音竟還是往日的溫柔:“恨吧,反正從一開始你便不喜歡我,起憐憫,恨至少也是一種情緒。”
說這話時,他的心裡,被扎的鮮血淋漓。夜傾憐拼命的推開他,冷言殤想緊緊的抱住她,不想夜傾憐竟俯身拿起了一把長劍,下一秒抵在了她自己的脖頸。
賽雪如玉的脖頸被尖銳的劍劃出一道血痕,少女挽着一頭合歡髻,着着一襲精緻的嫁衣,確是那麼的血腥,那麼的刺眼。
冷言殤的眸光有一瞬間的撕裂,他伸手將她拉到牆,緊緊的轄制住:“傾兒,你又要用你的命來要挾我嗎......?”
可當夜傾憐倔強的目光落在他的眼睛裡時,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失去了,再也回不來了。
脣邊溢出一絲苦笑,下一秒已經被夜傾憐全部推開。
殿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雪,翩翩飛落,將整個地面染成了白色。
有什麼東西壓在夜傾憐的心口,呼之欲出,她看着茫茫的雪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落輕離的身邊,前方的路像是前世今生一樣遠。
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少女嬌小的身子趴在了雪地裡,散開的嫁衣裙襬像是蝴蝶翩翩起舞,帶着精緻的紫荊花紋,美的驚心。
白雪盡數染溼了長髮,她已經忘了,殿內,是她的夫君,是夢裡追尋的南辰,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抵不過一個落輕離,什麼都抵不過。
“公子。”殿內,初元用力扶住冷言殤,看着殿外那個努力爬起,消失的少女,緊緊攥住了拳頭。
冷言殤閉了眼睛,從懷裡將那隻髮簪拿了出來,將所有的重量留給了初元。
早被這番鉅變驚的不能言語的衆弟子,此時更是都不敢說什麼。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這一對天作之合,青梅竹馬的愛人會落到這個地步。
……
有無數個刀劍在夜傾憐的心划着,她這才知道,原來痛不欲生是這種滋味。
踉蹌的站起身來,看着茫茫的天地,她根本不知道這是哪裡,更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
視線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漸漸地,有一個雪色的身影出現在遠方,她幾乎用盡平生最快的速度跑過去,卻在三尺之外,停住了腳步。
落輕離躺在雪地裡,衣衫與雪色融合,墨發像是綢緞流瀉着,夜傾憐跑到前方,用力將他扶起,讓他躺在自己的懷裡。
“輕離,輕離,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那麼狠心,不應該拋棄你而去成全別人。”
“我真的錯了,真的知錯了,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好不好。”
淚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臉,落輕離清透的容顏遮蓋了天地的風華,他漸漸睜開了眼睛,如水清澈,在看到她的眼淚時,心疼的用指尖爲她拂去,一絲一縷的動作是那麼的認真和溫柔:“憶兒不是一直都在我的身邊麼?”
他的眸子裡有着絲絲疑惑,似是聽不懂夜傾憐的話語。
夜傾憐微微一怔,眼淚更加的洶涌。
落輕離輕輕一笑,有落雪掃過他的眼簾,凝結在了睫毛,他擡頭,呢喃道:“憶兒,今日這麼美,我們成親吧?”
夜傾憐抿着嘴巴,不想讓他傷心,用袖子將眼淚擦去,鼻子憋的痠痛:“好。”
她伸手,解開自己的嫁衣,裡面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羅裙,卻絲毫不覺得冷。
他們跪在雪地裡,行了這一生最重要的禮節。
夜傾憐轉過頭來,眼睛紅腫的像是一隻小兔子:“輕離,我清楚地記得我喜歡的人是夢裡的南辰,可現在,我清楚的知道,我愛了一個叫落輕離,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人。”
落輕離蒼白的臉滿是眷戀,他枕在她的肩頭:“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夜傾憐也看着天空,感受着肩頭,他越來越清淺的呼吸。
漫天飛雪迷茫了落輕離的視線,一股細細的鮮血從他的脣角流出,肩頭一重,夜傾憐的目光此凝結。
雪,落了滿頭。
一寸相思一寸灰,換做一寸落雪白頭。
“世子,世子——”
不知何時,撕心裂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末亦與凌言的身影出現在漫天雪地裡,他們看着並肩而坐的兩人,雪衣公子像是安睡一般靜靜的枕在少女的肩頭,美的不似凡塵。
他們甚至都不忍心在打破這副畫卷,連呼吸都怕會震碎。
後來,夜傾憐也不知道她和輕離是怎麼回到的夜王府,只知道,當她醒來時,輕離還再睡着,他的睫毛嬋娟而纖長,睡顏閒適而安靜,讓人不敢褻瀆。
可凌言告訴她,是血靈琴震斷了他的心脈,自此,輕離一身的內力全部散了時,再也不會擁有了。
後來,輕離醒了,他的臉總是那麼蒼白,似是很喜歡倚在她的肩頭,聽她喚他相公。
可夜傾憐知道,他已經沒了絲毫的力氣。
他像是失去了記憶一樣,隻字不提以前的事情,像是連自己的傷也不知道一般,笑時傾城絕色,溫儒雅。
腹黑時毫不留情,溫柔時融化冰雪,無辜時滿眼無害,幽怨時像是怨婦。
每天都要讓她喚無數遍相公,還說讓她等着,等身體好起來之後,一定要和她生一府的孩子。
夜傾憐對此,只是翻了個白眼,繼續吃香噴噴的糕點。
這副樣子,落在落輕離的眼裡,十分不悅。
他幽怨的哼了一聲,做出一副再也不會理會你的樣子。
夜傾憐扁了扁嘴,將一塊糕點塞進他的嘴裡,目光意味深長的將他從到下打量一番:“還是等你身體好了再說吧。”
落輕離臉色一黑,下定決心再也不理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