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的陽光帶着絲絲溫暖,照在涼亭石桌少女的墨發,猶如畫描繪,髮絲微揚,夜傾憐正將頭埋在雙臂間,昏昏欲睡,恍惚間有什麼東西蓋在她的身,暖意一點點傳來,睡意更深了些。
又是匆匆的腳步聲夾雜着吵鬧,末亦沒能攔住沐雲塵,讓他跑進了庭院裡。
一進庭院,沐雲塵便將目光放在了涼亭,落輕離仍是一襲雪衣,外披一件及地斗篷,三千青絲,披在雪衣,猶如畫卷一抹墨色,如詩如畫。
落輕離目光盈盈,看着正伏在石桌被雪絨斗篷裹的嚴嚴實實睡得深沉的少女,脣邊的笑卻帶着痛楚。
沐雲塵抿了抿脣,收斂起自己原本的情緒,撐開摺扇,想很瀟灑的走過去,但每當看到那少女,他便心難受,只能勉強笑着,“離美人,聽說前些日子你出了一損招,欺負我家傾憐了。”
落輕離不語,只靜靜的坐着。
沐雲塵還想說些什麼,卻見夜傾憐動了動,接着迷迷糊糊的擡頭,看着他責怪道,“在夢裡聽到你說話了,還能不能在大聲些。”
沐雲塵“哎呦”一聲,“不得了了,看來我在傾憐心已是夢情人了。”
一語剛了,便有一個杯子衝他飛來,沐雲塵嘴角一勾,身體輕盈一轉,等再次轉過身來時,他那紅脣輕輕咬着一個白玉杯,見夜傾憐看來,風騷的一拋媚眼,便輕飄飄的來到涼亭裡,一撩裙襬坐了下來,對夜傾憐挑眉,“如何?是不是太美了?”
夜傾憐輕聲一笑,這一笑,猶如冬日雪蓮,更像曇花一現,將正在吃醋的落輕離看癡,更將原本要勾引她的沐雲塵看癡,沐雲塵也迴應一個淺笑,便再也沒有了反應。
眉間的憂愁散去,清甜的聲音迴盪着,這一刻,他們彷彿一個回到遍地粉色的梅林,一個回到滿是戲虐的無憂閣。
離美人緩緩將墨發擱淺在玉臂,側眸看她,清澈如水的眸多了幾分不羈,瀟灑。
沐雲塵不自覺將自己瑩白如玉的手指放在脣邊,像是欣賞着什麼,又像是情不自禁的動作。
倒是夜傾憐一愣,她伸手在兩人面前晃了晃,後者神色一晃,清醒過來後,都愣愣的看向對方,然後在醋意橫飛的別過臉去,看的夜傾憐終於知道汗顏的最高境界是直接暈倒。
清晨已過,夜傾憐站在抄手遊廊,漫不經心的四處亂看,沐雲塵見了,立馬將手摺扇插進衣襟裡,雙手提着裙襬,躡手躡腳的向她靠近。
有一雙柔軟的纖手輕輕撫她的眼睛,夜傾憐嘴角抽了抽,便聽那故意變得及細的聲音問道,“讓我猜猜,眼前的人是不是最美,最溫柔,最喜歡沐雲塵的人呢。”
“不美,不溫柔,但是沐雲塵最好的朋友。”
一聽此話,沐雲塵努了努嘴,怏怏不樂的收回手,倚在了走廊的欄杆,側頭看她,“傾憐,我想問你爲何什麼事都不與我說?”
夜傾憐垂了垂眸,瞭然他已經知道寒冰草丟失的事。
“當初你獨自一人去藏寶閣,也不願喚我,我心便很難受,今時今日更是很痛。”說着,沐雲塵便努力將頭擡高,似是怕淚水流出。
夜傾憐順着他的角度看去,輕輕咬脣,“我只是不想連累你......”
“可我想連累你,連累你三生三世。”他側頭,對她一笑。
見她低下了頭,沐雲塵伸手揉亂了她的長髮,“好啦,你不要在想了,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不管這個世有多少愛你的人,你都要記住,我是最愛最愛你的美男子。”
他衣袖清揚,帶着瓊花清香,直走到遊廊盡頭,回眸眨眼一笑,哪裡有要哭的樣子。
不知爲何,夜傾憐心竟一陣陣溫暖,漸漸地又被熟悉替代,她愣了愣,低頭看向自己的心,熟悉的感覺是從那裡傳來的。
桃花林,遍地枯萎的落花,漸漸化入泥土裡,似要呵護來年新的落花。
那着一襲紅衣的公子,蹲在桃花樹下,長長的裙襬託在地,他伸手捻起一抹落花,放在鼻尖,輕輕閉眼眸,長長的睫毛猶如兩隻蝴蝶輕輕煽舞。嗅着。
空傳來衣衫飛舞和摺扇撐開的聲音,南千尋似沒有察覺,只靜靜的嗅着落花香。
沐雲塵從停落桃林,見到他的那一刻便緊緊抿脣,一世的故人怎能忘。
“錦玥,你還真是好本事,又換了個身份接近她嗎?”
其實,他不知是要恨南千尋這個身份,還是要感激他。
因爲當初,他豐命前去南月求和,便是遇到了南千尋,知道了他墨情的身份,又在他的棋局裡甘願做一顆棋子,一步步沉陷,一步步步入迷局,最終,發現謎底竟然是自己。
可也是這個身份,讓他憶起前世,讓他在癡情崖,曼珠沙華間尋到,他當初在梅林間一瞬白頭時所作“相見時別別亦難,春風無力百花殘”。想贈之人。
男千尋一笑,並不打算解釋,只將地落花兜在衣服裡,緩緩起身。
“我知道你想阻止我與她的大婚,我錦玥也是歷經瀟灑一世,歷經棋局一世,擋我夙願者,我只能送給他死。”
清淺的腳步踩在地,發出細碎的聲響,一襲紅衣伴隨着話語,劃過之處似帶着漫不經心的像桃林深處走去。
沐雲塵輕聲一笑,將摺扇重新撐開,看男千尋像在看一個很好的朋友,“好啊,那你便等着我將你的身份告訴我父皇,這樣我父皇應當能夠放過冷言殤了吧。”似覺得不好,又將扇子抵在下巴想了想,“嗯……或者將你的身份公之於衆,讓天下所有人都知曉你南千尋其實是不擇手段,嗜血成性的墨情,雖然沒什麼影響,但應該足夠讓所有人惦記你的江山……”將摺扇在手裡豁然一敲,他看向南千尋,眸光亮亮的,“豈不好玩。”
聞言,南千尋果然停下腳步,側頭對他笑道,“顏歌啊顏歌,枉你聰明一世,沒想到今生竟如此沒腦子,呵......”
沐雲塵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脣,“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
“你的命呢?”
唰的將摺扇一收,“呵,命可不行,我還要留着娶妻生子呢。”
南千尋眸劃過流光,嫣然一笑,“你認爲,錦玥還能要什麼……?”
這話,讓沐雲塵一愣,他將摺扇一端對準他,似想喚住他說些什麼,卻輕輕抿脣,將扇子緩緩收回,只能看着他越走越遠,只剩一抹紅色。
“好,既然你如此固執,大不了我帶她私奔。”
輕聲一笑,沐雲塵撐開摺扇,格外悠閒的像出口走去。
時間飛逝,已是三日,在這三日裡南千尋親自門,行了六禮的納采,問名,納吉三禮,原本兩人是皇帝賜婚,這三禮可省,南千尋卻非要親自行禮,如今輪到納徵了。
長街,有許多身穿官府的人擡着紫檀木的箱子,一箱一箱的走過,伴隨着敲鑼打鼓,場面十分熱鬧,引得不少百姓駐足觀看。
一輛通體紅色的華麗馬車駛來,最終和那些擡着箱子的僕人一起停在了夜王府門前,人們正好唏噓時,一襲紅衣的男子從轎子裡走出,長長的廣袖垂落在地,眸子一下一下的輕眨着,看的周圍百姓紛紛嚥了咽口水,不少女子羞紅了臉,卻還是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皇帝賜婚南月太子與傾憐郡主的聖旨已下了數日,京百姓本紛紛沸騰,加之聖旨下了沒多久後,落輕離又帶着夜傾憐街一遊,兩人眸滿是愛意,而皇帝的聖旨也遲遲不肯收回,搞得衆人弄不清楚現狀,有的人希望夜傾憐與落輕離終成眷屬,有的人則希望傾憐郡主能夠爲了國家聯盟而許身南千尋。
如今一見此狀,衆人便知這傾憐郡主要許給南千尋了。
這時天剛矇矇亮,夜傾憐被吵鬧聲打斷睡意,剛爬起來想問問怎麼了,璃香便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郡主郡主,南月太子來下聘禮了,現下已經到了廳堂,等着郡主過去呢。”
夜傾憐坐起身來,眸難得的安靜,過了好一會後,才起身走了出去。
走在抄手遊廊,還未到廳堂,便聽一陣陣笑聲傳來。
南千尋一邊看着自己的聘禮,一邊還不忘嘖嘖出聲,“這玉如意真是好,象徵大婚能夠吉祥如意。”後又拿起一個首飾,“還是這合歡最稱心意。”說着,還不忘看向一旁的落輕離,“離公子,你說本太子說的對不對?”
落輕離瑩白的手託着下巴,輕輕點頭,“殿下接着說,等輕離和郡主成親時這麼做。”
南千尋挑了挑眉,眸光瞥到房門一抹輕紗時,眼前一亮,連忙屁顛屁顛的迎去,“娘子,你可算來了。”
他想前拉住夜傾憐的衣袖,卻被夜傾憐一甩給躲開了,看着他仍舊沒有褪色的笑臉,夜傾憐冷冷一笑,不急不慢的走進廳堂,掃了一眼那些聘禮。
“娘子,這幾日爲夫只顧着挑選聘禮,如今來的有些晚了,娘子莫怪。”南千尋笑盈盈的湊前去,眼角餘光不斷向落輕離表示得意。
作者有話說:
愛妃們,之前不是有寫傾憐對沐雲塵和沐雲瀾一事很排斥嘛,本來偶是想給傾憐雲塵製造一些誤會,這幾章都沒提到這件事,偶思來想去,覺定把這一段刪除,因爲傾憐不能對沐雲塵有任何懷疑,顏歌染憶,你們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