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眼前成熟而冷漠的臉，心中百味陳雜，不知難過、悲傷、憤怒、絕望……哪一種情緒多一點。所以，即使被他抱在懷中，我也木木訥訥的，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嚇傻了？”師尊低頭，下巴蹭了蹭我的額頭。
“你……啓子慕？”矩飛光大驚失色，“你怎麼會在此？”
“我爲何不能在此？”師尊淡淡地瞥了矩飛光一眼，“矩飛光，難道你以爲世上只有你有兵冰龍之靈？”
矩飛光反問：“難道不是？”
“哈！”師尊冷笑一聲，“可笑的自大，看來無論轉世與否，你的自大從未改變！”
“轉世？”矩飛光吃驚。“什麼轉世？”
此時此刻，還有什麼好吃驚的？是什麼的轉世，還用說麼？我輕輕掙開師尊的懷抱，對矩飛光說：“矩飛光，我從前一直不明白，爲什麼我會莫名其妙地跟你走，爲什麼我要受那一場紅蓮業火的劫難，甚至我的阿南都不能倖免。直到此時，我終於明白了。原來……原來你就是燁權魔尊的轉世。”
“燁權魔尊的轉世？”矩飛光愣了愣，忽然興奮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本君果然是燁權魔尊的轉世，族中的傳言是真的！本君……不，本尊天生就是來拯救魔界之人！本尊將帶領魔重回頂峰！”
“呵，轉世之後，還是如此不分因果。”師尊毫不留情地嘲諷道，“已經重看了一遍當年之事，難道你還不明白？”
矩飛光一怔：“明白什麼？”
師尊冷冷道：“明白你是燁權的轉世，而矩飛芒則是燁明的轉世！”
“不可能！”矩飛光搖頭否認道：“矩飛芒決不可能是燁明的轉世！他身上根本沒有冰龍之靈的力量！”
“哦？”師尊反問道，“那麼，你身上可有火龍之靈的力量？”
“這……”矩飛光回答不出，但是堅決認定：“我就是燁權魔尊的轉世！”
這話前言不搭後語，我都替他感到着急了。我壓下心頭的種種情緒，問道：“師尊，這是怎麼回事？求師尊明示。”
“窈窈，你爲何如此……”師尊頓了頓，閉了閉眼，負手在後，好一會兒才睜開眼，說道：“魔界以冰龍之靈與火龍之靈爲源頭，雙龍之靈本該世世代代作爲兄弟骨肉相伴相生。雙龍之靈分屬冰火雙重屬性，歷來相生相剋相伴，炎火之力不會使魔族發狂，冰封之力不會使魔族冷漠無情。但燁權當年作爲火龍之靈降生之時，卻將冰龍之靈殘殺，破壞了雙龍同時降生的天道。導致雙龍雖然再次同入輪迴，卻沒有相應的靈體力量伴生。這也是爲什麼燁權與燁明分別轉生爲矩飛光跟矩飛芒，二者身上卻不曾帶有雙龍之力的原因。”
“原來如此。”我點頭，“可是，師尊口中的因果指的是何？徒兒不明白，請師尊示下。”
師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解釋道：“前生燁權爲了能同時擁有
冰火雙龍之力，將燁明殘殺，雖然燁權前生的最後一擊乃是被燁明所刺，卻不能抵消燁明十多萬年的痛苦。所以，今生矩飛光註定要先登上魔君之位，再被矩飛芒打敗，矩飛光在紅蓮業火中受的一切，乃是償還前生燁明所受之苦。”
“哦，徒兒明白了。”我點頭。原來一切都只是因果循環而已。因爲離光瑤前世殺了魔尊，所以作爲離光瑤的轉生的我，就必須償還他一條命。同樣的，因爲前生燁權害了燁明，所以今生矩飛光註定要被矩飛芒所殺。
“師尊。”我低聲問道，“是不是因爲前生燁權已經獨享了一次作爲魔尊的機會，廢了祭司。所以今生矩飛光註定失敗，永遠也做不成魔尊。而矩飛芒，即便他現在還如此年輕，將來也會以祭司的身份坐上魔尊的位置？”
“不錯。”師尊點頭，“不僅如此，因爲前世燁權的惡性，固執地分開雙龍之靈，導致雙龍之靈散落六界不知所歸，所以今生矩飛芒註定能同時擁有雙龍之靈。直到矩飛芒身死，雙龍之靈纔會又恢復骨肉至親的雙生相伴軌跡。”
“不可能……不可能！”矩飛光失控地大吼，搖頭連連後退，“本君的一生，怎麼可能是如此荒唐的異常恩怨償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師尊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無論你相不相信，事實都是如此。”
“不是的！”矩飛光叫道，“本君能使用冰龍之靈，能操控乾坤鑑，又是燁權魔尊的轉世，不可能回事如此結局！”
“正因爲你是燁權的轉世，纔會有如此結局。”師尊提醒道，“那一絲冰龍之靈之所以爲你所用，不過是讓你帶着窈窈進入過往，看清一切的因果，進而尋找到餘下的冰龍之靈。矩飛光，你不驚訝麼？爲何我沒有冰龍之靈卻能進入乾坤鑑編織的幻境？”
矩飛光下意識地問道：“爲何？”
“因爲冰龍之靈要我進來，帶她走。她不會被困在過往，只要冰龍之靈全數迴歸矩飛芒的身體裡，她與魔界的因果便已經償還了。”師尊忽然殘忍地笑了，“矩飛光，今生你與她的相逢相識相殺，種種糾葛，不過是一場因果償還而已。前世她不曾眷戀你，今生也不會屬於你，永遠不會！”
“一場因果償還……哈哈……一場因果償還！”矩飛光忽然瘋狂地大笑起來，“原來我這一生，竟然全都是一場又一場因果償還！與客醉羽一場莫名其妙的歡愛，是償還給君吻。與矩飛芒的兄弟一場，是爲了償還給燁明。與她的一場相識心動，卻也只是她要償還我一條性命而已！我這一生，所有的王圖霸業，都是一場空夢，都只是償還！”
他大笑起來，邊笑邊後退，不住地搖頭，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命運。漸漸地，矩飛光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起來，周圍的黑暗漸漸籠罩了他。
“時間到了。”師尊將我的腰摟住，開始往後飄飛。“窈窈，我們回去吧。”
我
沒有回答也沒有反抗，只是看着矩飛光。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我心裡很難過，透過矩飛光，我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所有的一切，今生的悲歡不過是一場償還，擁有的永遠都會失去，悲痛必須忍受。
矩飛光好像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忽然停止了瘋狂的笑，衝過來抓住我的手……他竟然還抓得住我的手。他激動而瘋狂地問道：“窈窕，你告訴我，難道……難道我們的相識真的只是爲了償還嗎？如果當初我沒有被客醉羽誘惑，你會成爲我的王后嗎？”
“我不知道。”我輕聲說，“飛光，我不知道當初我們的相識是不是命運安排的償還，但是，當初跟你回重咎魔域，我是真的想做你的王后的，所以纔會給你出謀劃策除掉對手。飛芒，我不愛權勢富貴，我那時……只是爲了你。我，我雖然沒有愛過你，但是我真的想過要跟你天長地久地做一對夫妻。”
矩飛光根本沒有聽到我後面的話，只是不斷地笑了：“沒有愛過我……沒有愛過我……可是，窈窕，我心中最愛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前世今生，一直都是，從未改變。”
“我……”我呆呆地看着眼前即將化爲透明的矩飛光，不知道怎麼迴應。
“夠了！”師尊冷冷地喝道，“燁權，前生玩這套，今生還要再來一次？你心中最重要的永遠都是權勢與霸業，從來不是她！你可曾聽過任何一個人真心愛另一個人，卻在她面前永遠自稱‘本尊’或者‘本君’的？你可知你爲何會一再地失敗？因爲人生在世就需要不斷取捨，無論人鬼仙魔妖佛，都不可能兼得，更不可能十全十美。你要權勢，就必須捨棄愛情。你若放不下魔尊的架子，不能以一個平凡生靈的心情去對待她，就永遠不要怪她爲何不曾給你真心！”
師尊將矩飛光的手從我的手上撥開：“兩世重複同一件事，犯同一個錯誤，燁權，下一世，你好好反省，學着真心隊對一個人吧！”
“真心對一個人……”矩飛光呆呆地重複着，再次衝了上來，盯着我的眼睛問道：“窈窕，若是下一世我們再相遇，若是我真心真意待你，你會喜歡我嗎？會嗎？會將你的一輩子給我嗎？”
“我……”我剛想回答，師尊便打斷道：“不會！”
矩飛光大怒：“你憑什麼替她做決定？她是你的師尊！”
“她不是！”師尊沉怒地喝道，“她不是我的師尊，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不關你事燁權還是矩飛光，我啓子慕在此明確的告訴你，無論她是離光瑤還是謝窈窕，無論前世今生或者來世，她都是屬於我的，屬於我啓子慕一個人的，誰也不能將她從我身邊奪走……仙界、上蒼、天命，都、不、可、以！”
說完，周圍白光大盛，矩飛光的身體徹底變成了透明，周圍的氣息強烈的變化。我的雙眼漸漸恢復到一片漆黑。
這是回到現實的世界了，我依舊，是那個瞎了眼的謝窈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