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這一突發事件,加之曲箜篌受傷,雲翎等人便停下腳步,尋了另處乾淨別緻的客棧投宿一晚。
晚上雲翎又幫曲箜篌換了回藥,藥剛換完,房間外就想起了叩門聲,雲翎將門打開,便見顏家主僕站在門外。
曲箜篌顏惜見面,兩人表情有些尷尬。
雲翎反應敏捷的圓場,指着顏葵手裡拿的包裹說:“顏葵,你那一大包是什麼?”
顏葵很機靈的配合道:“哦,曲姑娘的衣服今日弄髒了,少主命我去城裡最好的繡坊置了幾套新的,來給姑娘送來,來來,曲姑娘快收下。”
一邊說一邊就拿着衣服往屋裡走,身後的顏惜便也跟着進了房間。
曲箜篌這身衣裙早已經被何洪威一番拉扯之下破舊不堪,如今顏惜送了新的來真是合適不過。於是在雲翎的推搡之下,曲箜篌便去了側房內換衣服。
不多時曲箜篌略帶羞澀的穿着新衣裙走了出來,雲翎讚了一聲:“顏少主當真好眼光,這衣服挑的真真好。”
顏惜瞅了曲箜篌一眼,微微一笑算是迴應。
幾人圍着案几坐了下來,可是再也沒人出聲講話,氣氛又重回了尷尬。
雲翎瞅瞅相對而坐卻隻字不發的顏惜與箜篌,心下尋思道,顏惜當初都打算把箜篌帶回越潮島,想來便是真心所愛了,但不知中間鬧了什麼矛盾,這箜篌便不告而別,眼下難得重逢,可對着顏惜半天,居然愣是一個字都不說。當下不禁感嘆女人心海底針,已經完全將自己同爲女人的事實忘了個乾淨。
爲了打破這沉默,雲翎沒話找話的開口了:“曲姑娘玉骨冰肌,配這身橘紅衣衫,美得如同盛夏枝頭的嬌俏凌霄花。”
曲箜篌道了聲謝,感激的看了一眼雲翎道:“今日多謝姑娘出手相救,我這溫吞腦子,居然都忘了請教姑娘的尊姓大名。”
雲翎道:“談不上什麼尊姓大名,蕭翎便是!”
“蕭翎?蕭翎?翎兒…”
雲翎道:“恩,家裡人都喊我翎兒,你可以稱我爲翎兒。”
“翎兒…翎兒…”曲箜篌眉頭漸皺,若有所思。
雲翎道:“怎麼這個表情,難道我的名字有什麼不妥?”
曲箜篌一雙妙目霍然投向雲翎,眸光似冷似悲,在雲翎臉上轉了一圈,旋即厲聲道:“竟是你!”話落,衣袖一甩猛然起身便向側房走去。
雲翎一頭霧水,看着她離開的背影,道:“翎兒不是我,難道是別人?難不成我不是我?”
“你不是你?”顏葵一聲驚悚,蹦了出來,伸手凌空向雲翎一指,大喝一聲:“呔!何方妖孽!竟敢化作雲小姐的模樣!看我顏葵老君急急如律令!快快顯形!”一邊說一邊從案几紙上撕下皺巴巴一角,蘸着茶水在破紙上鬼畫符的連寫了三個大大的滾字——滾滾滾——便向雲翎擲去。
雲翎擡擡腳,顏葵圓潤的身材便在空中舒展開來,翻出輕盈而優美的姿態,飛出窗戶。
雲翎扭頭看了顏惜一看,卻見顏惜靜靜坐在窗前,一言不發。此時正值黃昏傍晚,暗金色的夕輝透過窗櫺打進客棧,投在年輕公子俊美的臉上,忽明忽暗,瞧不出任何表情。
一行人在客棧開了四間上房,一人一間。
待到月上枝頭的時候,雲翎從房中出來,正準備去喊小二給自己提熱水,便見碧色的身影從眼角一掠,踏進了曲箜篌的房間。
隨後一個腦袋牆角後伸出來,鬼鬼祟祟朝着箜篌房間看去。
“偷窺人家的隱私是可恥的,”雲翎悄悄走上前,咳了咳,道:“難得有情人重逢,就讓他們好好獨處嘛!”
“可恥我也得硬着頭皮窺下去!”顏葵毫無慚愧之色。
突然箜篌房中燭火一晃,房間登時一片漆黑。
顏葵跳起來,道:“啊呀,不得了,不得了,燈被吹熄了,少主莫非要和她…啊,真真是——牀前明月光,少主脫光光……”
“哪裡有月亮了!”雲翎扭頭望望沉沉的夜,淡定的道:“月黑風高夜,脫衣睏覺時。”
顏葵上躥下跳,忐忑難安:“這這這可怎麼辦纔好?”
雲翎拍拍他肩,道:“看開點,你們少主既然都有了許多個老婆,眼下這又算個什麼?”嘖嘖了幾聲,又道:“可憐見得,想他這次個把月的都在雲霄閣,一個姬妾都沒帶來,估計都憋壞了。”
顏葵沒細想雲翎的話,只管牢牢盯着房內,道:“瞧這架勢,難不成他們要死灰復燃?”
“若是真心相愛,死灰復燃是個好的結局,我贊成!橫豎你們越潮島已經有了十九個夫人,加上這一個,剛好湊成五桌馬吊。”雲翎秉着非禮勿視的念頭,一面說,一面將顏家書童強行拖走。
顏葵極不情願的被拖走,一面走一面道:“雲小姐你真的願意讓曲姑娘給少主做夫人?你不介意?”
雲翎納悶道:“好端端的,我爲什麼介意?”
顏葵一臉的驚訝,猛然跪下來,抱着雲翎的腳連聲道:“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雲翎好奇道:“你哪錯了?”
顏葵熱淚盈眶,羞愧的埋下頭去:“我原先總以爲雲小姐雞兒肚腸,脾氣暴躁,罵人不眨眼揍人不帶血!可我如今發現自己大錯特錯!想不到雲小姐如此通情達理,心胸廣闊,嚴於律己寬以待人……”
雲翎甩開腳,將顏葵踢到一邊,納悶道:“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啊?”
顏葵感動的涕淚滿面:“身爲正房夫人的您,居然一點都不介意少主在外面沾花惹草,就算娶上十幾個小妾您都無怨無悔,甚至自家男人在別的女人牀上風流快活的時候,您還要不辭辛苦的守在房外爲他把風放哨。您這種富有大公無私的奉獻和犧牲精神的人,真是讓人可敬可佩可歌可泣可服可嘆!”
雲翎嘴角抽搐幾下,道:“你想太多,早點洗洗睡吧。”剛要回房,又轉回頭來,遞過一個小小平安符給顏葵:“喏,這個是紫衣託我轉交給你的。”
“紫衣,紫衣,”顏葵緊緊抱着平安符,老淚縱橫:“我就知道彼心同吾心,你心裡也是有我的…。”
雲翎正想補充說明,這個平安符一個銅板三個,整個雲霄閣上上至小姐下至丫鬟園丁廚房伙伕洗碗大嬸紫衣每人都送了一個。可顏葵又上來抱着雲翎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雲小姐,謝謝你一路上即使丟錢丟人也絕不丟這個愛情信物,嗚嗚,你真是個好人,嗚嗚嗚,你真是大大的好人......”
雲翎吞了吞口水,便再也不忍心將真相揭穿了。
晨鳥啼鳴,朝花噙露,又是嶄新的一天了。
雲翎赤着腳丫坐在二樓走廊欄杆上,閉着眼靜靜的嗅着徐徐微風中輕淺淡雅的花香。
碧空如洗,風清花香,這是美好的一天。雲翎擡起頭,遙遙的眺望蔚藍而高遠的天空,喃喃道:“你說過,美好的時光總是白駒過隙一閃即逝過得飛快。我希望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時間快點過去,五年一到,你終會微笑的回來。”
顏惜從迴廊經過,望了一眼雲翎,不鹹不淡的道:“雲世妹的腳十分的不美。”
雲翎立刻從欄杆上跳下,狠狠瞪了顏惜一眼,穿上鞋子蹬蹬蹬下了樓去。
一行人吃過了早飯,騎上馬繼續朝臨州趕去,這其中還多了一個曲箜篌。
曲箜篌不擅騎馬,而衆人又覺得馬車太過繁瑣累贅,無奈之下顏惜只能讓她坐上自己的馬。
駿馬飛奔,掀起一路塵埃,雲翎真誠的覺得打擾人家同騎一馬卿卿我我是非常不禮貌的,於是自覺地將速度拉慢了點,跟着顏葵兩人不遠不近的在後面趕着。
顏葵看着前方的馬匹,不滿地哼了一聲,雲翎順着顏葵的眼光看去,便見那馬匹之上的箜篌正扶着顏惜的腰,額頭微微靠在顏惜背後。
雲翎收回了目光,疑惑的瞧了一眼顏葵,想不明白。
緊接着顏葵又哼了一聲,而後便化身爲哼哈二將,哼的一發不可收拾。
“顏葵,那個,你若真憋不住,就實話跟我講了吧,我會替你保密的!”雲翎被哼哈二將擾的不行,開始好心的開導顏家小書童。
顏葵道:“講什麼啊?”
雲翎一副瞭然在胸的樣子,道:“紫衣其實只是你的一個幌子,你內心真正愛的人,是那位曲姑娘吧?”
“砰”一聲響,顏家書童從馬上摔了下去。
雲翎看着好不容易爬上馬的顏葵道:“難道我說錯了?你愛的人是你們家……你們家少主?”
“砰”又一聲響,顏家書童再次摔下馬去。
一陣煙塵揚起後,顏葵灰頭土臉的爬上馬,信誓旦旦的看向雲翎道:“我向蒼天發誓,我顏葵對紫衣絕對沒有二心。”
雲翎奇道:“那我就實在不明白你了,對箜篌沒有意思,又沒有斷袖搞基之好,可爲何看着你們家少主跟箜篌在一起,便擺出一副吃多了陳醋的樣子?”
顏葵捶胸頓足:“啊啊啊啊,雲小姐,你是好人,我這是爲你生氣啊,我這是爲你鳴不平啊!我告訴你,少主可從未對女子這般親密過啊,瞧這樣子,萬一娶回去少主對她一房獨寵,你這正妻可如何立足啊?萬一她鳩佔鵲巢,取代你正房的位置,那你顏面何存啊?再想長遠一點,她若成了正妻,那等少主繼承莊主之位後,那數不清的財富便都成了她這正房的囊中之物了,到時候她一手遮天,花你的銀子,住你的宅子,霸你的男人,打你的崽子,你你你…”
雲翎溫柔的伸出腿,“砰”的一聲響,顏家書童這次連人帶馬一同摔出老遠。
雲翎擡頭望天,頭痛道:“這段亂七八糟的姻親,當真誤會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