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相愛相殺(1)
周旭紅衣烈烈,寒風吹起長袍,在白色霧氣中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他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麼憂愁在困擾着他。
他搖搖望向城牆之處,心裡無端的有點煩躁,眉宇間有揮之不去的陰霾。
“一切都該結束了。”濃濃的嘆息聲混合在風聲裡,似解脫,又似釋然。他瞥向小院牆角處的一樹紅楓,自顧自的絢爛的開在寒秋裡,燦爛的想要人流淚。
【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你準備好了?】河洛帶着懷疑的問道。
周旭眼睛倏爾閉上,過了一刻鐘。周旭才轉身說道:“初二,你去城牆上看看進展的怎麼樣了?”
“遵命。”初二得令而去。偷偷瞄了一眼主子,心裡卻暗自嘀咕,主子今天似乎有點反常,暗暗思量是因爲戟瑞沒在身邊,還是因爲今天那個“百勝將軍”要來攻城了,雖然他一向敬佩面具將軍,但現在面具將軍既然是國之大害,又是主子的對手,他心裡自然開始貶斥這個人。
心裡得意的想:“但憑主子的才能,難道還怕區區的一個不敢露臉的將軍嗎?”
待初二身影消失,周旭纔回了河洛。“咳咳,怎麼不相信我,我何曾失信於你。”伴着咳嗽聲,一口血噴了出來,那血滴落在周旭的紅衣上,濺落在他的指尖上,在指尖綻放出一朵紅梅。周旭淡定的從袖子裡掏出白色絲帕,輕輕揩了下指頭,擦了擦嘴角。對落在身上的紅血毫不在意。他抿嘴一笑,這血嗎,吐着吐着就習慣了。不是嗎?
城牆之上,晏曙依舊還是以往白衣闊袖的書生打扮,行走之間依舊瀟灑寫意,他氣定神閒地在城牆上指揮,好似在彈一曲風流,而不是在人間煉獄任意收割別人性命。
“初二,你來了,賢王有何吩咐?”晏曙眉宇間自由一股風流,似乎萬般不在意。
初二解釋說主子讓自己來看看進展,他想起面前這個人就是剛剛名聲鵲起的名人,心裡還有點小激動。面前這個人可是讓面具將軍折腰的人,崇拜之至!
“報……”一聲急令,探兵報告周徹率領軍隊攻城,並且得到確切消息,此次攻城周徹身邊還有個新面孔,據說是剛剛入軍營的奇人,他自稱賈人。
我們不得不提起周徹前兩次準備充分的攻城。
第一次攻城,周徹率大軍正面進攻,楚睦左翼衝鋒,韓辛右翼護陣。到了城門,帶着火淬了毒的利箭紛紛射向馬的前肢。隨之而來就是潑天大糞與數不清的石頭。周徹無功而返,折損甚少。
第二次攻城,仍舊是上次佈置。周徹小心提防,做了萬全準備,卻不料尚未到城門,馬兒就一個勁的向地上嗅,勒不住大口吃青草的馬,周徹就知道又中計了。無功而返,人員毫無傷亡,就是名聲醜了,而晏曙隨之名噪一時。
而現在就是周徹發起的第三次攻城,這一天恰恰就是戟瑞離開的後一天。周旭清楚的知道前兩次周徹的失策不過是示弱而已;甚至可以說是故意而爲之,就是爲了讓晏曙放低戒備。
晏曙揮手,示意探兵下去。他心裡一喜,果然賈人這個狐狸親自出山了,這次他就就要看看自己的萬全之策能不能親自逮住周徹了。冷靜而自持的晏曙如周旭所想,並沒有把前兩次攻城勝利的事情放在心上,更沒有因爲盛名而喪屍判斷力。
他自詡能看透別人,自然也料想這可能會是周徹的試探,而不是全部實力。這次纔是真正交戰的時候。
“希望晏曙公子一舉擒拿危國之人,叛國之將。”初二激昂的說道。
“借你吉言。”晏曙大悅,繼而轉身,臉上再也不見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而是堅毅、嚴肅,渾身透出一種難以讓人抗拒的威懾力。似乎他就是一座無法撼動的碑刻。他做了一個向下手勢,齊刷刷的士兵們拿住盾牌和火毒箭趴伏在城牆上,第二道城防禦設備開啓,投石器、投火器、投雷器材等機器已經到位,選定射程,進入射擊階段。攻擊設備待命。
士兵們和機器在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裡準備完畢,晏曙做了一個乾淨、凝練的向上動作,城牆上豎起了一道半環形的穹頂,而在穹頂上則是數不清的尖銳鋼刺,因爲太過隱蔽,沒有陽光能夠照耀出一道光彩。從下面走過城門,也就不會發現這道墜在自己頭上的亡命武器。
周徹身披盔甲,身後跟着十萬大軍,楚睦韓辛皆不在身邊。賈人輕搖扇子,眯起細長的眼睛,臉上掛着詭異的笑容,似乎心裡在打着什麼壞主意,漫不經意間透出彈指間就能輕易摧毀這個看起來防禦力十足的城池的信心。
“衆將士聽令,左將軍攻城,右將軍待命。”周徹昂起頭來,揮着劍,聲音乾脆而簡單。
兩軍直接開展,沒有經過任何宣戰。保持着難道的“默契”。
嘶喊着伴着劍雨,士兵們排着奇特的陣型,前赴後繼,帶着勇往直前的士氣,一鼓作氣。
戰鼓擂,風聲起。
從城牆上射下數不清的箭,那些弩箭帶着煞氣,排着鷹式的陣型,射向每一個試圖攻向城牆的士兵。血,漫天的血,鳳起吹着血也渲染了整個戰場。濃烈而殘酷的氣氛包圍了每一個人,冰裂的風肆擾着每一個戰士。
“高人,真的要這麼做嗎?”周徹緊鎖眉頭,看着一個個盡心培養出來的士兵一個一個被毒箭射倒在地。
“將軍心裡有數,鄙人從來不講大話。”賈人高深莫測的表情讓周徹心裡有些忐忑。
賈人微微一笑安撫周徹,“將軍,這可是我們不眠不休三天才定下的計策,難道將軍對自己沒有信心。放心,一切有我。”
他手持着馬繩,心裡一陣激盪。聞着空氣裡瀰漫的血腥味,他的骨頭都要酥了,多麼美妙的味道,這是魔鬼才配飲下的迷人酒水。
賈人沒有選擇軍師出入戰場所做的馬車,被士兵層層保衛着,而是像個騎兵一樣騎了馬,就是骨子裡嗜血的衝動。
多麼美妙的味道,賈人幾乎要沉醉到這個戰場飄飛的血液中去了。哈,在現代不過是解剖幾個活人而已,而在古代冷兵器時代則能嗅到如此多而美味的血液味。這也是他不願在戰場上運用熱兵器的原因。
他的骨子裡只對冰冷刀劍刺**體而充斥的血液感興趣。
“幸虧他把楚睦調離攻城的隊伍裡,要不然楚睦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任由自己的兄弟送死。”周徹心裡這般想着,卻沒有後悔下了這樣冷血的決定。
只要想到衝入城池,就能看到自己的哥哥,別人做些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攻城的一撥一撥的士兵,無畏的死在晏曙親自設計的武器上。
城下的死屍一層一層的快壘成了小山,而更多的士兵則是踏在他們身上,繼續攻城。
終於,在死了數不清的士兵後,終於有人突破了,有人把雲梯架在了城牆上,周徹這邊的鼓聲敲的更響了。架雲梯的人死了,更多的人卻架住了。
趁着有些手忙腳亂的朝廷士兵疲於應付的時候,周徹大喝一聲,“右將軍,投箭。”
迅速排開了陣型,敢死隊一樣的精神,淬毒的箭紛紛射向守城士兵的眼睛。
只聽得一片嗷嗷的聲音,在第一批無暇,第二批補上的空缺裡,那些被掩飾住的勇士們如同猴子般迅速,在雲梯上迅速縱上去,而無數的巨石投下來,卻被道道肉牆堵上。
晏曙的白衣似乎也沾染了灰暗,他臉色陰霾,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出乎他的預料。
“屠夫,周徹就是血淋淋了屠夫。”晏曙大叫一聲,“第三批,上,給我把他們統統殺死。”
城牆上的攻擊力升級,那些眼看着就能上了城牆,奪了旗幟的勇士們被火雷給炸飛了。
“天,這個人是鬼嗎?”賈人眼睛裡冒出精光,心裡竄出火花,江南晏家果然名不虛傳。就連製造武器的都能這麼先進。
“厲害。”周徹眼裡全無人命,而是直接讚美自己的敵人。他眼裡同樣冒出火花,他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想傳聞裡那樣僅僅是個風流不凡的典範世家公子。
能和他哥哥傳出緋聞還沒有讓朝廷禁止,可見他功力絕非一般。周徹心裡絕不承認自己嫉妒了。
就在戰場上殺戮不斷升級的時候,初二也把所有的消息傳給周旭。他的眉頭似乎是個鎖給鎖住了,累累白骨,都是東周人。
“初三到初六,你們分來去找楚睦韓辛藏身所在。”明明機率很小,周旭還想着減少死亡人數。這對一個國家而言,是巨大的損失。
“遵命。”四個人兩兩分隊,去尋找隱藏的敵人,那纔是真正的危險者。
而在一個蜿蜒小路上,遙遙看去,騎馬而來的一行人。他們的馬匹極好,速度極快,人也訓練有素。遙遙看去,他們身後漫卷起來的塵土都能繞起來了。
騎到近出,纔看清這是一行四人。“宋祁,馬上就到了,你在堅持堅持。”寇闕扶着自己馬上就要脫離自己腦袋的帽子勸慰。
“我快要崩潰了,不過我能堅持住。”偶像的力量是無窮的。即便他這個在現在自詡馬術不錯的人也要叫苦連天了。
“主子,你怎麼樣,要不要休息下?”他們已經連續趕了三天兩夜的路了。
“小栗子,還剩多少裡?”
“快看,天上。”宋祁突然手指着天上,驚詫的說道。
璀璨的煙火綻放在天空上,異常的耀眼而美麗,卻帶着致命的危機。
“有難,加快速度。”小栗子已經疾叫,這是戰場上傳了信號,往往象徵着我們已經成功,或者等待救援的信號。而現在天空上煙火的顏色,明確的表示這是馬上就要成功,你們可以最後一擊的表示。
“駕……”小皇帝再次揮鞭,身後帶着的救援軍隊距他們還有十里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