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小將軍既然能騰出手來了,這確山虎嘴寨耿大嘴自然便留不得了。
白雲航還在合計着藉着這陽光明媚的機會,帶着一家人到登封附近的景點轉轉,這邊雨小將軍已經十萬火急地把他叫過來:“你準備準備!我們去確山!”
白雲航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確山?耿大嘴?我們要平虎嘴寨!”
沈曉薇和她那個大有來頭的大姐倒是期盼這個消息許久了,可眼下是什麼時候,趁着機會一幫公人都象是放了羊一般,收攏起來都不知要花多少時間。還好雨小將軍隨後說了一句:“不急不急,咱們先好好籌措!”
正月十八,這支以登封公人爲前導的隊伍再度拉了出去,雨小將軍親自帶兩個指揮和一個騎兵掌旗緊隨其後,此外還有洛河七寡婦親自帶着一百多精幹漢子在道上配合。
這次去確山,有雨小將軍的過千大軍助陣,李玉霜和郭雪菲便沒跟了過去,在登封陪着葉清秋好好轉轉,結果紫冰蘭不知在哪知道了消息,硬是打着維護白雲航安危的旗號:“憑你那武功,一個二流人物都能把你收拾了!我可不放心,陪你去確山!”
她現在正和洛河七姐妹的大姐在車上有一句沒一句說着話兒,洛河七寡婦的大姐頭是個很年輕的女子,充滿陽光的笑臉,留了個很乾脆的馬尾,穿了件火一般的紅衣紅裙,舉手投足之間都充滿了朝氣,幹起事來也很有衝勁。但白縣令就是不明白,這麼青春的女子怎麼就是個寡婦。
紫冰蘭卻是標準的仙子模樣,連說起話來都極是嫺靜,始終都是波瀾不驚淡淡如水的感覺。根本看不出她的真實面目,一想到那迷亂風情,白雲航心中就有些自然而生的驕傲。
紫冰蘭這次來,倒象是藉機會來蜜月旅行一般,一有機會便惹得白雲航怒而拔槍,兩個人直好得如膠似漆,而從紫冰蘭的口中,白雲航知道了許多紫竹仙境的秘辛。
永昌正月二十四日確山虎嘴寨耿大嘴是個極精明幹練的漢子,這虎嘴寨的基業本是祖上數代相傳,到了他手裡之後更是銳意開創,很是招攬了些江湖豪傑,便成了豫南大豪,寨中有三四千畝良田,房中有着二十多個婦人,就鄧州棗陽的縣令府尹都和他時常往來。
虎嘴寨大寨裡隨時有着過千寨丁,至於四下的小塢壁,也早已收入手中,只要他耿大嘴一聲呼應,隨時可以出動三千寨丁。
只是望着山下那一日之間的大營,還有那點點星火,耿大嘴心裡很是沒底,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和雨辰沒半點仇怨,平時的上貢也不少,他怎麼幫着那幫洛河婆娘來平我的山寨!”
偏偏夜風中傳來的聲音讓他更加憂心:“虎嘴寨的弟兄們,俺是黃羊!黃羊就是洛陽黃羊寨的那個黃羊,黃羊寨的大寨主,大夥兒不是喝過酒吃過肉的……我們幹強人的,一向是飽一頓飢一頓的,連吃飯都沒個準時,可自從投到雨小將軍麾下,天天有魚有肉有酒,米飯管飽,每個月還有軍餉可領!若是執迷不悟,雨小將軍這四千軍兵一個回合便可以把虎嘴寨打下了!”
虎嘴寨寨丁衆多,所以飯菜只能勉強管飽,幾個大肚漢更是經常叫餓,飯桌上也難得見到一次魚肉,至於糧餉更是指望不到了,一時間寨子里人心浮動。
旁邊一個高大威猛的年輕頭目,一聽黃羊這話便主動請戰:“大哥,也不過千把人馬,請咱集合弟兄們,會合各家山寨可以集合三千弟兄,趁着他們立足未穩的機會殺挫他們的銳氣!”
這人叫徐震,正是耿大嘴的三寨主,他本是華山派的掌門弟子,只因爲青梅竹馬的小師妹移情別戀,喜歡上了福建來的小師弟,他一怒之下爲謀個功成名就便投了官軍,後來被派到“曹操”羅汝材部做了個軍官,專門負責監視羅汝材的異動。羅汝材更張易幟反出官軍的時候,當即把這幫監軍綁了起來。羅汝材大聲喝道:“老子反了!你們哪個跟我反,隨老子吃香喝辣的,若是執迷不悟……哼哼!”
徐震當機立斷投了“曹操”羅汝材,以後便跟着羅汝材南征北戰,很是立了些戰功,最後成了羅汝材營中一等一的大將。
太祖皇帝火併羅汝材的時候,徐震驚恐不定,拉着數千部衆投了“小袁營”袁時中,結果被太宗皇帝領兵截住,最後只帶走了四五百人。“小袁營”袁時中與徐震頗爲投機,卻不願委以重任,只讓他領了本部人馬。那時候袁時中對前明已有歸順之意,結果又同太祖皇帝起了衝突,一番大戰下來,徐震的本部人馬折損得乾乾淨淨,就連他自己都是被耿大嘴從屍體堆裡救出來的。從那以後,他似乎也沒了雄心壯志,便在耿大嘴的虎嘴寨裡做了個三寨主,憑着自己勇猛善戰,又有非凡的帶兵本領,幫着耿大嘴很是打下了一番基業。他終究不是虎嘴寨出身,在寨中很是落寞,耿大嘴對他也是半信用半提防。
一聽徐震講到這話,從洛陽逃出來的耿仲明準哼一句:“三寨主!你倒有膽子猛衝虎翼軍兩個指揮的陣勢!”
耿大嘴卻是輕輕嘆了一聲氣,去年冬天,耿大嘴自以爲羽翼豐滿,反出了洛河七寡婦自立門戶,一時間歸附飛鷹盟的山寨數以十計,那時候也風光得很,哪料想風雲突變,洛河七寡婦遠遠超過自己想象,竟是勾引虎翼軍的大軍殘害綠林同道,一時間連挑了十數個山寨,就連自己在洛陽的分舵白馬寨也被挑了個乾淨,只有自家兄弟耿仲明一人逃了出來。這樣一來,誰還敢接近虎嘴寨?只剩下耿大嘴孤憐憐的守住了確山的這點實力,現在人家洛陽婆娘更是帶着虎翼軍殺上門來了。
正在耿大嘴遲疑不定時,只見一個漢子大聲說道:“大寨主,虎翼軍堪稱百戰精銳,結陣之後哪怕是過千精騎都衝不破他們的陣勢,何況是咱們這幫兄弟!三寨主,你這個法子不妥!”
這人正是那日從汝寧府吳家堡逃走的張信,他原本是個縣衙的總捕頭,吳老六案發之後,他的總捕頭也幹不下去了,一怒投了虎嘴寨。他本人是小袁營出身的戰將,武功也高,耿大嘴也是久仰大名,當即把他封爲四寨主。
他一說話,徐震不言語了,耿大嘴淡淡地說了一句:“怕什麼,咱們寨裡有過千弟兄,地形也險要得很,寨中足夠有幾個月支用的糧草菜疏,外面還有兩三千好漢響應!我看這千把虎翼軍怎麼攻得進來!老三,這前面你給看緊了!”
在反出洛河七姐妹之前,耿大嘴也是把整個虎嘴寨的工事都重修了一遍,還立了十幾個箭塔,藉着這絕好的地形,再加上寨中有近百張弓和八具強弩,虎翼軍若要強攻,必定是死傷慘重。
徐震一聽耿大嘴的話,有些失望,卻淡淡地說道:“大寨主只管放心!我什麼時候誤過老大的事情,這些寨丁都是我的老部下,老大你就放心吧!”
說着自行起身到寨牆查探防務去了,耿仲明見徐震走遠了。罵了句:“什麼東西!好象這兵丁都是他家的一般,卻不是我們耿家的。”
說着,他已經拉着張信的手說道:“大哥!我早就說過了,這人用不得。你看,四寨主也是帶兵的大將出身,也能統馭部衆,哪一點不比徐震強!”
張信向前一步施了一個大禮:“大寨主若有差遣,張信萬死不辭!”
耿大嘴看了看張信卻沒言語,這張信原本便是他用來牽制徐震的,這兩年徐震的勢力在虎嘴寨越來越大,也有了些自己的心腹手下,偏生二弟耿仲明把本錢丟了個乾淨後逃回來,在虎嘴寨沒了威望,一時間徐震說話比耿仲明管用,雙方立成水火之勢。
張信猶豫了半天,才從嘴裡擠了幾個字:“大寨主,張信總覺得這回的味總有些不對啊!”
耿仲明當即明白過來:“沒錯,虎翼軍怎麼纔來這點人啊!雨小將軍能調動的兵馬至少也有四千,怪了!”
正說着,那邊徐震已經帶着幾個心腹走了回來,徐震大聲說道:“大哥!有我在,保證半點事情也沒有!”
耿大嘴看了看徐震,笑了笑,猛地說了句:“把三寨主的兵器給我下了!”
望着四處圍過來的寨丁,徐震沒抵抗,只是冷冷說了句:“老大,咱們兄弟這麼多年,你難道還信不過兄弟我嗎?”
耿大嘴答道:“老三,大哥不是信不過你!實在是今天的事情有些奇怪,加上前段時間時常有些不相關的人來找你,我詢問你,你總託說是故交……今天大哥得罪了你,可卻是爲你好,只要過了這一回,大哥親自給你磕頭請罪!”
徐震神情淡淡:“大哥既然不信兄弟,兄弟還有什麼話好說!只求這一番事了,放兄弟我光身出門就行了!”
耿仲明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裡應外合!徐震,你好大膽子,竟敢與外人裡應外合謀奪我們虎嘴寨的基業,你也不想想當年是誰把你從死人堆裡救出來的!”
徐震始終都是波瀾不驚:“大哥!你終究是信不過小弟!”
那邊耿仲明看着被解下佩刀的徐震,他前次在洛陽府雖是逃了回來,但是受創頗重,到現在還沒養好傷,猛地把自己的腰刀遞給了張信。
張信心裡明白,這便是綠林道中的所謂“投名狀”,只要殺了徐震,他的位置自然可以向前遞補一位,卻不由朝耿大嘴那邊瞧了瞧,耿大嘴卻似乎什麼都沒看到。這個時候他不能說話。
徐震卻只是冷笑了兩聲,張信看了看耿仲明自帶的腰刀,只覺寒氣逼人,他也沒動作,說了句:“好刀!”
他轉身朝耿大嘴走去,隨口說道:“大寨主!這事情請你做個決斷!”
耿大嘴臉上卻是平平淡淡,似乎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耿仲明卻大叫起來:“老四,還不動手!這小子在我們虎嘴寨多少年了,也不知道知道了多少內情,留他不得!只要殺了他,這三寨主的位置便是你的!”
徐震冷眼看這場中的一切,耿大嘴的幾個親兵卻是已經拔出刀來躍躍欲試,耿仲明見耿大嘴還有些猶豫,他大聲叫道:“大哥!你就句話吧!”
這段時日來,他和張信倒是有些投緣,張信是小袁營出身的部將,小袁營舊部多是河南本省人,他的老家主在鄧州,又同樣有着被虎翼軍追得抱頭鼠竄的經歷,所以耿仲明有心將張信引爲自己對付徐震的外援。
耿大嘴始終不發一言,耿仲明急了:“老四,你快動手啊!大哥也沒反對!”
徐震冷冷地看了張信手中的腰刀一眼,神色依舊淡淡,卻有一種嘲諷在內。
張信比劃了比劃閃着雪光的腰刀,終於開口說了句:“三哥,着實是小弟對不住了!”說着,他冷冷一笑:“兄弟天天記掛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三哥,實在是因爲你擋着小弟的道了!”
他語氣陰狠,配上他刀上的寒光,越發顯得猙獰了,只聽他一聲大吼,刀光一閃,那雪亮的腰刀便朝面前的人身上捅了過去,端地是乾脆利落。耿大嘴茫然地望着插在自己身上的鋼刀,眼睛睜得通圓,痛呼一聲,卻是發不出話來。
耿仲明一聲怒吼,卻是衝上去扶住了耿大嘴,連聲問道:“大哥!你怎麼了!大哥!”
張信身手極爲高明,當場抽出腰刀砍翻耿大嘴的兩個親兵跳到一邊,只見他隨手插好佩刀,淡淡地說了句:“大哥!二哥!着實對不住了,小弟我纔是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