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娟牽着明月站在後面,透過人羣看着清平的樣子,聯繫到自己的境遇,也同情的嘆口氣,跟着有些黯然,左右看了看,突然想起什麼:“小六呢?買糕點還沒回來麼。”
婉娘也回過神來,左右使勁張望,剛想找人,便看見明玦提着一包點心往這邊跑過來。
明月歡呼着迎了過去,婉娘無奈的搖了搖頭,提了嗓音喊道:“你們兩個慢點跑,別摔了。啊!小心!”
話音未落,一個男人冒冒失失的過街,剛好撞上跌跌撞撞奔過來的小明月,兩者體型懸殊太大,結果自然不用多說,明月被撞得跌出去好幾個跟頭,愣了兩秒,立刻嚎啕大哭起來。
婉娘和明玦的目光一直跟隨着明月,在她撞上男人的時候,兩人就立刻下意識的朝明月跑了過去。
婉娘扶起明月,心疼的給她拍身上的灰塵,查看她擦傷的胳膊腿,正忙着,那撞了明月的男人反而開始大動肝火:“丫頭片子沒長眼睛!?瞎撞什麼!還有你,女人,打什麼望呢,不知道看好你家丫頭?”
明缺和明玦這時也跑了過來,明玦剛要去看明月的傷勢,便聽見這罪魁禍首的囂張話,立刻冷了臉色,擡眼一看,呵!還是熟人!
男人目光不經意的一掃,也看見了明玦,登時眼睛睜得老大,張口結舌,活見鬼了一般,一臉的驚悚!
這不是別人,正是前段時間被明玦忽悠過的四刀!
還真是冤家路窄。
“你……”四刀不可思議的指着明玦,剛要說什麼,便見明玦微眯着眼,滿含警告的冷冷盯着他,就和那天一樣,讓人打心底裡感覺到壓力和寒意。
四刀只好又一次莫名其妙的認慫,把到嘴邊的話給嚥了回去。他本來想下意識的驚呼一聲你怎麼在這裡,還想質問一下,忽悠他毒藥的事。
明玦看着沒想好怎麼反應的四刀,挑眉笑笑,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姿態,指着四刀,故意奶聲奶氣道:“叔叔壞蛋!撞了人,不道歉,還罵人!”
四刀聽了,張大了嘴,一臉古怪的瞪着明玦,一副吞了蒼蠅的表情。
婉娘一看這男人一臉兇相,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脾氣的正經人,聽了明玦指責,有些緊張的拉過明玦,好聲好氣的勉強笑道:“小六不要沒禮貌,算了算了,都是小事。”
明玦被婉娘拉了一把,眼睛卻一直盯着四刀,看得四刀冷颼颼的。
憑着多年混江湖的直覺,察出危險的四刀下意識的露出這輩子最和善的表情,一臉兇相的臉上硬是擠出歉意的笑容,連連向婉娘和明月道歉:“對不起啊,是我瞎!我沒長眼睛,不小心撞了小姑娘,真是罪過罪過,你們大人大量,千萬別跟我一個粗人計較,對不起對不起啊……”
說着又有些肉疼的掏出半錢銀子,心裡不斷默唸舍財免災,然後死活把銀子塞給婉娘:“一點心意,給小姑娘看傷。”
婉娘呆呆的接着強塞過來的銀子,一時間不能接受這種神反轉。
明缺幾兄弟莫名其妙的對視幾眼,看四刀的眼神充滿好奇,四刀對此視而不見。
明玦見狀,默默的冷哼一聲,這才扭過頭不再理他,把糕點遞給明月,轉移了小明月的注意力,哄得她止了哭聲。
這時,清平總算是出來了,遠遠看着婉娘一家大小,點頭致意,卻沒有要過來的意思。
婉娘心裡感慨,這孩子怕是要如自己所料,過不到這個坎了。也罷,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和命運。
想到這裡,婉娘也朝清平點了點頭,招呼着幾個孩子準備回家。回頭看見四刀還杵在那裡,不由莞爾一笑,倒是自己看走眼了,這男人雖然看着兇,心地卻很和善,不由笑道:“這位大哥,我家小女已經沒事了,街上人多,碰撞在所難免,誰也不是故意的,大哥不必放在心上,你還給我半錢銀子,實在是太多了。”
四刀瞟了一眼明玦,客氣擺手道:“不多不多,剩下的給小姑娘買點吃的,那個……”他指了指婉娘身邊明缺幾人,指尖順便把明玦也指了進去,頗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的問道:“這些都是你的孩子?”
婉娘笑着點頭:“是的。”
四刀再次收到明玦威脅的眼神,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苦笑道:“真是不錯哈,那……那我就先走了。”說罷也不等婉娘有所迴應,轉身便溜走了,那架勢,逃命似的。
婉娘愣了愣,不解的搖了搖頭,領着衆人回家去了。
明玦回頭看看離開的四刀,又轉頭看了看消失在遠處轉角巷口的清平,心中微動,若有所思。
明玦回頭跟婉娘打了個招呼後離開。現在自從有了神秘刺繡高手來做掩護,明玦出門也不用費勁找藉口了。
明玦很快跟上了四刀。
婉娘看着明玦的身影,蹙了蹙眉,眼裡閃過一絲疑慮。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總覺得她家小兒子,非常喜歡而且也非常頻繁的,獨自一人出去。
爲什麼她不見自家小兒子有什麼同齡玩伴,也不樂意跟着自家兄弟玩,總是一個人,不知道去哪裡,也不知幹什麼去了?
好吧,有一個很會做繡品的不幸女人,常常約自家小兒子傳遞東西。
所以,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
比如,明瑞這孩子也算細心,老大明缺也很穩重,明毅明嚀雖然年幼,卻也不是會忽略弟弟的人,那麼問題來了,無論是誰,和明玦在一起,爲什麼就是看不住他呢?一次兩次是意外,可次次如此呢?
還有,這小縣城就這麼大,自己一家也搬來一年多了,而且自從她做了生意,認識的女人無論年齡大小,也都不少,相互也經常聊天,怎麼明玦口裡那個可憐嬸嬸,她一個勉強能對上號的人都想不起來呢?
哦,還有最不能理解的,她家小兒子貌似很招財?
還有還有!出門隨便就能碰見想要收他爲弟子的師傅?
婉娘鬱悶的抹了抹臉,心裡自嘲,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自己的小兒子纔不滿六歲,哪有自己想的那麼複雜?無非性子早熟一點,再不然就是孤僻一點,不喜歡交朋友,然後奇遇多了一點……
明玦把四刀堵在一個死衚衕裡。
四刀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男童,明明不到自己大腿高,看自己的眼神卻有點居高臨下的意味。
四刀簡直欲哭無淚!他這到底是什麼運氣?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小孩子?
“四刀叔叔,我們又見面了。”明玦微笑道:“最近好嗎?”
四刀乾笑道:“託你的福,還挺好的。”
明玦點頭道:“你們最近沒活幹了,還能拿得出銀子,看來以前存了不少?”
四刀無語的看了他半晌,心裡有點抓狂:“你……關心我存沒存錢幹什麼?莫非你打算來劫我的財?”
明玦目露鄙夷:“那麼,你有錢嗎?”
四刀搖搖頭:“這個我是真沒有了,那你找我,是想跟我聊點什麼?”
明玦驚訝道:“叔叔,我一個小孩子跟你有什麼好聊的?”
“……”四刀覺得自己快被這個小屁孩給氣死了,心說你跟我沒什麼好聊的,那你跟着我還把我堵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別多心啊。”明玦似笑非笑道:“我黃了你們賺錢的活兒,咱們又相識一場,再次見面,關心一下有什麼不對嗎?”
四刀無力的看着他,有點難受的說道:“我總覺得和你這樣說話很奇怪。”
明玦笑道:“那是眼睛影響了你的判斷。”
“……”這話好深奧。
“我是來給你們找活兒乾的,算是壞人財路的補償吧。”明玦一臉誠懇,眼裡的笑意卻透出狡黠。
四刀立刻忍不住退了兩步,警惕的盯着他:“你又想讓我幹什麼?我給你說,你上次給我喂藥,騙我那是毒藥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你不要得寸進尺,以爲我還會信你嗎?”
明玦一臉納悶:“什麼叫騙你那是毒藥?那本來就是毒藥啊。”
四刀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的說道:“你說三日後毒發,你說我辦完事就給我們解藥!結果呢?我們把事辦了,你的解藥呢?”
“你這不是還活着呢嗎?”明玦一臉不解。
四刀瞧他一臉無辜的模樣就來氣,恨道:“是啊,沒有解藥我還活着,那毒藥自然就是假的了!”
明玦無奈的搖搖頭,嘆息道:“那四刀叔叔你就誤會我了。毒藥自然是真的,只不過這個毒藥它不是普通的毒藥,它是蠱毒啊。”
四刀身體一僵:“蠱毒?”
“是啊,蠱毒。”明玦用有限的蠱毒知識給他講解道:“蠱毒入體,沒有我的命令,它自然不會發作。蠱毒發作的後果,我沒騙你,唯一騙你的是,它不是三日後定時發作,而是我想讓它什麼時候發作就什麼時候發作!時間不限,地點不定。”
四刀冷下臉,哪怕知道眼前的小孩兒很異常,不適合招惹,這時候也忍不住怒了:“你以爲我會信你的鬼話?”
明玦輕嘆道:“我騙你做什麼,聽說過十方閣嗎?”
四刀大吃一驚,驚疑不定的看着這個男孩兒:“自然知道,你什麼意思?”
“我就是十方閣的人啊,只不過年紀尚小,所以由着我在外面瞎混。”明玦很無所謂,狐假虎威道:“十方閣盛產蠱毒,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四刀震驚了,十方閣他當然知道,畢竟他以前也是走南闖北混江湖的,但十方閣盛不盛產蠱毒,他倒是真不知道。而且,你叫他怎麼相信,這麼個小孩兒是十方閣的人?
明玦想了想,也對,前世他和十方閣打了不少交道,也不清楚十方閣擅長蠱毒一事。於是他無奈的聳聳肩道:“算了,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不相信也是自然,我自己都還沒去過十方閣呢,更沒有什麼可以證明的,也沒必要證明給你看,不過,你體內的蠱毒倒是可以給你證明一下。”
說罷,明玦擡手,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
四刀便感覺到身體裡竄起一股酥麻,緊接着便是鋪天蓋地的疼痛襲來,彷彿掉進了蟻窩,被無數螞蟻啃噬,又癢又痛,沒有一處舒坦。
四刀慘叫一聲,倒地上拼命打滾,在自己身上亂抓,沒兩下便抓幾道血愣子,當下痛苦的嘶吼:“夠了夠了!我信了!快停下!”
明玦走過去蹲下,指尖從四刀的額頭、臉頰、脖頸劃過,指尖所過之處,那種癢痛之感如潮水般消退。
四刀鬆了口氣,生無可戀的躺在地上,沒力氣起來,閉着眼睛死了一般,一動不動。
明玦愉悅的勾了勾脣,心說你該感到榮幸,我練了這麼久的屠毒心法,你是第一個體驗者。
怪道那個十方閣閣主欺負自己時那麼順手,這欺負別人確實是……別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