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苗刀頭的精明處了,他看出於異性子豪爽,又特別好酒,所以就拿酒量好來誇於異,真正是投其所好,比那種畢恭畢敬叩頭謝恩什麼的,效果要好得多,果然於異滿臉嬉笑,連聲道:“客氣,客氣,老寨主酒量也不錯。”
苗刀頭一看於異的反應,便知自己搔到了於異癢處,笑道:“這不是客氣,這是真心話,五十年來,別的不說,酒桌子上,我還真只服了於小哥你一個人,話不多說,我這裡還有幾十罈好酒,先說好啊,不把酒喝完,於小哥你不能走。”
“好。”於異自然不會跟他客氣。
“來,進屋。”苗刀頭眼見於異應允,可是喜壞了,有這一尊大神坐鎮,哪還怕什麼黑羽苗來攻,至於酒,嘿嘿,白虎寨雖不富裕,山裡自釀的果酒,寨子裡搜一搜,萬把壇搜得出——苗民好酒,家家都有,還真不怕於異酒量大。
屋裡果然早就擺好了酒,於異上桌,先喝了一碗,那個爽啊,苗刀頭當然也陪了一碗,不過今天這碗不是昨夜那種黑底白沿大磁碗,最多隻有那碗的六分之一大,乾幾碗不怕,隨後慢慢喝着,苗刀頭問竹生:“林公子呢?請人去叫他喝酒啊。”
竹生道:“我先前派了人去叫的,好象說去找任小姐了。”
突然來了個任青青,然後任青青還是林蔭道的未婚妻,這讓竹生非常開心。
苗刀頭點點頭:“那就不必去催了。”對於異一笑:“年輕人談愛,蜜裡調油似的,到不好打擾,還是我這老頭子陪於小哥喝吧。”苗刀頭雖感林家的恩,但對惟一的女兒喜歡林蔭道的事,他卻並不贊同,苗朵兒性子刁蠻,真要嫁去人界,尤其又是林家這樣的官宦之家,規矩大的,想得到要吃虧,他欠林家的是一回事,卻不想寶貝女兒一生受苦,還是嫁了竹生,又在自己眼前,竹生又知根知底,那樣更好。
於異當然不知道這些,只是嘻嘻一笑,道:“那是,來,幹。”舉碗,一飲而盡——他有酒喝,天塌不管。
沒過多久,林蔭道來了,好象有些急,步子咚咚的,於異耳朵靈,一聽暗笑:“這不會是給任大小姐趕出來了吧。”
林蔭道一露頭,大冬天的,額頭上居然見了汗,先問竹生:“竹生兄弟,你見了任小姐沒有?”
“沒有啊。”竹生站起來:“任小姐住後院,我沒去,只是先前讓人去叫你,卻說看見你到後院去了啊。”
林蔭道看一眼桌邊的苗刀頭於異,臉上紅了一下,道:“我去後院找任小姐,但任小姐沒在房裡,香兒也不在。”
“會不會到屋後竹林裡練功去了?”竹生想到一點。
林蔭道搖頭:“我到後面竹林裡看了,還喊了兩句,沒見人。”
“那去哪裡了。”竹生搔頭。
苗刀頭道:“吩咐人四面找一下。”又對林蔭道道:“林公子你莫急,總是在這附近的,不會有什麼事。”
竹生道:“是啊,昨夜裡安安靜靜的,狗都沒怎麼叫。”他說着往外走:“我叫人去找一下。”
林蔭道先有些急,不過聽了苗刀頭竹生的話,想想也有理,白虎寨只一個出口,而且有守衛,昨夜裡又人不驚狗不叫的,任青青主僕還住在後院,跟苗朵兒住的一個院子,怎麼可能有事。
“對了,怎麼沒見朵兒。”他在桌邊坐下來,跟於異打了個招呼,問苗刀頭。
“那個野丫頭,不要管她。”苗刀頭哼了一聲:“她經常十天半個月不着家的,有時甚至半年都不回來一趟,就呆在她師父那裡。”苗朵兒昨天吃醋跑了的事,苗刀頭自然是知道的,卻是心下暗喜,這會兒看似惱怒,其實也不過是裝腔做勢,在林蔭道離開前,苗朵兒都不回來,那是最好的,當然他嘴上不會這麼說,反說道:“林公子來了,任小姐尤其是貴客的,這丫頭不知道陪客,居然自己玩去了,真是一點禮性都沒有,沒辦法,她娘死得早,缺了管教啊。”
他這麼說,林蔭道真不知說什麼好了,只好順口誇了苗朵兒兩句,於異舉杯:“林公子,昨夜可沒怎麼跟你喝,來,幹一個。”
喝了好一會兒酒,始終不見任青青主僕出現,林蔭道慢慢的有些坐不住了,這時竹生回來了,他額頭上也見了汗,看來跑了不少地方,白虎寨說來是在一個大山谷中,但谷中大大小小的山包也不少,真要找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沒見到任小姐嗎?”苗刀頭劈臉就問。
“沒有。”竹生喘了口氣:“到是怪事,我前前後後跑遍了,還叫了幾個女人去後山的蝦子溪看了,都不見人,也沒人見任小姐她們從屋子裡出去啊。”
“這還真是出怪事了。”苗刀頭先前沒怎麼當回事,女孩子嘛,總不會跑太遠,但現在看來情形有些不對了,站起來,令人四面去找,這會兒正式找人,聲勢就大了,差點兒把個白虎寨翻過來,但任青青主僕兩個卻彷彿平空消失了,硬是蹤影不見,而問了下人和附近屋子裡起得早的人,也都說沒見任青青主僕,甚至把守谷口的人也叫來問了,雖然任青青主僕沒道理不告而別,還是要問一下,守谷口的人也說沒見誰出去。
正找着,苗朵兒卻回來了,苗刀頭皺起眉頭,道:“你個野丫頭,昨夜裡跑哪去了,對了,你見到任小姐沒有?”
“我去師父那裡了。”苗朵兒根本不怕苗刀頭生氣,漫不在乎的應了一聲,大眼表眨了兩下:“任小姐?我沒看見啊,她們走了嗎?”又問林蔭道:“林大哥,任小姐走了沒跟你說一聲嗎?”
“應該不是走了。”林蔭道搖搖頭,看一眼於異,他知道於異的身份,更知道任青青要替父伸冤,所有的希望都在於異身上,如果只是他自己,或許任青青會惱了他跟苗朵兒糾纏不清不告而別,但於異在這裡,任青青絕不會一聲不響就離開的,更何況也沒人見到任青青主僕出屋啊。
“這還真是出了怪事了。”這下子苗刀頭也認了真,兩個活生生的人住在他家裡,一夜過去居然神密失蹤了,這不但讓他失了臉面,也沒法子跟林蔭道交代啊:“再找,讓所有人都去找。”
正自雞飛狗跳,忽有探子來報,黑羽苗大舉進襲,離白虎寨已不到十里。
竹生大吃一驚:“黑羽苗打過來了?”莫怪他驚,黑羽苗爲九苗之一,而白虎寨卻只是雜苗,勢力相較,天差地遠,之所以稱爲花臉苗,就是打不出自己的旗號啊,或者說,是沒有足夠的實力打出自己的旗號,真要跟黑羽苗鬥上了,那就是找死,苗人素來悍勇,但昨日卻投降的遠多過死傷的,一個原因,固然都是苗民,投降了最多出點兒豬牛糧酒去贖,不會往死裡打,另一個,也是打心裡怕了黑羽苗,兵無戰心,這會兒黑羽苗直接往寨子裡來,可怎麼是好。
“慌什麼?”苗刀頭叱了一句,卻偷眼瞟了眼於異,剛好看到於異拿了葫蘆往嘴裡灌酒,一臉的漫不在乎,他心裡頓時便有了點兒底氣,黑羽苗可能會來打,苗刀刀是有這個預想的,如果沒有於異在,或者說,沒有於異昨夜露那一手,他也會和竹生一樣,束手無策,甚至比竹生更慌張,他是當家人啊,大難臨頭,首先得他頂着的,但有於異在,他心中就多了底氣。
而苗朵兒也叫了起來:“就是,怕什麼,黑羽苗昨天居然敢打我們的埋伏,我正要找他們晦氣呢。”嘿,這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
林蔭道卻想到另外一件事,猛地叫道:“任小姐她們莫名失蹤,莫非是黑羽苗或鬱家的高手弄的鬼,夜裡偷偷摸進來,擄了她們去?”
“這不可能吧。”竹生先前給叱了一句,紅了臉,這會兒到急着辨解了:“谷口有守衛,而且狗也沒叫。”叫人半夜裡擄了客人去,這也太丟白虎寨的臉了,可能不可能,先辨解兩句再說。
不想苗朵兒卻在一邊點頭了:“這到是完全有可能。”又還瞪他:“對高手來說,那谷口幾個守衛根本沒用,人家就不用從谷口進來,更莫說狗了。”說得竹生臉更紅了,苗刀頭皺了皺眉,雖然苗朵兒這話有些吃裡扒外的嫌疑,不過也不是沒道理,但他沒吱聲,只偷瞟了一眼於異。
這些人其實都不急,林蔭道卻急壞了,任青青是他的未婚妻啊,而女子和男子是不同的,男子被俘,如果不砍頭,那就最多吃幾鞭子,沒什麼了不得,但女孩子身子珍貴,萬一給人強姦了什麼的,那就一切完蛋了,他左右一看,最終目光落到於異身上,上前一步,撲通一聲就在於異面前跪下了,叫道:“於大人,請你救救任小姐,任小姐她們失蹤,很有可能是鬱家或黑羽苗高手所爲,他們不見了鬱材兒,所以才擄人爲質。”
他情急之下,於大人也叫上了,而且他是知道於異捉了鬱材兒的,鬱家人不見了鬱材兒,出動高手半夜摸到白虎寨來找人,找不到人,就擄了任青青主僕去,這個推測完全成立的。
一聽他開口叫於大人,苗刀頭苗朵兒竹生幾個的眼光頓時都落到於異臉上,但三人卻是三般心思,苗朵兒在心裡哼了一聲:“毛頭小子一個,又是什麼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