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郎之母長長地嘆了口氣,又遙望了一眼瀚辰書院,她的老眼之中,閃過一抹深深的痛苦之色,但卻被更多的無奈和悲涼所覆蓋。在瀚辰書院那樣的龐然大物面前,她生不起絲毫的反抗心思。但此番恢復修爲的她,不知道爲何,心中卻又隱隱生起一絲希望,她甚至都還來不及詢問李修的姓名,卻知道,這潭水,如果能被攪動起來,哪怕她只是遠遠的看着,心中也只有快意,而能攪動這潭水的人,無疑是需要像那個年輕人那樣的強者,只要攪動這潭水,那麼當年的那個天大的秘密,就有可能大白天下!
劍雪山大山脈,之東有江,是漸江的源江之一,名爲劍雪江。劍雪山大山脈地處不樂國之西北,西域藩蠧國之東北部,橫穿北蒼郡,通上北郡之西,劍雪江直通漸江,有一源江口,形成兩大之流,漸江東達東海之濱,其中一大之流往南,通大元州,貫穿古秦郡,從南林郡北部,入東南之海。
劍雪山是北境最古老的大山脈之一,比巴爾山山脈佔地更廣,其山勢也更加重巒疊嶂,險之異常,且歷史更爲悠久。據說天地劇變之前就有劍雪山大山脈,甚至有學者考究,以前的劍雪山,應該叫薨血山,乃是葬天子之地,也是修仙界最有名的劍仙的飛昇之所,隕落的仙人不計其數,其中當然更是有着數不盡的機緣和寶貝。
但自從末法時代以來,劍雪山內部區域已成爲禁區,非人力所能飛渡,據說是千年前天道清算的那批無敵高手所留下的殺陣,也有說是天地劇變,自然形成的絕地。
瀚城位於劍雪山大山脈之西部一千兩百里之地,算起來,這座目前爲止,西楚大域最大的山脈,其實並不屬於任何一方國度和勢力,也沒有多少散修敢於接近其中修行,故而,方圓萬里的廣袤之地,差不多都是死地,常年被冰雪覆蓋,幾無人或獸類等的蹤跡可尋。
當然,沿着劍雪江分流之後,江、河流域,倒是有不少城鎮和修仙的寶山,其中有不少門派聚集在此,繁衍生息,代代相傳!
很少有人知道,這片流域,就是隱族的棲身之所,這裡的修仙門派,只不過是掩人耳目,真正的隱族,是這一帶的村落,所以不論是哪個時期,這裡的修仙門派不停的滅亡,但又總能很快形成一股勢力,霸佔寶山,外來人哪怕是元嬰高手,要想在這片地域開宗門,都是十死無生,有來無回!
軒轅龍已出現在劍雪江的分流之地,遠遠望去,但見雪原之上,東部支流入上北郡,形成漸江,南部支流入入大元州,形成劍河。
軒轅龍掀開厚厚的車簾,從一駕輦車鑽了出來,站在車轅之上,遠遠眺望着這萬里無垠之地,他桀驁而冷酷的面龐上,有着一抹複雜而悲痛的表情。他無法忘記,那一年,他爲了軒轅家族的崛起,挺身而出,最終卻敗在帝釋家族的那個人手中,身受重傷,後來被十大隱族驅逐出境的場景。
如果不是遇到他的師尊,他不僅成爲了廢人,而且已經埋骨在這片皚皚的白雪地裡。
想到這裡,軒轅龍臉龐上的肌肉忽然跳動了幾下,那股隱藏在心底的恨意,以他的修爲也根本無法遏制住!他無法忘記,是那個女人,讓他失去了一切,包括他視爲生父的師尊,也因爲保他,被殘忍殺害!
那個女人太強大了。
如今回到故土,軒轅龍並沒有絲毫久違的氣息,因爲他知道,這裡的人早已經全部歸順了那個女人!
隱族?呵呵……
軒轅龍忽咬了咬牙!
千百年來,這兩個字曾是多少人的噩夢?但誰又能知道,隱族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被那個女人攻克,如今這隱族的強者,人人的心中恐怕都已種下了那可怕也讓軒轅龍無比憎恨的紅蓮種子。
紅蓮老妖,這四個字,是軒轅龍最大的心魔,他要想打破心魔,必須變強,不擇手段的變強,他變強不是爲了證明他有多麼了不起,而是要告訴他自己,他失去的東西,一定要憑他自己的雙手拿回來!
“呼,呼,呼……”這時候,重重的呼吸聲,漸漸將軒轅龍拉回了現實,讓他回過神來。
原來這輦車並不是普通的輦車,而是一件防禦型法寶,此番跋涉千里,軒轅龍沒有施展神通,也沒有祭出黃巾力士來拉車,拉輦車的是一個鶴髮童顏的老人,正是白頭仙翁。
這是軒轅龍對白頭仙翁的懲罰,他知道,他的這個僕從,居然被李修那小子輕易地撬開了嘴,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有可能連軒轅龍的一些秘密,也暴露給李修知道,這讓他如何不怒?如果不是念在這麼多年,白頭仙翁勞苦功高,他在瀚城就將白頭仙翁一掌拍死當場!
白頭仙翁當然也認罰,不敢也不會使用任何法力,全憑一身蠻力,徒步拉着輦車,奔行了幾天幾夜,才終於來到劍雪山外圍區域,饒是他是元嬰強者,也差點累暈在地。
“白頭翁,你可知錯了麼?”軒轅龍凝視着白頭仙翁,冷漠問道。
白頭仙翁道:“少主,老奴並無過錯,何來知錯一說?”
“嗯?”軒轅龍雙眉一擰道:“七日下來,你是嫌我給你的處罰太輕了麼?居然還敢嘴硬?真要我殺了你麼?”
白頭仙翁低下了頭,感受到極強的壓力,他覺得少主去太清宮一行,修爲似乎有了很大的長進,如果少主願意,恐怕光憑那目光好像都可以把自己殺死,讓白頭仙翁根本不敢直視。他低着頭說道:“老奴有負少主的期望,實在有愧!但老奴從少主你很小的時候就伺候在旁,二十多年來,早已經將身家性命全都寄託在少主身上,少主要是連老奴所言都信不過,只管下手,老奴不敢埋怨。”
軒轅龍道:“要我信你之言,簡直是笑話!我知道你對我的忠心,這麼多年來你也從來沒有讓我失望!但你說李修那小子在小磨坊裡,對你所使用的手段,我卻根本不信。”
白頭仙翁低聲嘆了口氣,已沒有再多嘴去解釋什麼。
軒轅龍道:“那只是一個散修,縱然天賦絕高,也絕對高不過帝釋鯤吧,我如今的境界,自信能在百招之內,擊敗帝釋鯤,李修那小子就算獲得什麼逆天機緣,境界比帝釋鯤還高,但他所走的也是野路子。你說他能在三言兩語之間,將你一分爲二,照見兩個自己,一個由你主導,另一個自己卻對他言聽計從,知無不言。這種手段,我估計等我將三清古鏡合一之後,還須領悟數年之久,或許纔會有些許的造詣,那‘一氣化三清’傳說是道祖得道之時,照見古今未來的絕頂神通。我輩修行,當知人有三尸一命,也就是‘性命’二字的由來,我自從獲得上清寶鏡以來,對那一氣化三清的境界就無限嚮往,我深知我唯有修成那樣的道法,才能戰敗紅蓮老妖,扭轉乾坤,一雪前恥!從我的上清寶鏡中,我知道唯有道祖的無上道法,做到了不捨三尸,證道成真賢之境。憑你說的那種手段,李修那小子,憑什麼?”
言外之意,等於是說白頭仙翁是用他軒轅龍無比嚮往的那種境界當幌子,來給白頭仙翁出賣主子當掩飾,但他軒轅龍又豈能相信,區區散修的李修,能有那樣的神通絕技,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要他相信如此荒謬之言,比登天還難!
白頭仙翁這時候忽然擡起頭來,直視着軒轅龍!白頭仙翁明白了,少主是真的懷疑他,白頭仙翁本以爲這一路上的處罰的盡頭,是能重新獲得少主的信任,然而他忽然醒悟過來。自己這位少主早就被他身上的種種仇恨衝昏了頭腦,性格變得無比偏激和孤僻。
想到這裡,白頭仙翁的臉上散發出從未有的決絕,他的口氣變得很奇怪,道:“我只希望少主要留意那個少年,也許,少主能戰敗帝釋鯤,但那個少年註定是少主的大敵。也許,他的手段和少主所求的一氣化三清如此相似,正是上天對少主的考驗!”
“哼!一派胡言!”軒轅龍越發不滿,臉上已有了殺機浮現。
“老奴死不足惜,但少主一定要小心那個少年,少主,老奴不能再陪伴在您身邊了,您要好好保重!”白頭仙翁的目光越發決絕和堅定,這一刻,他彷彿又回到了軒轅龍幼年時期,那時候,這個偏激而孤僻的男子,還在叫他白頭伯伯,只是後來家道中落,軒轅龍變成如今這般性格,又豈是人所能算?白頭仙翁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裡忽又有了些許的憐憫,不知是對他自己,還是對軒轅龍。
軒轅龍注視着對方,他的眼波忽然閃動了一下,似乎看懂了白頭仙翁的想法。
然而,下一刻,白頭仙翁猛然從眉心祖竅中,激發出一片血刀,只聽劃拉一聲,那血刀絞動,他的頭顱已經爆成一片血霧,連元神都絲毫不留,無頭的屍身已倒在了血地之中。
軒轅龍無動於衷,看着那屍身看了很久,之後,他也發笑,只不過卻是一聲冷笑。
他根本體會不到白頭仙翁自絕於此的用意。也許他能體會,但那重要麼?他已無回頭路,他要擊敗李修那個號稱人族年輕一輩第一人,掌握大運,到時候,他會回到隱族,擊敗所有人,重掌大權,他要隱族的高手傾巢而出,剿滅太清宮,攻破瀚辰書院,無論如何,太清寶鏡他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