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也正缺個暖牀的丫鬟,可惜我這一點頭,也許很快我們就會被追殺到天涯海角,我還不如先斷了自己的念想。”李修苦笑着打趣道:“好了,那和尚和尼姑也快到了,我們走吧。”
“你想去哪裡?”絕美女子問。
李修道:“我有一個心願未了,你呢?”
絕美女子道:“我也有一件事必須去做,你先說。”
“我想去流雲洞走一趟。”李修道:“那裡有着我故鄉的線索,如果找到回去的路,帶着一個像你這麼漂亮的姐姐回家,想必我的親人也一定會爲我感到高興的。”
“那好,從現在開始,大將軍府座下的兩部副統領‘唐若’已死,弟弟我隨你姓好不好?”絕美女子滿心歡喜地問道,決意放下過去的一切,的確已是她生命中的頭等大事,她如何不歡喜?
“隨我姓?”李修愕然,略一思索道:“古人有云:‘夫若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辨’,乃逍遙之本論,姐姐當以‘若乘’二字爲名,無拘無束,輕盈美好。”
“李若乘,就叫李若乘,弟弟真是好才學!”絕美女子李若乘道:“那我先陪你去一闖流雲洞,到時候弟弟你也要陪我去面見我的師尊,我的師尊那可是一位非常古老的存在,並不好對付,如果沒有過她那一關,北國根本無我們的容身之處!”
“既已決心去做,當掃去一切障礙,此乃正心之法。”李修道,說完這句話,二人同時有所感應,沒有絲毫猶豫,聯袂下峰而去。
果然一個胖墩和尚和一個瘦弱不堪的尼姑已經掠上峰來,見到李修二人逃離,紛紛怒斥,追將上來。
李修腳步一頓,霍然轉身,雙臂虛抱,真氣化形,雙掌橫推,兩頭巨大火牛挾滾滾火浪席捲而出!
“哞——”火牛凶神惡煞,來勢洶洶,胖墩和尚和瘦弱尼姑竭盡全力抵擋,方纔勉強化解,依然難免皮開肉綻,弄了個灰頭土臉,且身形已倒退數十丈,要想追趕已然來不及了,二人臉色難看至極,北冥海何時出現這樣一尊年輕高手?他二人的一身修爲絕不在吾峰的吾弒之下,此番聯手竟吃癟,即便是天柱峰的仝霸空手相對,也難以善了,除非仝霸出搜天魂地辟邪刀,才能達到這種戰績!
吾峰,千機洞。
大長老吾古都按動機關,石門挪開,門後卻有人,一個胖道士等候多時。
“三叔何事急召我等?”吾古都小心翼翼問道,態度比在吾道子面前可謙卑多了。
胖道士道:“師弟不必多問,我也不知,你稍後見到三叔自見分曉。”
吾古都深入石洞,這個石洞比流雲洞寒磣得多,光禿禿的四壁,洞中打掃得倒還算乾淨,也很乾燥,沒有石鐘乳,沒有石筍,沒有散發着瑩瑩寶光的琉璃燈,沒有桌椅板凳,更沒有牀鋪,唯一和流雲洞相似之處,就是有一口很普通的水池。一束天光照射在這口水池之上,可以瞧見一位肩披黑袍的中年,孤獨地盤坐在黑沉而冰冷的地上,面對着牆壁,背對着洞口。
吾古都見此情景,心中隱隱感到一絲不安,只因他從這個背影當中,感受到與以往的不同,至於是哪裡不同,他也猜不準。
“吾古都?”黑袍中年直呼其名,自帶威嚴,並未轉身來看他。
吾古都依舊是恭敬答道:“是,古都在!”
黑袍中年道:“汝可還願聽從我的調遣?”
吾古都道:“古都能有今日,全仰仗三叔一手扶持,您不僅是我的親叔叔,也是我的恩師,我的命都是您的,這一點,天地可表,日月可鑑!”
“你言重了。”黑袍中年忽嘆道:“我只不過是個不中用的老傢伙罷了,如今到了是該你挑起大梁的時候,我老了,我們這一派系,早已經沒落,吾氏祖宗在九泉之下難以瞑目!”
吾古都心頭大震,越發感到不安起來,連忙說道:“三叔您何出此言?上有大爺爺在打點一切,山門有您老坐鎮,外有吾喪從中周旋,近年來本門勵精圖治,道統得以在不樂國開枝散葉,得到許多新鮮血液,假以時日,必現繁榮……”
“蠢材!”黑袍中年打斷了他的話,道:“這一切不過都是在爲他人作嫁衣而已,吾道子和玄氏一脈虛與委蛇,等於是與虎謀皮,這麼多年來,已然技窮,我們仰他人鼻息已多年,吾峰的招牌實已名存實亡,改名換姓矣,這一點別人不知,你當心知肚明。況且吾道子多年來爲本門嘔心瀝血,功勞甚大,但天資平庸,力有不逮,他爲人圓滑多智,只怕早就留了後路;吾喪更是離開本門有多年,他向來激進,不足以成大事。我只問你,魂殿之內,吾道子的魂燈是否已滅?”
“這……”吾古都額頭上有冷汗滲出,不敢直言。
黑袍中年長長嘆道:“你也用不着瞞我,這一切在爾等看來不可思議,但在我看來卻是一件平常之事,這就說明吾道子已經背叛了吾氏一脈,放棄了我等,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如不早作謀劃,總將希望寄託在變數之內,心存僥倖,將會大難臨頭!”
吾古都道:“三叔您所言有理,我也早有這層思慮,然而目前留守在吾峰上的弟子,多是開光練氣的修爲,築基不足五十,金丹不滿十數,實力低微,難以動彈,這可如何是好?”
黑袍中年道:“吾道子已滅了魂燈,背叛吾氏一脈,吾喪已歸來多日,卻只在山下徘徊,可見他的確也背棄了祖宗,居心叵測,這一點你毋須疑慮不定。吾喪當初帶走了門下精英,抽空了本派的有生力量,背後必有人謀劃,也許他也早已經投靠了玄氏一脈,和吾道子遙相呼應久矣,他乃是掌門人,並不受你節制,你當初也是頭腦發熱,急於求成,否則吾道子縱然有一票否決權,也不至於如此被動。唉,多說無益,此事就是我叫你來的目的,我這把老骨頭卻不能不爲你們謀一條後路。”
吾古都全無主張,只能應道:“是!”
“聽着!”黑袍中年淡漠說道:“這將是我最後一道法令,我只說一次,限你在一日之內,務必收拾行囊,帶走所有重要典籍和珍貴丹藥、法寶等,門下弟子願意跟隨者有賞,不願跟隨者殺之!他們雖然是你近年來精心挑選出的好苗子,如果不是一條心,便死不足惜,你須雷厲風行,切忌婦人之仁!記住,你們從北面小路下山,轉走白虎崖,入白虎嶺,那裡有我吾氏一脈暗中留下的一座大型傳送陣,可將你們傳送到南國九黎。南國這千年以來從未真正一統,修仙界也好,俗世間也罷,你去那邊,將會有生存的時機,記住,這是吾氏一脈的火種,你可得小心再小心,切莫因小失大,去吧!”言畢,在懷裡一掏,掏出一張地圖,隨手一扔,順帶着還扔出五個黑布袋、一枚玉扳指和一條黑色腰帶。
吾古都實在想不到所謂的後路就是要他放棄大本營,然而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聽從。急忙收好地圖,再撿起五個黑布袋,原來是五個乾坤法袋,內有空間,而玉扳指和黑色腰帶則品階更高,空間更大,能裝更多東西。五個乾坤法袋裡裝滿了靈石,數目無法估計,各種品階的都有,而玉扳指和黑色腰帶卻是空的,看這樣子,的確是要將吾峰搬空啊,吾古都見此情景,也是忍不住老眼一紅,這滿滿的五個乾坤法袋的靈石,估計也是眼前之人的最後家當,爲了保全吾氏一脈,這位的所作所爲,當真是值得尊敬,也同時讓他爲之汗顏!要知道黑袍中年可是退居了幕後將近三十年,不問世事久矣,是真正的坐死關,不像吾道子,還掌管着門內的一票決定權,按理說這些事情原本是該自己操心和籌劃纔對,暗道一聲慚愧,還想要說話,黑袍中年擺了擺手,似乎明白他要說什麼,道:“不必去驚動還在另外幾個洞中苦修的同道,他們退居幕後的時間比我還要久,早已經大限將至,是不會走的,況且此間不可無人留守,必有一戰,才能爲你們爭取更多時間!古都,你肩負大任,任重而道遠,保重了!”說完這句話,他終忍不住回過頭來看了吾古都一眼,這很可能是他們叔侄間此生中的最後一眼!
原來這黑袍中年不是別人,正是吾弒。
“三叔只管寬心,肩負重任,古都豈敢鬆懈?您老保重!”吾古都老淚縱橫,伏地行大禮,倉皇退出,匆匆執行法令去了。
吾古都走後,吾弒對那胖道士說道:“你已跟隨我多年,當年一起笑傲江湖,再到後來我們都老了,你也和我一起退居到幕後,你視我爲長輩,我視你如己出,從未離棄!你已做了我很多年的影子,替我辦了很多事,這一點我一直沒有來得及好好地感謝你。”
“三叔,你我之間,說什麼感謝就太見外了吧,這是我的分內之事!”胖道士道:“是你培養了我,並給我足夠多的供奉,我替你殺人,我們之間從來都是很純粹的關係,所以我也懂你。”
“你懂我?”吾弒問道。
胖道士道:“你從昨夜回來後,似乎變得有點不一樣了,至於哪裡不一樣,我也說不出,總之,你剛剛已經擺脫了吾氏一脈的那重血脈關係,現在嘛,想必就是要來擺脫我們的這種純粹關係了。”
吾弒道:“不錯,你的確已是這世上最明白我的人,但你知道我並不會對你出手,相反,我還有好處給你,就好比我剛剛沒有放棄我的後人,而是給予他們的幫助,是一個道理。”
胖道士立刻來了興趣,道:“哦?是什麼好處?”
吾弒道:“如今人人都以爲白馬江家的餘孽已落入吾喪之手,後來大將軍府的人橫插進來,大家都以爲江家少年已不知所蹤,只有你知道,那個江家少年的確姓江,但卻絕不是白馬湖的天才少年,江小生。”
胖道士問道:“所以呢?”
吾弒道:“所以還被關在囚室中的江小生,就是我送給你的好處。”
“此話當真?”胖道士不敢相信,道:“三叔,您不會是玩陰的吧?難道你在試探我麼?你費盡心思才帶回來的小子,目的何在,人人皆知,但依我對你的瞭解,應該沒有那麼簡單,那個小子必有過人之處,你雖然一直隱瞞着他的作用,但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你怎會捨得拱手送人?”
“已經無所謂了,當初我去掃了白馬湖江家的門庭,世人都以爲我是爲了從江家手中,得到前朝國師匡若虛留下的秘密,實在是小看了我。”吾弒道:“天地劇變,千年前打破元嬰大道的法門早就失靈了,匡若虛留下的秘密豈能超越盛世前賢的典藏?他打破生死玄關的法門,也許不可複製,倘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他就是遁去的那個‘一’,億萬人中,總是難免會出現個別的人,能夠窺破天數,我敢說近兩百年來能夠打破生死玄關的人,絕不止他一人,只不過越到了那個層面,則越超然於世,匡若虛倒行逆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胖道士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當初你去滅江家的目的,只爲得到那個小子?”
“也可以這麼說,滅江家不過是順道搶一筆財富而已,吾四,你還沒有接觸到我的層面,尚且不知天命是個什麼東西。”吾弒道:“不過我已有了更好的法門,此子便留給你,這麼多年來,能傳你的東西我也無所保留,能否悟透江家少年的價值所在,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怎麼樣?如果你答應了,我只有一個要求,你要替我去殺最後一個人。”
“殺誰?”
“吾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