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想要看到更多細節,我們就必須分頭行事,這樣纔能有更多案例可以參考,到底東海之濱的修仙宗門,如此對待百姓,是何目的!”紅蓮老妖道。
李修道:“恐怕只關注這些村子,很難弄清楚對方的目的所在,我的想法和你有些不同,我覺得應該先仔細觀察這些百姓本身,尤其是他們的泥丸宮,如何控制百姓的陰神去出竅和回竅,必須把這件事情弄明白才行,至於什麼目的,只怕還得去附近尋找本土的修仙宗門,才能打探出一些端倪所在。”
紅蓮老妖對此表示認可,老百姓能成羣結隊地陰神出竅,這種事情即便是她也是第一次遇見,她也想弄清楚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當下李修動身前往之前那個村子,紅蓮老妖則是留守在這裡。
李修的速度極快,幾裡地轉眼就到。不過,他沒有着急,這件事透着詭異,只靠遠距離的觀察,根本無法得到任何結論,他不能用太保守的辦法,將這羣村民的陰魂趕回軀竅,如此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分析到一些有用的數據,可以對匡若虛和那掌握媒介盒子的神秘勢力有更多的瞭解。
李修做事,向來滴水不漏,除非無計可施之下,他纔會與人拼命。
李若乘之事,看似是紅蓮老妖做的局,然而對手卻是匡若虛,這一點是紅蓮老妖也沒有完全掌控的事情,可真相是什麼?李修不清楚,不得不多留個心眼,李修自出吾峰以來,遇到過幾次險境,都是覬覦他的肉身寶丹。第一次是李若乘,那時候在北冥海和李修遇見的時候,她還叫唐若,第二次是龍鼎皇帝,第三次是紅蓮老妖,都想得到李修的陽火,不是去煉體,就是煉寶。
而且紅蓮老妖留下了兩個較大的破綻,李修無法完全去相信她。第一,這東海之濱給蓬萊仙島樹碑立傳,修建百十座仙廟,此事非比尋常!按理說縣級官員當傳到馬天誠那裡,馬天誠應該直接上交由太常府審批,太常府也未必能夠有膽子悄悄把事給辦了,還當繼續上報,不是上達皇帝,就該上達監天台。紅蓮老妖常年坐鎮監天台,怎麼可能對這件事不知情?
第二,就是紅蓮老妖隱藏着實力,李修之前以那神秘勢力爲由頭,旁敲側擊,然而紅蓮老妖兩次都轉移話題,後面更直接告訴李修,說她有些話不好明說,這讓李修不得不暗生疑。紅蓮老妖都不好說的事情,那可就是大事了,由不得李修不起疑心。
李修寧可自己獨闖蓬萊仙島,本不願意和這樣一個定時炸彈呆在一起,畢竟蓬萊仙島是匡若虛的道場,這種毫無情報,硬闖別人的道場,無論是天時地利人和,都落在下風,實則是修仙界的鬥法大忌,除非雙方實力懸殊就可以無視這些東西。可匡若虛會是個好對付的角色麼?
現在再想甩開紅蓮老妖,不太現實。
身形一晃,站在山道之上,望見不遠處的那個村子,果然當太陽下山,夜幕降臨時,村民們就紛紛陰神出竅。這一幕非常詭異,一瞬之間,整個村子陰風陣陣,感受不到絲毫暖意,然而那些村民卻習以爲常,李修甚至看到家家戶戶的老人婦孺,居然還站在門口,在給那些陰神送行,揮手告別,說着一些注意安全,早去早回的話語。
這也太反常了。
這東海之濱到底發生了什麼?
能讓老百姓將反常甚至將敬畏的鬼神之事都習以爲常,說明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天發生,見怪不怪。難怪此地修建百座仙廟,能得到老百姓如此熱捧和信奉!要做到這一點,看起來簡單,實際上很難,非常難,如果不是精神愚弄,要讓這些老百姓從根本上接受一些超自然現象,違背三觀的事情,而沒有任何恐懼感,已經很難,想讓他們進一步當成是家常便飯,自家兒郎或夫君僵硬地躺在炕牀上,如屍體也差不多,他們不但看得見陰神離體而出,而且還和兒郎或夫君的陰神揮手道別,這在李修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這就是實情。
李修猛然踏出,顯化在衆多陰神的眼前。一瞬間,在那些陰神的眼中,李修這個人已經不存在,而是兩輪烈日突然在黑夜之中出現。
“嗤嗤嗤”的聲響不絕於耳,所有陰神全身冒煙,快速消融和蒸發,根本受不了陽光,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李修及時收了神通,那些陰神受到重創和驚嚇,咻咻咻地幾下,化作數十道青煙,全都朝村中鑽了回去。
李修跟上去,運轉元神,猛然出竅,打出幾蓬念頭,化爲根根絲線,搖身一變,每一根絲線都變成了一個李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跟着那些陰神進入房中,出來之時,每個李修都扛着一個壯丁,那些壯丁被李修的兩輪烈日所傷,回了肉竅,心神墮入深淵,根本醒不過來!
李修祭起銀河圖,迎風一展,所有壯丁都被他收入銀河圖,李修收回念頭,轉身出了村子,揚長而去。
不是李修沒有耐心,正常情況下,他會跟着那些陰神,去看看他們晚上到底去幹什麼,不過,李修的目的是要研究匡若虛的手段,所以將這個村子裡的壯丁全都抓走,火速趕往下一個村子,再去跟蹤也不遲。
李修在夜風中疾掠,分出念頭,化作自己的模樣,現身在銀河圖裡。
“李修,你這是做什麼?”獨眼老人和吞天魔童等四人本在閉關苦修,聽到外面有動靜,出來一看,發現銀河圖裡的崑崙山上,整整齊齊擺了數十具屍體。
李修一看大家的表情就知道他們誤會了,道:“這些不是屍體,是活着的村民。我遇到一件怪事,現在我的本體無瑕進來對這些人進行研究,你們幫我先仔細查看他們的泥丸宮,最好將每個人的情況都先記錄下來。”當下將在東海之濱遇到的事情口述了一遍,幾人面色凝重,也都來了興致,他們獲得了李修傳授修正的三尸法訣,正缺少實驗品,很多問題都無法解決,個個都陷入苦思,閉門不出,已有好幾日,此番李修送來這些村民,他們暫停修煉,很樂意效勞。
“對了,昨夜我送來的那老頭於萬鶴,現在怎麼樣了?”李修想起了什麼,隨口問道。
“是三天前吧?”獨眼老人話一出口,纔想起銀河圖裡的時間與外界的時間比例問題,道:“他的情況不太樂觀,你有空還是自己進來看一看比較好,沒有丹藥的輔助,我們也是束手無策。”
李修道:“沒關係,只要你們將修正的三尸法訣參悟出道理,再去試一試,等過了這幾天,我纔有空,只能你們先幫我照看他,他的傷勢我看過,及時幫他穩住,性命其實暫時無礙,只是沒了靈根和護體的修爲真氣,他老得很快,他的身體素質很好,老死應該不至於,但有一些陳年舊傷,平時還能壓制,感覺不到什麼,現在這個時候,如果發作可就要了他的老命。”
“的確如此!”獨眼老人道:“那既然是這樣,等下索性讓那於萬鶴也來看看這些人,多個人就多一條思路。”
李修笑道:“你能這樣說,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那我們,現在動手?”
“可以!”獨眼老人當然沒有什麼問題,吞天魔童,溫秀青,北宮雪也躍躍欲試。
李修看到這個場景,摸着下巴想了一會兒道:“這裡還缺少一樣東西,大家以後很可能會常常有這樣的實驗,不可能蹲在地上忙活吧?這樣,分出一個人去弄些大石頭,將石頭抹平,臨時搭一排手術檯。這些村民的情況我也從來沒有見過,沒有任何修爲的凡人能夠陰神出竅,違背修行常識。所以接下來幾日,我們可能要進行解剖,或者更深層次的去解剖他們的陰神,當然了,這一點目前也只能我的本體可以做到,這是一個非常精細的技術活,等你們跟我一陣子學會了,除了雪姑娘,以你們三位的修爲,估計都能操作,但活人解剖本身就有難度,可不能草菅人命,何況還是解剖陰神。我還是那句話,現在我們將一些發現的常規問題,先記錄下來。”
“好,那就這樣辦!”獨眼老人道。
“我去找石頭!”吞天魔童溜了。
“我……我去幫你!”北宮雪一聽要解剖活人,先前的那點興致被澆了盆冷水,也跟着吞天魔童跑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膽小怕事,靠不住!看來還得我們先來上第一課!”溫秀青挽起袖子,把頭髮也盤紮起來,煞有其事,一副壯士斷腕的模樣。
“不急,解剖不着急,望聞問切懂不?平時你們是怎麼修煉的,就用那套法子先去檢查,不行再說啊!”李修哭笑不得,看來這些課程日後得經常實操才行。
李修的念頭在銀河圖裡忙活,等於是李修分出了一部分的精力去幹那件事情。
果然,在一個山坳中,李修又找到一個村落。
這纔剛剛入夜,這個村落卻很寂靜,依然是家家戶戶都點起了油燈,掛着燈籠,遠遠看去,可見這個村落的規模較小,共只有三十幾戶人家。李修神識外放,反饋回來的信息,和之前的那兩個村子一樣,青壯年已經直直地躺在炕牀上“挺屍”,陰神不見了。
李修沒有逗留,直接掠過村落,朝東南方向追去。
李修和紅蓮老妖二人在東海之濱耽擱了行程,卻說李若乘隨那靈寂修士東去,並沒有去到海上,而是暫時被安置在一所宅子中。那靈寂修士臨走時說道,姑娘,蓬萊仙島是禁區,我也須人接引,才能進入,不然兇險異常,師尊既然傳令給我前去請姑娘你,想必不久後就有師兄持令前來接引。何況,你如今的身子無比虛弱,不如趁盤桓的時間,先養精蓄銳,等真正見到我師尊的時候,不要留下什麼不必要的遺憾。
那靈寂修士明顯話裡有話,可李若乘好像聽不出來,並不搭理,那人見狀,狹長的眼眸之中閃過一抹冷意,不過被他很好的掩飾着,也不多言,離開了。不久後,那空曠的宅子中進來了一些丫鬟僕從,各做各事,也都沒有理會李若乘,只是一日三餐準時送到李若乘的面前,該有的伺候全部都很周到,然而均被李若乘拒絕,趕出了房門。
如此過了整整三日,那靈寂修士再也沒有露過面,李若乘關着房門,也不修煉,傻坐了三日,她的頭髮更加白了,臉頰消瘦,皺紋浮現,嘴脣乾裂,無比憔悴。可這三日來,她那雙空洞無神、佈滿血絲的眼眸,卻慢慢恢復了光亮。
她,自從下了巴爾山行宮之後,足足用了七天,好比過了七年,意識混亂,陷入了重重的困頓和矛盾中,境界退轉,如今,她才終於想通了,振作起來。
想通了,多麼簡單的字眼,然而無論別人有多大的神通,如果自己想不通,那始終是想不通,幫助不大。想通了,茅塞頓開,一切都通透明亮起來,如看到了曙光,那纔是真正的走了出來,走出了夢魘,走出了人生的枷鎖,完全正視自己,身後的陰霾自然而然支離破碎。
“李修,你在哪裡?”這一刻,她無比憔悴的面龐,眼波流動,才終於想到了李修。她纔想起她這一走了之,以李修對她的好,定會和紅蓮老妖拼命不可。
她突然發現,以前的自己是多麼的自私。
人生的遭遇的確可以將人打入深淵,也同樣是人生的遭遇,能夠救人於危難。
自救,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