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挺高興的啊。”歐陽原野道。
“報告師長,我早就覺得畫個圈圈瞄着打早就煩透了,現在可好了,想怎麼打就怎麼打,能不高興麼?”
“那你還畫個圈圈在山上?”看到夏天宇說完後,士兵們很熟練地擺起移動靶,好像那些早已準備好了一樣,這讓歐陽原野有些好奇。
“哦,那是給上面的人看看的?”
“嗯?”
“#¥%……—*”
肖烈看到面前的五百箱木把手榴彈,這些生產於上個世界八十年代的手榴彈,從時間來說,它們的年紀還比肖烈大許多,本來這些應該在敵人陣地中爆炸的手榴彈,卻因爲在和平年代過了保質期必須銷燬。
“看多了,也就習慣了。”高遠山說道:“我一個人一個星期可搞定了。”
一箱手榴彈有五十顆,五百箱就是二萬五千顆,這足夠一個團打一個戰役了。而他們需要在一個星期內銷燬完。怪不得到魏琦東曾經說道這幾年銷燬基地銷燬的彈藥足夠打一次戰爭的了。
“肖烈,你負責把手榴彈的引信拆下來。”高遠山說道:“小心點。”
肖烈點了點頭,把手榴彈放在拆彈器上面,然後機器就可以自動地將手榴的引信拆除,而在這一過程只需要一個人在邊上看着就行了,雖然這活很是輕鬆,但是時間長了就會麻木,當麻木的時候就會掉以輕心,稍不注意事故就出來了。
一連幾天肖烈都幹着同樣的事,當動作越來越熟練的時候,人也就會變得機械起來,有時甚至會感覺一種睏意,現在的肖烈早已經覺得在這一個月中自己算是熟悉這裡的一切了,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後來的平淡,再到現在的淡然,一些人要熟悉好幾次才能學會的動作,他只需要一次就可以了,對於自己的記憶力與邏輯思維肖然還是挺滿意的。
這是肖烈第一次一個人在單獨做一個工序,剛一開始魏琦東並不放心,時不時地來瞅一眼,看了好幾次後肖烈不僅沒有出什麼大樣,而且在心理與動作上嚴然像是一名老技術員,這讓他才放心下來。這天,當他還是與以前一樣的巡視車間的時候,他來到了肖烈的位置,當他看到肖烈的時候,心裡不由一氣,這小子居然在打瞌睡。而他在打瞌睡的時候,雙手還是沒有忘記上彈下彈,好像自己也是一部機器一樣。
這時一顆手榴彈估計年久的原因,引線已經斷了,當放到拆彈機的時候,機器一下子將引線給拉開了,手榴彈一下子冒出一股兒白煙,而打瞌睡的肖然卻沒有意識到死亡已經來到他的頭頂上了。那瞬間魏琦東一下子從肖然手中奪過那手榴彈,然後一下子扔到十米外的爆炸坑,這個爆炸坑就是爲了防止在作業過程如果引線給拉後手榴彈會發生爆炸而設計的。然後他一下把肖然給按在地上。
“轟隆!”
爆炸的聲音在車間顯得十分刺耳,許多技術員不由嚇了一跳,通常車間如果發生這樣的爆炸事故,那麼就會馬上開起緊急預案,一些士兵馬上車間外面撤去,安全員全副裝備進入到車間。
“咳咳!”肖然記得剛纔爆炸的時候,一些物品從天而墜,在他身上現在壓着一個人。
“班長!班!”
肖烈起來看到魏琦東後背被彈片給劃傷了,衣服劃了一條口子,鮮血直流,他咬緊牙齒,眉頭皺了皺。
“沒事。”他說道。
這時安全員從外面進了進來,看到魏琦東受傷了,馬上把他擡進醫務室,然後開始瞭解事故。
肖然知道自己這一次闖的禍可不小,知道自己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當他回到宿舍裡的時候,在門口有好幾次都不知道怎麼進去,便在門外徘徊起來。
“嗯,你在外面幹嘛,不進來啊?”開門的是顧遇。
肖然進來後第一句說的就是:“對不起。”
房間的六個人愣了愣。
“嗯,肖然啊,這個沒有什麼的,當兵哪有不出事故的,以後小心點就是了。”唐飛也沒有了往日的大大咧咧。
“不要放在心上。他沒事。”李小喬道,他是安全員,也是今天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人。
老兵們依次地安慰了肖然一下,對於肖然來說,他們罵他一頓或者打他一頓還舒服點,當他們越不說的時候,肖然就越難受。
“一個新兵變成一個老兵最有效的辦法是什麼?你知道麼?”高遠山道。
“不知道。”肖烈搖了搖頭。
“給新兵一支槍,然後送他去戰場,當他學會殺人,知道怎樣會受傷的時候,他就是一名老兵了。”高遠山道。
“哎,這可是咱們班長的話,當年你剛來的時候還是我對你這麼說的呢。”唐飛道。
“你一個老兵,至於那麼小氣家子麼?啥事都要自己摻一股,小心飯吃多了撐着了。”高遠山道。
“要不,以後你把你的飯給我也行啊。”唐飛笑道:“手裡有一個棒子——老猴子還敢下河了。”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魏琦東纔回來,一見他回來後,新兵們便前後擁了上去,問長問短的。
“班長,對不起,是我不好。”肖烈不知道說些什麼,他發現自己難受至極。
“沒什麼,革命工作哪有不受傷的,以後小心點就行了。”魏琦東和藹地說道,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在肖烈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深深的自責,他知道肖然對這件事有了心結,而這樣的心結並不是一句話二句話就能解決的,他們需要一次好好的溝通,去化解他的心結。
下午魏琦東找了個時間把肖烈叫到基地後面的山上,在座後山是基地裡的兵們沒事時出來散心的地方,在這裡離最近的集市都有二十公里,沒有事的時候,兵們來的最多的也是這座後山。
“肖烈啊,你是不是不想呆在這裡,對來這裡一定很失望吧?”魏琦東邊走邊道。
“班長,沒有啊,我很喜歡這裡。”
“呵呵,一聽就知道是假話,每個人當兵都覺得自己會分到最好地方用最好的武器,就像電影裡演的一樣。但他們在沒有來部分之前並不知道在部隊裡有許許多多的兵種,隨着現代化程度越高的時候,軍隊就會需要越來越多的兵種。有的去種菜,有的養豬,有的去了炊事班,還有的去了鐵道,工程,醫務,邊防。每個男人當兵的時候都想着有一天自己能拿着一支槍衝鋒陷陣,在槍林彈雨中來來去去,毫髮無損,就像電影裡面一樣再或者能指揮千軍萬馬,做一名將軍。可是,有些事不是自己想幹什麼就是什麼?如果每個人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的話,軍隊就已經不叫軍隊了。”
“班長,我……”
“沒什麼,有什麼就是說吧。難不成怕我出賣你的秘密啊。你第一天來的時候我就從你眼神裡看也來你一定有什麼事,你不像其他的新兵,雖然剛來幾天不是習慣,過幾天后他們也就習慣了。而你,心從來沒有想放在這裡過,說說你心裡的想法吧。”
看着魏琦東那關切的目光,這讓肖烈恍若見到那雙讓他十分熟悉的眼神一樣。他心裡一沉,然後緩緩地講述起他的家事,這是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袒露出心事,在那不緊不慢的語速,讓他彷彿自己又回到了那時,看到了肖蘭芳與肖陽,而現在,說起來他們的時候,心裡卻一陣陣的酸楚。
“我只想找到我哥哥,不管他是死還是活,活着,見到他的人,死了,也要見到他的屍首,哪怕他已變成了灰。我知道這樣很那個,對於軍隊,對於國家來說,只是犧牲了一個士兵而已,但是對於我與母親來說,我們失去的是至親,親人。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找下去,哪怕有關於他曾經的一丁點兒消息也可以啊,但是我不能去問,因爲得不到答案的,我只有靠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努力,直到自己有那樣的資格爲止。”肖烈的聲音有些硬澀。
魏琦東聽到肖烈的講敘時,不禁有些動容,他甚至爲肖烈所受到的一切心酸,說起來,他並不大,連二十歲都不到,在現在的社會上也算是個半大的孩子而已。一個母親思念自己的兒子有錯麼?一個人思念自己的哥哥有錯麼?一個人爲了完成母親最後的交待有錯麼?
“在銷燬基地剛建立起來二年的時候,基地裡來了一個大學生兵,那個大學兵之所以來這裡的想法很簡單,因爲他愛上了一個女子,那個女子的父親是一名軍人,他一直希望自己有一個兒子,可以從軍,結果他生了一個女兒,所以他希望自己的女婿也是一名軍人。那名大學生很愛那個女子,得知她父親的要求後,他就毫不猶豫地參軍了,在新兵營裡無論多麼嚴酷的訓練他都捱過來了,他就希望自己能分到好一點兒的連隊,然後做軍官,當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這支軍隊,他想自己能成爲一名將軍。”
(袁諾已完結作品〈全合金兵種〉〈殘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