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界若有史官,今日之事當墨跡淋漓的記上一筆。
自今日後,殷血歌這個血妖一族的小妖孽,小妖物,就此跨上了修煉的坦途。
自今日起,未來三界的大亂,某些人黯然謝幕,某些人粉墨登場,某些人屍骸無存,某些人春風得意;那些高高在上的,宛如浮雲一樣流散,那些卑賤卑微的,卻昂起頭顱登上三界大戲臺;那些曾經在歷史中已經被磨滅的名字,突然猶如星辰一樣在天空熠熠閃光!
一切,都從今日開始。
看着那粉嫩粉搓,搖頭晃腦的小童子,殷血歌肅然走上前,正兒八經的向對方打了個稽首。
“這位前輩!”
“不敢當前輩!”小童子同樣正兒八經的向殷血歌還了一禮,他稽首時頭頂那根蠟燭芯上的光芒絲毫不動,一如凝固一般。他瞪大了眼睛,很好奇的看着殷血歌:“我只是一根蠟燭!”
殷血歌而被這童子的話弄得半天作聲不得,什麼叫做蠟燭?
“因爲我是一根蠟燭!”小童子很認真的對殷血歌說道:“所以,我也是一個妖孽!放在太古之時,我這樣的妖孽雖然有出身,有來歷,但是下場總歸是不妙的,尤其是我還掌握了三十三天清淨兜率仙火這樣的神物呢?”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小童子喜笑顏開的向殷血歌點了點頭:“但是如今麼,天高任鳥飛。就算是妖孽,卻也無人管我。幾位都是妖物、鬼物出身,和我倒也有同類之情,請隨我來罷!”
小童子笑着向殷血歌招了招手,然後他腳下一抹淡淡的雲彩升騰而起,託着他飛上了天空。
殷血歌向小童子望了一眼,然後笑着點了點頭。一道狂風捲着淡淡的血霧,化爲一道薄薄的血色雲霧托起了烏木和三尸,搖搖擺擺的跟在了小童子的身後。
幽泉和血鸚鵡自然不需要殷血歌照顧,幽泉自己架起一片水雲跟在了殷血歌身後。而血鸚鵡則是很乾脆的騰空而起。落在了殷血歌的頭頂左右顧盼,不時轉過頭向小童子張望一陣子。
幾團薄雲慢悠悠的向着小童子飛出來的那一座山峰飄去,那裡有一片明媚春光,遠遠的可以看到山腰間的一座洞府。有幾頭胖乎乎的白鶴躺在白雲上。懶洋洋的伸着懶腰。
小童子回頭向殷血歌一行人打量着。當他看到殷血歌腳下踏着的血色雲團的時候,他不由得咧了咧嘴,然後用力的搖了搖頭:“這可不是正兒八經的騰雲駕霧的仙家手段。你這算什麼呢?妖物的天賦麼?你天生就能弄雲撥風的,但是天賦畢竟只是天賦,哪裡比得上仙家正兒八經的嫡傳?”
殷血歌的心頭微微一動,他現在修煉的功法,血妖一族依靠吸血提升力量的法門也就不說了,那是真正茹毛飲血的妖魔手段,提升來的力量對自己危害極大,不是什麼正經的修煉手段。
來自太平公主的萬劫血神經呢,如今換成了萬劫不壞九轉鴻蒙血神道,但是這功法是一門煉體的無上法門,要說其他的神通、秘術什麼的,還真算不上。
太平公主那邊肯定有正經的仙家嫡傳的仙術妖法,但是如今殷血歌並沒有得到傳承啊!所以殷血歌現在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他並沒有真正的主修功法!哪怕他將身體淬鍊得再強悍,哪怕他擁有了不壞金身,那又怎樣?
目光炯炯的看着那小童子,殷血歌催動腳下的血雲追了上去。
“前輩,小子殷血歌,敢問前輩可否垂憐,傳授小子真正的仙家大道?”
在千機子的玉華小界天內,殷血歌倒是得到了一部《一氣乾元玉樞寶籙》,但是那法門太過於高深,沒有足夠的基礎,他根本連參悟的資格都沒有,現在殷血歌欠缺的,是一門從頭打基礎開始,紮紮實實的煉體、練氣、結金丹、煉元嬰、化元神,最終飛昇成仙的法門。
哪怕有太平公主對自己青睞有加,但是緣法就在眼前,能多一條登天的途徑,爲什麼不走去看看?去看看,那迥異的,和其他道路不同的風光?
自從進入了這熒惑道場,殷血歌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在心境上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識更多的、更燦爛的風景,他想要領略更美妙的風光,他想要站在高處,見識更遠的風景。
或許是這熒惑道場內正在恢復的天地法則、天地道痕影響了他?
或許是這道場內的風,道場內的水,這裡的一花一葉迷惑了他?
或者,乾脆就是自稱蠟燭的小童子輕鬆擊殺那些巨木所化的劍士,驚天動地的仙力震驚了他?
反正,殷血歌此刻正恭敬的向小童子心裡,祈求從他那裡得到真正的仙家大道。這一刻,高空中有長風輕柔的卷送而過,有白雲慢悠悠的飄過,幾頭肥胖的白鶴懶洋洋的拍打着翅膀,從白雲中鑽了出來。他們搖晃着長長的脖子,向小童子打着招呼,同時看都不看殷血歌他們一眼。
幽泉站在殷血歌身邊,瞪大了眼睛很好奇的看着小童子。她深邃的眸子裡有淡淡的光芒閃爍,她近乎透明的鼻翼輕輕地抖動着,正在仔細的分辯小童子身上的氣息。
“好有趣的妖怪!”沉默了半晌,幽泉突然輕輕的笑了起來。
小童子向殷血歌望了一眼,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這是你們的緣法,何曾不是我的緣法呢?”
搖了搖腦袋,一縷淡淡的青煙從頭頂的蠟燭芯裡飄了出來,那一點蠟燭芯上的三十三天清淨兜率仙火依舊是絲毫不動,黃豆粒大小的光芒寧靜如初。就這麼靜靜的掛在蠟燭芯上。
“咱家老爺,當年丟下道場回返上界的時候,曾經給我說,他留下了一樣未來對我有大用的物件!”晃了晃腦袋,小童子揹着雙手,細聲細氣的說道:“但是那地方,我進不去,進不得,沒法進。若是道友能夠進去那地方,爲我取出那物件的話。我可以傳授道友當年老爺留下的天書道籙。”
遠處突然傳來了沉悶如雷的轟鳴聲。幾個正教門人和幾個人類城邦的高手一路廝殺着,捲起了狂風烏雲,帶起了道道雷光向着這邊飛馳了過來。
“名門正教的修士!還有那些該死的傢伙!”小童子厭惡的向那幾個不斷放出雷火寒冰的人類高手望了一眼,他頭頂一縷火光飛出。那幾個人類高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身體和靈魂同時化爲灰燼。
“名門正教的修士麼。我也是一個妖孽啊!”擊殺了那幾個人類高手,小童子冷哼了一聲,他向着天空的幾隻肥胖的白鶴輕輕的吹了一聲口哨。
一頭肥胖的。翼展超過十米的白鶴慢悠悠的拍打着翅膀,努力的伸長了脖子,艱難的向着天空飛起。那幾個名門正教的修士正興致勃勃的向這邊飛了過來,隔着遠遠的,他們已經向小童子稽首不迭的連連行禮。
“敢問前輩,我等乃鴻蒙本陸乾元宗修士,我們祖師在上界,可是赫赫有名的仙人。”
大白鶴髮出一聲尖銳的鳴叫,然後一翅膀拍向了這些興致勃勃的乾元宗修士。這些連金丹都沒結成的年輕修士驚呼一聲,大白鶴的翅膀帶起了一道狂風,捲起了一片黑色的塵土,裹着他們一路翻翻滾滾的向着遠處飛了出去。
這些年輕修士連取出護身法寶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麼被大白鶴一翅膀拍出老遠,很快就連殷血歌都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這一擊,起碼將他們送出了數百里地。
“乾元宗?很有名麼?”小童子歪着腦袋琢磨了一陣,然後搖了搖頭:“鴻蒙本陸門派億萬,從沒聽說過有乾元宗這玩意兒啊?真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名氣。不過看他們的道術仙光,分明是名門正教的修士,這些傢伙最是討厭不過,還是不要沾惹的好。”
頓了頓,小童子向殷血歌他們示意趕緊跟上,一路架着雲霞回到了前方的洞府。
殷血歌帶着烏木等人落在了洞府前的廣場上,他這纔有機會仔細的端詳起這座真正的仙人府邸。這座大山高有百里左右,洞府就在大山的山腰部位,敞開一條縫隙的洞府門戶內,隱隱有一線紫氣噴薄而出,在洞府上空化爲一片紫氣雲靄蓋住了整座大山。
洞府門前的廣場長款數裡,地上雕刻出了形如棋盤的紋路,每一個格子內都端端正正的擺放着一個淡金色的蒲團。這製成蒲團的材料非草非木,看上去似乎是草木莖葉編制而成,但是殷血歌蹲下去摸了一下其中一個蒲團,發現出手溫熱,隱隱有一股陽和之氣沁入體內,而且手感滑膩堅硬,摸上去倒是有幾分玉石的觸感。
廣場上端端正正的擺放着萬多個蒲團,每一個蒲團邊都放着一個巴掌大小的三足香爐。如今爐灰早就已經冷卻,再也沒有絲毫香菸從中升起。
小童子介紹說,這個廣場是當年他們家老爺的門人弟子聽經打坐的地方。
殷血歌不由得遐想太古之時,萬多個道德高隆、實力莫測的仙人修士盤坐在這廣場上,每人身邊的香爐中都有一縷香菸冉冉升起,耳邊是大道妙理在迴旋,眼前有金花墜落。高空一輪紅日朗照,大羣白鶴慢慢的飛過頭頂!
那是何等的仙人氣象,那纔是真正的仙人世界!
當然,那些白鶴不能像眼前的那幾頭一樣,一個個胖得都和肉球一般!殷血歌看着那些躺在頭頂白雲上發呆的白鶴,都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才能飛起來的。
小童子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他順着殷血歌的目光向那羣白鶴望了過去,然後臉上突然變得有點發紅。用力的揉了揉鼻子,小童子乾笑道:“沒經驗,喂得,太多了些!不過,發現他們也挺受用的!”
幽泉在一旁‘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沒經驗,喂得太多了些?
能夠將仙風道骨的仙鶴喂得和烤爐裡的肥鴨子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何止太多了些?
血鸚鵡很自豪的低頭望了望自己勻稱的身軀,然後趾高氣揚的昂起了頭,差點就向那些白鶴打手勢咆哮他們是一羣胖子了。只不過,他很好的估測了一下自己和對方的實力對比以及數量對比,然後他明智的打消了挑釁這羣白鶴的想法。
小童子輕快的跑過了廣場,帶着殷血歌一行人來到了洞府門前。
淡金色的洞府大門微微敞開了一條縫隙,紫色的煙霧從門縫內不斷的涌出。殷血歌聞到了一股極其馥郁淡雅的香味,那是類似於蘭芝一類的花香,其中又混雜了一些其他果木花草額香氣。
在小童子的帶領下。殷血歌他們走進了洞府。
洞府內的景象完全出乎了殷血歌他們的預料。真正的仙人擁有的力量,不是他們這些小小修士能夠揣測的洞府內並不是低矮的山洞和石室,而是一方完整的小世界。
紅日和銀月同時高懸在空中,日光月華同時灑落下來。滋養着無數的靈木靈草。
衆人腳下是一條長有百里的金橋。紫氣彌散的橋樑護欄上雕刻了無數的靈獸靈禽的圖案。橋樑下方是一片煙波浩渺的海水。但是讓人驚詫的是,在這海水中,居然生長了數萬畝蒼勁有力的紫色靈竹。
這些人腰粗細的靈竹挑出水面有百多米高。紫色的竹竿上密密麻麻的有着無數金色、銀色、赤色的斑點。這些竹子在日月光芒的照耀下閃爍着金屬一般的寒光,在竹竿之間,還生長了無數葡萄一般一大串一大串的竹米,金色、銀色的竹米隨風搖晃,散發出馥郁的香氣。
在竹竿靠近海面的位置,寄生了大量的芝蘭等物。
外界罕見的九葉靈芝等等芝草就好像雜草一樣密密麻麻的寄生在竹竿上,其中一些靈芝格外的肥厚豐美,芝葉張開足足有水缸大小。一些巴掌大小的銀色靈雀往來飛舞嬉戲,不時的在靈芝上啄上兩口,吮吸靈芝內鮮美的汁液。
“這是我家老爺開闢的滄瀾界天!”小童子搖頭晃腦的向殷血歌他們介紹着這座洞府的來歷。
“好險,好嚇人。末法時代果然是要命,老爺開闢的滄瀾界天,當年足足有百萬裡方圓,但是時至今日,界天不斷的崩壞塌毀,如今只剩下了數千裡之遙。”小童子驚駭的拍了拍胸膛:“幸好幸好,我修成人身,靈智大開的時候,這洞府雖然殘破,但是起碼末法時代已經快要過去!”
不堪回首的長嘆了一聲,小童子用力的搖了搖頭:“幸好幸好,這滄瀾界天的最後一塊兒核心,始終是扛過來了。老爺他老人家的滄瀾宮,總歸是保持完好的。”
蹦蹦跳跳的小童子帶着殷血歌一行人,慢慢的走過了這座長達百里的金橋,來到了一座林木蔥蘢、鳥語花香的仙島上。這座地勢平緩的小島正中,一片恢弘古樸的大殿正威嚴屹立在那裡。
高空紅日銀月對照,漫天繁星點點,日光、月光、星光照耀在這片通體青灰色的大殿上,偌大的殿堂反射出淡淡的光芒。他靜靜的矗立在那裡,就好像一段古老的歷史。
殷血歌心中一片空白,他靜靜的看着這座大殿,感受着他身上記載的古老氣息。
他好似看到了無數人在這裡穿梭,看到了他經歷過的漫長歲月,看到了種種不可思議匪夷所思的神奇景象。風吹過大殿東西側的鐘樓鼓樓,巨大的古鐘輕輕鳴叫,好似在感慨過往的歲月。
“都走啦,也死了好多!”小童子帶着殷血歌一行人登堂入室,走入了大殿。
偌大的殿堂正中,掛着一張高有數丈的畫像。一名道裝男子雙手揹負在身後,正背對着大殿的正門。
看不到畫像中的人臉,他背對着殿門,雙手交錯在身後,一上一下的組成了一形如太極的奇異印訣。
畫像前是一張香案,香案的左邊放着一根通體瑩白的蠟燭,一點三色火焰正在蠟燭上靜靜的燃燒着。而蠟燭的右側是一尊香爐,三條極細的線香插在香爐中,縷縷紫煙正無聲的升起,整個大殿內香氣撲鼻。
小童子蹦跳到了香案前,向着那畫像磕了幾個響頭。
殷血歌一行人也來到了香案前,肅容向那畫像行了一禮。
行禮後,殷血歌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被那一根高有兩尺左右的白色蠟燭吸引。這個小童子自稱是一根蠟燭,而那蠟燭上卻又正好有三十三天清淨兜率仙火長明,要說這蠟燭和這小童子沒什麼牽連,殷血歌都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爺啊,您說得可真準。這末法時代,真是要命啊,您老留下來的洞府,差點就被毀了。”
“不過呢,您老說得真準啊,這末法之末,天地靈氣剛剛開始恢復呢,這熒惑道場就有人衝進來了。”
“而且您說得還是準呀,除了修煉界的修士,那些該死的傢伙也闖了進來。哎,您老當年說,那是我們的生死對頭,所以見了就不能留手啊!雖然您這話是對幾位世兄他們說的,但是蠟燭我那時候就在您身邊,所以這話也是記下來了。”
“所以蠟燭我沒有留手,把他們都給幹掉了哈!”
絮絮叨叨的咕噥了一陣,小童子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這裡有幾個道友,他們和蠟燭我一樣,都是妖物。”
“妖怪和妖怪之間,總歸比較好講話吧?所以蠟燭把他們帶進來了。”
“蠟燭記得您的話呢,您說蠟燭我什麼時候修成了人身,就真的有了成道的希望。但是您爲蠟燭留下的那件東西,卻放在了那道宮中作鎮守之物。那道宮,蠟燭是不能進去的,就只能拜託這幾位道友,爲蠟燭去取您留下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