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中,綿延億萬裡,山川河嶽、峰巒迭生。廣袤土地上,有一國,國內有千萬座城池,有無量百姓於此休養生息、繁衍育化。城池之間,阡陌縱橫,雞犬相聞,鄉老村婦嬉笑之間自得其樂,黃口孺子鬥雞戲犬,自有一番妙趣生成。
陰雪歌、幽泉拉着手走在一條寬闊大道上,看着身邊無數行人絡繹往來,所有人都好似沒看到他們二人。這些人舉止之間一派自然天成,但是落在陰雪歌眼裡,這些人的身形漂浮不定,分明都是大神通者用無數靈魂之力凝聚的虛體,根本不是凡人肉身。
在這一方國度正中,一座長寬百萬裡的雄偉皇城中,六佛佔據了六合方位,分別端坐在一座高塔之上,無聲的以心力頌唱佛經,化爲點點金光縈繞虛空,籠罩了整個城池。
面色慘淡的空渺道祖坐在城池正中的皇城城門口,身上道袍破破爛爛猶如乞丐百衲衣,胸襟上還帶着點點鮮血,就好像被數千個彪形大漢毒打過的老乞丐,看上去悽慘到了極點。
皇城門前一字兒排開的三千禁衛,任憑空渺道祖坐在這裡,這些禁衛就好像沒看到他。
往來無數的臣民,也都對空渺道祖視若無睹。甚至每天上朝的文武大臣,他們就在空渺道祖身邊往來路過,卻也都看也不看空渺道祖一眼。
偌大的國度,所有子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悲歡離合,他們的生死幻滅。他們的顛破流離,世間萬象在魂主大陣的加持下,化爲無窮紅塵劫力,從四面八方涌向皇城,涌向困於皇城中的空渺道祖和六位佛祖。
當年空渺道祖被六佛追殺,重傷之餘,他遁入這明顯是魂主點化的詭異國度中,困居於國中最危險的皇城門口——這裡。就是整個大陣最兇險、最凶煞的陣眼核心。
死追不捨的六佛也追殺了進來,組成菩提度化大陣,將空渺道祖困在陣中。
但是六佛卻落入了空渺道祖的算計中,成了空渺道祖擋災的盾牌。爲了不讓空渺道祖有逃跑的機會,六佛佔據六合方位環繞空渺道祖,可是四面八方不斷涌來的紅塵劫力,他們就首當其衝。受到劫力日夜的沖洗熬煉。
菩提度化大陣的威力,起碼有七成用來應付來襲的劫力,只有三成大陣威力用來攻擊空渺道祖。
空渺道祖可不是區區三成大陣之力就能斬殺的,所以這些年來,空渺道祖端坐在最兇險的陣眼之中紋絲不動,不斷的吞服丹藥修復自身。而六佛也不敢、不甘就此讓空渺道祖逃脫。他們哪怕知道自己陷入了空渺道祖的算計中,他們依舊坐鎮這裡,苦苦圍困不退。
東方一縷紅光衝出,新的一天到來。
整個國度突然活了過來,無數子民伴隨着一聲金雞鳴叫。笑吟吟的打開家門開始日常的起居。城池內突然充斥着紅塵世俗的各種墮落之力,從靈魂層面化爲無窮無盡的劫力涌向皇城方向。
六佛的身體微微一晃。他們的頭頂金光一陣混亂,飄浮在金光中的舍利子也是光芒急速閃爍。他們輕哼一聲,伴隨着直衝雲霄的佛號聲,他們周身明光大勝,將襲來的紅塵劫力化解了九成以上。
這是無窮生靈雜念所生的劫力,這是無窮生靈造孽生成的罪業之力,是世間最爲難纏、最爲駁雜、最爲因果糾纏的力量。尋常仙人若是被這劫力稍微碰觸一點,就會有陰火從元神中焚燒開來,燒得他魂飛魄散,道基消融。
就算是六位佛祖道法通天,這些紅塵劫力無窮無盡,就好像海水綿綿衝擊着海邊的礁石,任憑礁石多麼堅硬,終有一天礁石會被無窮無盡的海浪徹底消融。
一絲一絲的禪光被劫力化解,六佛唱誦佛經,體內不斷有禪光綿綿而生。
但是這裡是混沌虛空,這裡是魂主的大陣深處,六佛只顧耗費佛力,卻無法從外界得到半點兒補充。任憑他們道法通天,總有佛力耗盡的一日,那時候就是他們被魂主煉化的時刻。
“六位老友,爲何一直糾纏於此?”空渺道祖吞下一顆雞子大小的紫色彈丸,通體紫氣瀰漫中,神色又恢復了一絲半點。他嘆息了一聲,看着正前方一尊佛相輕聲說道:“何必?何苦?你們滅殺了老道我,難不成就能奪得那一線機緣麼?不要忘了,除了老道我和另外五位道友,你們六人,誰取那機緣呢?”
六佛同時睜開眼睛,相互看了一眼,齊聲笑了起來:“空渺,不要在這裡挑撥教唆,滅殺了你,事後我們六人之中誰掌天道,那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來操心。”
空渺道祖搖了搖頭,淡然道:“你們自己的事情?總要隕落三五個,纔能有一個結果吧?不若和老道我約定,老道幫你們斬殺其中兩三人,然後我們再……”
六佛同時怒吼一聲,打斷了空渺道祖的話:“空渺,不要再用那手段,我們怎會和那些人一樣,上你的惡當?你對人心、命運把握極準,在這一道上的造詣遠勝我等,我們若是不聯手,怎可能是你的對手?”
六佛齊聲說道:“滅殺了你,我們六人不管誰掌天道,我們六人之中,總不會有一人隕落就是。”
空渺道祖皺起了眉頭,趴在他肩膀上,化爲一頭黑貓的引魂花輕嘆了一聲:“這六個老禿子,他們倒是齊心一致得很。這麼說起來,難纏了。你的傷,還要多少年才能恢復呢?”
沉吟了片刻,空渺道祖微微一笑:“倒也用不了多少年,也就能痊癒了。倒是道友你,這裡是幽魂草佈下的大陣,你總能牽引幾分大陣之力吧?”
黑貓的臉色一苦,他愁眉苦臉的嘆道:“倒也能試試,但是這畢竟是他的大陣,我若是強行扭動什麼,我的本源必然損耗極大……”
空渺道祖輕笑道:“我合道之後,當立一天庭統轄天地。道友當爲天主,天道之下,道友爲尊。我當降無量功德,爲道友鑄造一具無上功德之軀,讓道友永享天地至尊之位。”
黑貓的瞳孔中一陣精光閃爍,他看着空渺道祖笑道:“你成無上存在,我享天地至尊,這買賣,做得?”
空渺道祖笑道:“當然是做得!若非如此,這麼多年,老道將你留在身邊,助你躲過三十六重死劫又是爲的什麼?”
黑貓輕輕嘆了一口氣,他的身體微微一動,慢慢的膨脹拉伸,慢慢的化爲一個黑漆漆的人影,站在了空渺道祖身後。他雙手一揮,左手握住一面黑漆漆的長幡,右手握住了一柄黑漆漆的長劍。
長劍和長幡一起舞動,這個國度中所有的生靈,無論是乞丐平民、官員捕快、力夫小二、老鴇妓-女,乃至牛羊豬狗、雞鴨鵝魚,諸般生靈同時擡起頭來,向着皇城的方向望了一眼。
原本浩浩蕩蕩宛如天邊長風一樣自然自然流淌而來的紅塵劫力,突然就變成了六條無形無色的渾濁長龍,帶起一道駁雜、刺耳,好似無數人在同時尖叫的巨響,狠狠的向六佛衝擊了過來。
這個國度本來就是魂主立下的殺陣之一,但是六佛、六道何等道行法力,魂主明知道他們在陣中,卻無法掌控他們的具體位置。所以這座殺陣一直沒有全力發動,就是因爲魂主不知道他們是否在這處殺陣內。
引魂花以自身天賦神通,引動了這座大陣內的三五成玄虛,大陣的力量頓時調動起來,發揮了他應有的恐怖。大陣一動,所有紅塵劫力融爲一體,雖然劫力的總量沒有絲毫變化,但是發揮出的殺傷力瞬間提升了何止萬倍?
六佛再也無法保持那風輕雲淡的表情,他們同時站起身來,站在地上左右各走了七步。他們厲聲喝道:“旁門左道,膽敢逆天而行,死來!”
就連佛號聲都懶得唱誦了,六佛同時舉起手,六柄金光燦燦造型完全一樣的蓮花寶杵呼嘯而起,重重的向引魂花砸了下來。
與此同時化爲長龍的紅塵劫力撞在了六佛身上,六人的臉色同時慘變,身上金光瑞氣驟然消散大半,腳下的蓮花佛臺也裂開了好幾條裂痕,更有兩位佛祖頭頂的舍利,也滴溜溜的被打飛了數百里遠。
“做得漂亮!”空渺道祖讚歎了一聲,他頭頂一座暗金色的銅鐘冉冉升起,‘噹噹噹’連續九響,剛剛砸下來的蓮花寶杵頓時一陣搖晃,隔着空渺道祖還有數十丈遠就被震得倒飛了回去。
陰雪歌和幽泉正在大道上緩步行走,猛不丁的聽到九聲鐘鳴,陰雪歌頓時笑了起來:“哈,找到了。”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向前一步邁出,瞬間就到了皇城上空。
居高臨下的俯瞰着正在僵持的空渺道祖和六位佛祖,陰雪歌偷偷摸摸的拔出了混沌造化刀,一言不發的就向着悲苦佛陀的後心打了過去。
巴掌大小的一道刀光慢悠悠的飛了過去,直到他扎進了悲苦佛陀的後心,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空渺道祖身上的悲苦佛陀這才反應過來,大吼一聲一掌向後揮出。
陰雪歌大笑道:“空渺道友莫慌,在下還你人情來了!”
聽到陰雪歌的大叫聲,六佛大驚,空渺道祖一張老臉則是變得愁苦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