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佈房間的光影,自然是破劍之中的劍靈。
此時此刻,這些劍靈不等蕭景元召喚,就從破劍之中飛了出來,飄浮在半空中。而且,一道道劍靈,卻在散發晦澀的氣息。
如果只是單純的一道劍靈氣息,可能猶如塵埃一般,十分的微弱,毫不起眼。
但是這個時候,十二萬九千六百道劍靈,一同出現在空中,彷彿龐大密集的魚羣,在輕快的遊弋。
這樣的情形,蕭景元想要忽略都難。更何況,在劍靈之中,散發出來的波動,其中所蘊含的信息,他卻十分的明白。
想當初,他在劍窟之底,不認輸,不甘失敗,燃燒自己的鬥志,才引發了劍靈的共鳴。到了現在,輪到劍原封不動的,把當日的情景逐一奉還。
劍靈遊動,蒼穹星空,十分的輝煌絢爛,就猶如一場煙火,格外的迷人。
蕭景元卻清楚,這不是什麼煙火,而是劍靈的信念。
十二萬九千六百道劍靈,在劍窟之中,都屬於失敗者。
但是它們,卻一直在散發微弱的光芒,想要與其它法寶飛劍爭鋒。只不過,暗淡的光亮,彷彿米粒,根本吸引不了其他人的注意。
然而現在,足夠多的劍靈,聚集在一起,衆志成城,纔有輝煌之象。
當然,這些劍靈,並不是在炫耀,只是在向蕭景元這個劍主昭示,它們這些微弱的劍靈,就是由於不認命,纔有了翻身的一天。
那蕭景元自己,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初心了麼?
“……對,這不是絕境,還有辦法的,肯定還有辦法……”
蕭景元凝望空中的劍靈,沉寂的心靈,也隨之一點一點的復甦。他灰暗的眼睛,忽然有幾分明亮,帶了一些神采。
“神丹,妙藥……”
他勉力振奮精神,回想老和尚的指點。
考慮片刻之後,他也覺得,以他現在的狀況,祈求神丹靈藥什麼的,肯定不怎麼靠譜。就算知道哪裡有,人家也不見得會給他。
“破開封印麼?”
蕭景元一想,手腳就軟了大半。畢竟,老和尚說得殘忍,他也心有餘悸。不過,他念頭一轉,也覺得這事,怕是不好辦。
要知道,他身上的封印,那是石火神君的禁制,一般人怕是破不開。
就算破開了,幾乎要把他的身體,從頭到尾摧毀一遍。要是幫他破封印的人,力道控制不好,輕一些或重一些,他也要完蛋。
所以說,想破開封印,對人的要求,也很高的。
如果說,杜南山還在,蕭景元倒是可以,厚着臉皮,求上一求。可是現在,杜南山現在被困龍虎玄壇,還等人去搭救呢。
那麼思來想去,難道又要求到老和尚的身上麼?
蕭景元苦笑,如果真要求老和尚,那又何必吃苦,直接拜師不是更好。拜師之後,一堆好處,還有件佛門至寶相送。這樣的拜師大禮包,他竟然想要推辭……
估計讓其他人知道了,肯定要罵他腦殘。
“法華金輪!”
蕭景元沉思默想:“既然法華金輪,可以取代河車,那麼其它法寶,就不行嗎?”
“不知道,龍雀環行不行?”
蕭景元心中一動,然後就發現,這只是妄想。
畢竟他現在,連一縷法力都用不了,怎麼可能驅動得了龍雀環。
一個希望熄滅了,蕭景元自然有些鬱悶。不過,在思潮起伏之間,他的目光一凝:“……等等,好像還有一個辦法!”
“就是不知道,這個辦法是否管用……”
蕭景元沉思默想,身體一動不動,腦子卻千迴百轉,直到天明。
夜空寂寥,如水的月光,逐漸的偏移。
良久之後,月亮在空中消失了,太陽慢慢地浮出東方水平線。旭日東昇,陽光再次籠罩大地,清晨的金山寺,又是香客雲集的場面。
不過在島嶼一角,一片茂密竹林之中,卻顯得格外的安靜祥和。
修行一夜的法象,在第一縷陽光,從天空映照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然後運行法力汲取一縷太陽真火,小心翼翼的淬鍊身體。
等到大周天繞行十二圈之後,他才一躍而起,手腳麻利的去打水,做早飯。
半個小時過去,他捧着早飯,來到了竹林精舍。
“師父,早膳做好了。”
法象先敲了敲禪房之門,隨即就來到了旁邊的廂房,順手推門進去。
“咦?”
乍一看,他發現房間空蕩蕩的,卻沒了蕭景元的蹤影,這讓他覺得奇怪,連忙退了出去,匆匆來到禪房彙報:“師父,蕭道友不見了……”
“知道了。”
此時,老和尚慢條斯理走出去,來到了餐廳中坐下,然後默默取鉢添粥夾菜,再一口一口的吞嚥咀嚼,專注認真而仔細的進食。
小和尚很好奇,跟出來問道:“師父,你把他藏哪了?”
“沒藏,他走了。”
老和尚喝了一口粥,纔回答道:“你沒起來,他就已經離開了。”
“誒?”
法象小和尚呆了:“走了?他怎麼能走?”
“佛門又不是強盜窩,他怎麼不能走?”
老和尚輕笑了下,從容道:“徒兒,我們金山寺,可不是藏污納垢之地,你不要給自己抹黑呀。”
“師父,我不是這個意思……”
法象小和尚臉一黑,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他的身體……有恙,能走嗎?而且,他不拜師了?”
“阿彌陀佛。”
老和尚似笑非笑道:“小徒弟,有人嫌棄你師父沒能力,不願意拜師,有啥子辦法。”
“什麼?”
法象震了一震,驚聲道:“他腦子進水了?不對……肯定是禁制,禁制把他腦子也給封印了吧,腦子壞掉了……”
“哈哈,小徒弟,不得不說,有時候你,還是挺有眼力的。”
老和尚大笑,隨即表情一斂,淡聲道:“不過,這一回,你卻是說錯了。不是他腦子壞掉了,而是人家聰明……”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代勝一代,不服老不行囉。”
老和尚有幾分感慨,笑着說道:“徒兒,努力吧,要不然,不用幾十年,人家十幾年後,就能夠關照你了。”
“呃……”
法象小和尚一臉呆萌,驚疑不解。
與此同時,在繁華熱鬧的鎮江城中,一個臉色蒼白,弱不禁風似的少年,就在一條寬敞的街道中,輕一腳,重一腳的慢行。
一條街道,大概七八百米長,普通人幾分鐘,就可以走到盡頭。
可是這個少年,好像是體弱多病,身子骨很虛,一條街道足足走了半個小時,纔算是來到了轉角街口。
在街口的旁邊,卻是一間藥鋪。
這個鋪子,面積比較寬敞,裡頭有十幾排藥櫃,另外還有七八個大架子,擺滿了一架架需要晾曬的藥材。
過往的行人,才走到街口,就可以聞到,十分濃郁的藥香。
少年的目標,似乎就是這個藥鋪,一步一步的靠近。
旁人見此情形,自然不會覺得奇怪。
生病之後,來到藥鋪治病、抓藥,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甚至於,連藥鋪的夥計,在看到臉色蒼白的少年,也第一時間迎了出來,和善問道:“公子,您這是要看大夫呢,還是看方取藥?”
“咳,咳!”
少年捂着口鼻,悶哼了兩聲,才輕聲道:“你們家掌櫃,在嗎?”
“找掌櫃的?”
夥計狐疑看了少年一眼,就轉頭叫喚道:“掌櫃的,有人找您……”
“誰呀?”
一會兒過去,一個五十來歲,身材有些乾瘦的老頭兒,慢悠悠走了出來。不過,才走到一半,看到外面的少年的時候,他卻一愣,旋即又驚又喜。
“哎呀,蕭……您怎麼來了?”
老頭兒腳下如飛,一溜煙跑了出來,正想給少年見禮,卻被攔了下來。
“咳……來些事,來了一趟。”
少年笑容十分和煦,溫暖如春:“不過,接下來還有事,要去金陵一趟。所以,過來問下你,能不能幫我安排一下,一路上的食宿……”
“怎麼纔來,就要離開呀?”
老頭子這時候,也注意到了少年的模樣,頓時一驚:“還有,你這是……怎麼回事?快進屋裡,我叫人來看看……”
“小毛病而已,不用那麼麻煩。”少年擺手,微笑道:“我有急事,你快去安排吧。”
“……誒,好,您先進去坐……”
說話之間,老頭子回頭一瞪,叫罵道:“二愣子,發什麼呆,貴客來了,還不趕緊去燒水沏茶,把最好的龍井拿出來……”
“哦……啊!”
夥計迷迷糊糊的,有些鬧不清楚少年的身份。不過掌櫃的話,他卻不得不聽。好不容易把茶沏好,就又匆匆忙忙跟着掌櫃,一同來到了碼頭,各種忙碌。
半個時辰過去,一條通往金陵的船隻,就已經籌備好了。
其實,鎮江與金陵之間,不算多遠。每天都有大量的商船貨船,在兩地穿梭往來。要找一艘前往金陵的船隻,十分的簡單。
但是,考慮到少年的病患模樣,掌櫃的居然大手筆的,專門包了一艘客船,只接待少年一個人,單獨前往金陵。
看到這一幕,着實讓夥計懷疑,這掌櫃的還是平時小氣吝嗇的老頭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