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亭中坐着一女子,一身翠綠色唐裙,配着一條孔雀藍繡花披帛,裙襬上兩株曼珠沙華隨風而動,頭上九龍飛鳳髻,只彆着一白玉嵌翠簪,好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
這女孩看似正值桃李年華,雙目明亮如皓月,而面相柔弱似水,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去憐惜。她的芊芊玉指信手撥彈,也撥弄着姬天賜的心絃。
這箏音穿越了時空,讓人思緒寧靜,音樂雖然輕柔美妙,但姬天賜卻聽出了一絲淡淡的哀傷,聽出了一絲寂寞孤獨,好比一個弱女子隻身孤山中,整日只能與花草樹木爲伴。
望月亭修在洛山一角落,女孩面向山外,不知有人已在她身後不遠處。
女孩的箏音讓姬天賜產生了共鳴,姬天賜同樣孤獨,常人的世界裡他找不着同類,找不着一個能夠煮酒論道之人。
手中洞簫似在輕顫,姬天賜不自覺的吹奏起來。
簫聲緩緩進入,絲毫沒有破壞箏音的韻律,就像是一直鳥兒緩緩飛進了山林中。
女孩心中一陣好奇,箏音停下兩個節拍,但餘音嫋嫋,仍和簫聲交錯相織。
女孩並未回頭,她嘴角輕笑,玉指再次輕撫箏面,一道絃音飄來,節奏相比之前快了許多,她在追逐那隻飛進林間的鳥兒。
姬天賜臉上浮現出和那女孩一樣的笑容。
【鳥兒調皮的圍繞女孩飛來飛去,女孩幾次就要抓住它,但它又像個滑頭溜走了。】
箏與簫似在比拼着技藝,那箏音“來勢洶洶”,似要掩蓋簫聲,可是簫聲連綿不絕,縈繞在洛山各個角落。
【鳥兒越飛越高,女孩在地上“垂手頓足”,她就要看不見鳥兒。】
姬天賜的洞簫越吹越是高深莫測,因爲他站在亭外,發現雨漸漸停了,他有些留戀。
他想要知道這雨從何而來,這雨是不是親人在哭泣?
他想到自己的親生父母,想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是一個孤兒,心中不免傷感起來。
【女孩站在地上未動,她癡癡的看着天邊的鳥兒,心中同樣感傷,浩瀚天際只有那隻小鳥孤獨的拍打着翅膀,似在尋找家在何處。】
亭中,女孩仍不住落下一滴眼淚,因那簫聲裡的哀愁而落淚。
箏聲止,鳥兒也飛不見。
女孩站起身來,平復了一下心情,緩緩轉過身。
姬天賜似乎感到月光明亮幾分,女孩像是天宮下凡的仙女,裙裳輕舞,帶起一陣晚風,讓人好不舒爽。
女孩看到姬天賜仍不住莞爾一笑,她用衣袖遮住半邊臉,稍稍別過頭去。
姬天賜被笑的迷茫,他第一次想要帶面鏡子,好讓自己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女孩放下衣袖,一道柔弱婉轉的聲音傳來。
“公子一身軍裝可真是煞了此番美景。”
姬天賜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如果知道今天會碰見這樣一位知音,他是如何也不會穿軍訓裝過來。
他連忙摘去帽子,取下發簪。對方以“公子”稱呼他,他未覺半分別扭,如果稱他爲“同學”那才彆扭。
這女孩無論是神態、語言還是動作,都讓姬天賜覺得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古時。電視上的一些古裝劇的演員,都模仿不到她半分神韻。
女孩看清姬天賜後,一下也呆住了,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幾步,想要看得更仔細。
“你是武陽大學的新生?”女孩想到穿軍訓服爬洛山的估計也只有武陽大學的學生了,其它學校學生出來遊玩必會換身衣服。
姬天賜第一次被女孩的目光看的有些難爲情,他點了點頭道:“姑娘也是武陽大學的學生?”
女孩輕笑一聲:“我是文學院的南宮語侖,高你一屆,你得叫我聲學姐。”
“學姐好!”姬天賜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竟直接問了聲好。
南宮語侖又忍不住掩面而笑,她接着說道:“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名字呢!”
“姬天賜,計算機學院的。”
南宮語侖一愣,她似乎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但他沒有多想,接着又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待在山上,這裡景區是不能過夜的。”
姬天賜支支吾吾回了一句:“我是剛上來的。”
“啊?門都關了,你是怎麼上來的?”南宮語侖一臉好奇。
“我……我翻牆進來的。”
南宮語侖再次笑了,但不再是掩面而笑,她的笑聲清脆,如銀鈴般悅耳。她已經在想像姬天賜翻牆的樣子。
姬天賜有些尷尬,他趕緊反問南宮語侖:“學姐爲什麼這麼晚了也在這?”
南宮語侖眼珠一轉,目光狡黠:“晚上睡不着,我也翻牆過來散散步。”
姬天賜一臉苦笑,他知道南宮語侖是在逗他玩,他也順着問下去:“學姐如何帶着古箏翻牆的?”
南宮語侖回頭看了一眼古箏:“箏一直就放在這兒,你可知這望月亭是不對外開放的?”
“啊?我不知道啊,我順着箏音就走過來了。”姬天賜翻牆已經不講規矩了,此時知道自己“擅闖禁區”,他心中更有些內疚了。他不想要南宮語侖認爲自己是一個不守規矩的人。
可是,姬天賜轉念一想,南宮語侖不是也在這“禁區”裡面嗎?莫非她真和自己一樣,翻牆闖禁區?
南宮語侖似乎看出了姬天賜在想什麼,她沒好氣道:“學弟莫要亂想?我爺爺是景區的負責人,爺爺的住處就在山中,我也算是在家裡了。”
姬天賜恍然大悟,他又繼續問道:“學姐爲何一身唐裙,獨自在這深山中撫箏?”
南宮語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學弟又爲何一身軍裝,翻牆來我家呢?是我的箏音招來了壞人嗎?”
南宮語侖裝出了一副害怕的樣子,隋唐時期的長裙都會露出胸口上方一片肌膚,她此時雙手緊捂胸口,面露防範的之色。
姬天賜心中明知她是裝的,但他還是忍不住連忙擺手說了句:“我不是壞人,學姐莫怕。”
“逗你玩呢,你還當真。”南宮語侖噗嗤一笑,但她心中也有點點失落,要是真有這麼英俊的壞人,自己被使壞一下也無妨。
忽然,南宮語侖又覺得自己今天很不正常,平時自己很討厭和男生說話,而現在怎麼又變得如此“輕佻”。
“學弟此時上洛山是爲何?”南宮語侖還是很好奇,大晚上的還有人冒雨爬山。
姬天賜輕出一口氣:“每年生日,天空都會下雨,以前我是和父親在山上過生日。今日生辰,便也想到山上轉轉。”
南宮語侖面有訝色:“今天原來是你生日啊,你多大了?”
“十七。”
“啊?你才十七,你看着像二十出頭呢。”
“我可能是長得着急了些。”姬天賜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南宮語侖心想,這如果算是“長得着急”,恐怕人人都想着急的長了。
“你每年生日,天空都會下起這般雨嗎?”
姬天賜被問的驚奇:“莫非學姐也感覺到了這雨的不同?”
南宮語侖擡頭看向天空:“是的,這雨像是寄託着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思念。也是因爲這場雨,我纔想要來此撫箏。”
姬天賜點點頭,沒有說話,他也擡頭望向夜空,似想看到夜空背後是什麼……
良久,南宮語侖心有不忍的打破了這份平靜。
“走吧,我們下山吧,再不走,你就回不了寢室了。”
“嗯,學姐可要同行?”
南宮語侖點點頭:“你在這裡等會兒我,我去換身衣服就來,爺爺家就在附近。”
說完,她又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她步伐輕盈,看似走的不快,但眨眼就消失在姬天賜的視野中。
姬天賜閒下無事,走到亭中看起那古箏來。
這一看不打緊,他發現木頭做的古箏竟把石桌壓的凹進去了一些。
他忍不住想掂量下這箏的重量,單手抓起古箏的一角,用力一擡。
古箏紋絲不動,姬天賜一驚,又加了幾分力道,它是未動分毫。
姬天賜心中不解,爲何這木箏比起何建國送來的石獅還要重?他不由猜測,這箏莫不是連在石桌上的?
他又聚靈氣於手中,想最後再試一次。
靈氣剛遊走到手心,突然,這古箏上的箏弦閃過一道流光。
流光在箏弦上從左至右滑過,速度極快,讓人以爲是不是眼花了。
姬天賜驚的合不攏嘴,他連忙縮回了手,看着這古箏發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