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塵訝然擡頭,他記憶中,這個劉文采的性格很灑脫,也很自信的啊。怎麼今天這口氣,竟有些自傷自憐的樣子?
見到江塵的目光朝自己看過來,劉文采苦笑:“磐石兄,我現在,終於懂得爲什麼你們世俗武者總是充滿一種憤怒,爲什麼總是蘊藏着那麼強大的動力了。被人排斥,處處遭人輕視,的確是最大的動力啊。”
他的口氣裡,帶着一點點激憤。
顯然,進入到地靈區之後的種種遭遇,讓他的心態,也微微發生了一些改變。
江塵微笑點頭:“文采兄身爲宗門子弟,爲何有此憤懣之語?”
劉文采嘆道:“磐石兄,其實我也不算什麼真正的宗門弟子。我這個宗門弟子的身份,含金量嚴重不足。我是世俗獵戶人家出身。還在襁褓時家裡發生大變,被萬靈宗一名執事無意中救回宗門。可以說,那位執事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在萬靈宗的唯一長輩。可以,好人不長命,他老人家在一次宗門活動中,不幸隕落。從此,我劉某人又稱爲天煞孤星,無依無靠。若不是我特別努力,在宗門的夾縫中努力生存,別說參加選拔,恐怕連宗門都呆不下去。”
劉文采郁郁不得志,一直苦無知己。
這時候,他自己都覺得奇怪,爲什麼會對一個世俗武者傾訴?說完之後,也是抓了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磐石兄,我囉囉嗦嗦一大堆,倒是污了你的耳朵。說來奇怪,我劉文采也不是喜歡搬弄脣舌的人。卻不知道爲什麼,見到磐石兄,卻總有一種親近之意。我這麼說,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在拍你馬屁?故作姿態呢?呵呵。”
劉文采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還真不是想拍誰的馬屁。他幾次找江塵,也的確是因爲有一種天然的親近之意。
尤其是看到江塵狠虐宗門弟子,他覺得非常爽。劉文采雖是宗門弟子,但他骨子裡,而是帶着世俗子弟的思維。
因爲,他在宗門過的不如意,因爲不是宗門嫡系子弟,所以在宗門也是舉步維艱。
撫養他長大的宗門執事隕落之後,他的日子過的更加煎熬。
如果不是他自己爭氣,以不懈的努力獲得了這次選拔機會,早晚有一天,會徹底埋沒在宗門的底層,永世不得翻身。
江塵目光淡然,指了指旁邊的空地:“坐。”
他對這劉文采,從一開始就不反感。此刻聞其言,觀其人,的的確確是一個真性情的傢伙。
江塵對於這樣的人,天生也有親近感。
江塵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幾個圈,又在幾個圈的外面,畫了一個大圈。
“這四個小圈,便好似四大宗門,這大圈,就比如十六國聯盟。我們不管在大圈裡頭,還是在小圈之中,能看到的,終究是有限的圈子。如果我們跳出小圈,跳出大圈。你會發現,圈外的世界,更大更廣,大到無邊。我輩武者,說到底宗門只是追求無上大道的一個站,無需讓這些東西困擾自己的道心。”
劉文采目中流露出思考之色,望着那幾個小圈大圈,怔怔發呆,似是在領悟江塵的這番話。
江塵將樹枝在圈子裡一劃,直接劃出了圈子。
“我輩武者,一往無前。衝的破這千般障礙,可得大道;衝不破這條條框框,終究也是浮雲黃土,轉眼無蹤。”
江塵笑了笑,將樹枝在地上一掃,所有圈圈條條,瞬間全部消失。
十六國聯盟也好,四大宗門也好,終究只是彈丸之地。真要有什麼大變動,就如這地上圈圈一般,一下子就可能消失。
這倒不是江塵信口開河,上次與葉重樓老爺子一席交談,江塵也認識到了十六國聯盟有多麼孱弱。
在萬象疆域中,十六國聯盟都處於被淘汰的邊緣,大有可能被放逐爲荒蠻之地。這證明十六國聯盟,的確是岌岌可危啊。
劉文采若有所思,忽然彷彿明白了什麼,對江塵投去感激之色:“多謝磐石兄的金玉良言。剛纔一番話,真如當頭棒喝。是啊,我輩武者,談什麼出身,論什麼背景?只要是真正的天才,舉天下之力,也阻擋不了他崛起;若是庸才,舉天下之力,也扶他不起。”
江塵哈哈一笑,微微點頭,卻沒說什麼。
劉文采見江塵認可他的感悟,心中也是高興。坐在江塵身畔,也是不再感到什麼不自在了。
他恍惚覺得,這個世俗天才,就如一盞明燈,照亮了他的迷途。讓他一下子不再迷惘。
“這個磐石兄,定是大才。以世俗出身,力壓諸多宗門天才,他日如遇風雲,必定化龍。我劉文采能與這般人物說上話,那是上天對我的恩賜,借磐石兄之力,將我從迷途中點醒。我今後應當多多結交磐石兄,與他爲友,尊他爲兄,不斷增進自己。”
劉文采心中激動,他覺得,和江塵呆在一起,聊聊數句交談,收穫卻是大的驚人。
這磐石兄的境界,高度,簡直遠遠超出了世俗的範疇,甚至都超出了宗門弟子的認知境界。
劉文采思維敏捷,腦袋非常好用,否則也不能以一個獵戶之子的身份,能在天才雲集的宗門立足。
他此刻,堅定了自己的判斷。覺得這磐石兄絕對是一等一的絕世天才,其天賦才情,其境界高度,甚至超過了那些一流弟子。
這樣的人,早晚必定一飛沖天!
“498號,萬靈宗劉文采,上臺挑戰!”
便在這時,劉文采的名字,也被抽了出來。
劉文采此刻臉上,又恢復了以前的從容和淡定,朝江塵微微一躬身:“多謝磐石兄指點,破我心中迷津。這地靈區百戰考覈,不管成敗,我必全力以赴。”
說着,大步流星,朝那擂臺方向奔去。
一個解開心結的武者,釋放出來的能量,也是驚人的。
這劉文采一上去,就抽到了一個流雲宗的丙等弟子。竟然在三十招內,就將對手幹趴下了。
這一幕,別說考官們目瞪口呆,劉文采那些萬靈宗的同門,也都是看的有些吃驚。
他們排斥劉文采,是因爲劉文采不是宗門嫡系,層次也不夠進他們的圈子。可是現在看看,這在宗門一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角色,竟然蘊藏着如此強大的能量。
別說外人,就是劉文采,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取勝,而且取勝的如此瘋狂。
他以玄靈區第八的身份殺入地靈區,在外界看來,那是已經到了極限的成績。在這地靈區,肯定是倒數的存在,必定是降級大熱門。
實際上,這兩天劉文采到處遭遇冷嘲熱諷,處處不被人接納,也正是因爲大家多覺得這種註定淘汰的角色,沒有必要引入圈子之中。
這麼一來,劉文采的信心,難免受到一定影響。
而剛纔這一戰之前,江塵一席話,如暮鼓晨鐘在他心頭敲響,讓他茅塞頓開,心中所有的金枷玉鎖,全部消散。
來到地靈區的首戰取勝,卻沒有讓劉文采衝昏頭腦,他冷靜地選擇了放棄繼續挑戰的機會,帶着這首戰勝利,離開了挑戰臺。
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種連續作戰的天才,暫時也沒有那種實力,連克強敵。
回到江塵身邊,這劉文采喜不自勝。
“恭喜。”江塵道。
“原來,頓開心中的枷鎖之後,戰鬥力是可以爆發的。看來,武者的對手不單單是其他武者,同時也和自己鬥啊。”劉文采嘆道。
對劉文采的頓悟,江塵也是由衷爲他高興。
宗門弟子,這般真性情的人,的確不多見。
第一天的比賽,似乎所有人都收着力,並沒有用盡全力,彷彿都是不想把自己的狀態一下子爆發出來。
所以,整個一天下來,最多的一個,也就是取得了三連勝。
像玄靈區那種動不動五六連勝,甚至像江塵那樣二十五連勝的狂潮,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江塵在之後的挑戰賽中,也被人抽取過一次,是一個流雲宗弟子,在重力擂臺上,江塵一改之前在玄靈區的風格,故意隱藏實力,一直壓到時間快到的時候,這才用一種勉強取勝的姿態,贏了對手。
只不過,他一切做的天衣無縫,從外界來看,都會覺得他在重力擂臺上,發揮不出來。重力擂臺的重力領域,限制了他的發揮。
這麼一來,地靈區的一些甲等武者,心裡也稍稍安穩了下。
“這個世俗妖孽,也許正是和歐陽劍一樣,是火靈脈。所以,歐陽劍纔會敗的那麼慘。”
“真金不怕火煉,這世俗武者終究只是世俗武者,一旦遇到真正的考驗,也會露出原型。看來,在重力領域裡,這世俗妖孽的水平,絕對發揮不出三分之一。嘿嘿,這樣的戰鬥力,卻是不足爲懼了。”
之前,江塵強勢挫敗歐陽劍,所有地靈區排名靠前的甲等種子選手,都把江塵視爲一大勁敵。
看到江塵在重力擂臺上的“狼狽表現”後,這些甲等武者,都是鬆了一口氣,如果僅僅只是烈火擂臺上厲害,那這種天才就不全面。
只要不是在烈火擂臺,誰會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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