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你胡說什麼,這裡是能亂說話的地方嗎?”饒七對饒九娘說道,“有什麼事情回去再說,舅父舅母難道還不給你作主嗎?”
許勵行和陳氏讚賞地看了饒七一眼,這種事情左右都是家醜,怎麼能在外頭說。
“我不管,我就是要說!”饒九娘卻不依不饒地大罵道:“害我受了傷,害我丟了臉面,我還不能指出害我的人,難道我就該任人欺負嗎?我還要告訴我父親母親,讓他們知道我在這裡受了委屈!”
陳氏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了一聲,這個不知進退的死丫頭!
“饒九娘,明明是你欺負玉娘,你摔了也活該,就算饒十二喜歡玉娘,你也不應該讓饒十二當衆說出來啊!”許嬌嬌一臉忿忿不平地說道,看樣子確實在爲蕭語辯解。
只不過,這辯解不僅達不到效果,反而另衆人看向蕭語的眼神變得有些怪異。
不僅殘害姊妹,還不知道潔身自好,真是個不知廉恥的女子,這樣的女子誰人會願意娶進家門,娶她不就等於娶一個笑話麼。
這樣,蘇家就會退婚了吧。
許嬌嬌目光有些閃爍,心中默默說道:玉娘,對不起,是你擋了我的路,所以,別怪我。
陳氏看着衆人對他們指指點點,強壓住心中的怒氣對蕭語說道:“玉兒,你過來。”
她陳氏來自長安大族,祖上世代書香,不管是她的兄弟,還是姊妹,個個出去都是爲家族掙榮譽的,她陳慧心何時被人指點過,說過一句不好的話?就算是她的子女,出門在外也都是被人誇讚好教養的,哪會讓她受這種侮辱!
都是這個棄女,當初就不該收養她!
“是。”蕭語從饒七身後走到陳氏面前,陳氏揚起一個耳光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響亮的一聲在驚呆了在場的衆人,連許家衆人也都始料未及,一時間也都愣在了原地。
“你雖是我們收養的義女,但我和老爺也將你當府裡的嫡親小姐養着,便是似我們這樣的人家,庶女也沒有你這般待遇的,你倒好,和自己表兄不清不白,簡直丟盡了我們許家的臉,讓我們如何向與你定親的蘇家交待!”陳氏說着,又揚起一巴掌,說道:“不僅如此,你還要殘害自己的姐妹……”
蕭語擡手抓住了陳氏的手,擡起頭來看向她,目光不閃不躲地與她對視。
她向來低着頭,衆人這才清晰地看清楚她的模樣。素面朝天稍帶稚嫩的臉龐此時沒有任何表情,一雙大眼看着陳氏,卻並不是瞪着她,眼眸十分清澈,看着無辜柔弱,眼神卻讓人感到十分犀利。
蕭語的目光掃過饒九娘等人,對陳氏說道:“第一次,我敬你是長輩,打了便打了,就當我謝你的收留之恩,但絕不能有第二次。”
“既然知道我是你的長輩,你犯了錯我打你責罵你有何不對?”陳氏甩開蕭語的手說道。
“玉娘,你別再頂撞母親了,說不定你向母親認個錯,母親就不會怪你了,沒事的,你就不要再這樣了。”許嬌嬌說道,伸手欲拉過蕭語的手臂。
蕭語錯開兩步,許嬌嬌的雙手一時僵在空中,頗爲尷尬。
“母親,這件事還有待查清,女兒覺得玉娘不是那樣的人!”許盈盈對陳氏說道,“至於十二,他是什麼樣的性子您也清楚,玉娘平日連院子都很少出,能與他扯上什麼關係?九娘也是,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胡鬧,你添什麼亂!”
“舅母,四妹妹一直恪守禮儀,平日也都謹言慎行,絕不會如此做的!”饒七也說道,他不敢去看蕭語,只是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見她被陳氏打過的臉頰漸漸變紅,大家都質疑地看着她,她卻沒有驚慌也不安,反而落落大方、坦坦蕩蕩地面對着陳氏,反而看着比平日還要鎮定些。
“小姐,這個是在那裡找到的。”一個小丫頭偷偷遞過一樣東西給許嬌嬌,許嬌嬌與丫環對視一眼,便突然受驚地跳了一下,然後立馬對丫環說道:“哎呀,快收起來,快收起來,別讓人瞧見!”
丫環連忙將手中的物件往袖子裡塞,但是經她們這麼一驚一乍,衆人的視線早就轉過來了。
許嬌嬌絞着手中的帕子,一臉無辜又不安的模樣。
“嬌嬌,怎麼回事!”許勵行見女兒在衆人面前這般失禮,有些不悅地問道。今天的醜已經出的夠多了,先是外甥女跳舞摔了下來,後女兒又被誣陷,現在又和這個義女有說不清的關係!
“沒什麼,父親,並沒有什麼。”許嬌嬌一副做賊心虛地表情,將丫環擋在身後,往後退了退。
許勵行知道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但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實在是無法隱瞞,只好拿過丫環手中的布包,打了開來,裡頭是方簡單的繡帕。
“這是……”許勵行仔細看了看,發現邊角處繡這個“玉”字。“這是從哪裡找到的?”
“父親,這……這也許不是玉孃的,雖然繡着玉孃的名字,但也未必,未必……”
許勵行打斷了許嬌嬌的話,擡手指着丫環說道:“你來說。”
“回稟老爺,是……是從九小姐放置東西的那間屋子裡找到的,就掉在桌子底下,剛剛奴婢才發現的,這是四小姐的貼身繡帕,平日都在四小姐的屋子裡放着,只有出門的時候纔會隨身帶着的。”丫環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回答道:“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沒有第一時間稟告老爺,老爺您就罰奴婢吧,三小姐只是爲了幫四小姐隱瞞纔不讓奴婢說的,老爺夫人請你們原諒三小姐!”
“你給我住嘴,你這丫環,說話好不地道!”蘇珞早就控制不住,對那丫環罵道。“你說的話,就是……就是不對的!”
“奴婢說的句句屬實,是奴婢在案臺便發現的,便想着先稟告三小姐,三小姐爲護四小姐,一時情急,便讓奴婢先不要告知任何人……”
“什麼叫做幫四小姐隱瞞,什麼叫做護着四小姐?你一口一句,可都是在指責你們家四小姐就是害九小姐的人!現在事情還沒弄明白,連我父親和許伯父都沒有斷定就是你們家四小姐做的,你一個丫環怎麼能妄下定論呢?再說了,你們四小姐雖然是你們老爺夫人收養的女兒,那也代表許家的門面,你作爲許家的丫環,非但不爲主子辯解,還大聲告訴別人就是你們家小姐害了人,這不是很奇怪嗎?”雖然是和蘇珞同樣的外貌,但沉穩的語氣和清晰的思路,一看便知這是姐姐蘇瓔。
蘇珞聽了蘇瓔的話,也若有所思地說道:“我知道了,莫非你並不是許家的丫環,而是仇家派來專門來敗壞許家的名聲的奸細!”
“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丫環臉嚇得慘白,跪在地上說道。“奴婢口拙,就算是真話,也不該說那麼多,若是說了什麼冒犯四小姐,或者兩位蘇小姐的話,請責罰奴婢,奴婢甘願受罰!”
蘇瓔微微蹙眉,這個丫環可真夠伶牙俐齒的。
“那你就是想陷害你們家四小姐,你是誰的丫環?”蘇珞氣憤地問道。
“奴婢是三小姐的丫環。”丫環答道,“可是,不只是我一人撿到這個帕子,還有四小姐的侍婢竹香,她怕被四小姐責罰,所以不敢說。”
竹香連忙跪下來向蕭語磕頭,說道:“小姐對不起,竹香不能騙人,荷香說的的確是真的,而且奴婢確實不知道三小姐離開屋子那斷時間,小姐去了做什麼。都是奴婢伺候不周,小姐您罰我吧!”
蕭語嘆了口氣,卻並未動怒,對竹香說道:“這是你第一次給我磕頭,我就接受吧,日後你也沒有機會伺候我了,只不過以後記得站對邊,記得要跟對主子。我這樣的主子,你可能覺得護不了你,但是你也應該知道,我也不會害你……罷了,你起來吧!”
丫環還未反應過來,蕭語便對饒九娘說道:“你本來要害我?準備怎麼害我呢?”
饒九娘被問得很不自在,便說道:“什麼叫害你,你若是跟了我家十二,不是更好麼,我們家別的不多,就是錢多,難道你不想嗎?”
“不想。”蕭語說道,“這麼說你還是好意了,可惜我已經有婚約了,你這麼做就是害我。”
“你是說你寧願嫁給一個殘廢?說什麼笑話,你沒看見嗎?那人不僅殘廢,還是個不受寵的,比個庶子都不如,你會想……”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蕭語微笑着說道:“身殘志不殘,你如何知道他過的就不好呢?比起你們這些擁有健全身體,卻想着害人的人,我覺得他好多了。”
“哎呀,真是說的好,這個妹妹看來還是個不錯的人,我看你們是冤枉她了。”蘇瓊帶着笑意走了過來,說道:“就憑一個帕子就斷定她是圖謀害人之人,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那樣貼身的東西,如果不是她去了,怎麼可能掉在那個地方?”饒九娘見蘇瓊面容姣好,身姿妖嬈的模樣就一肚子氣。
“那你看看,這個帕子可是四小姐的?”蘇瓊接過丫環的帕子展示給大家看,“我的丫環就撿到了四小姐的繡帕,若是我把它放到我房間裡,然後我的房間少了什麼,我是不是就可以說四小姐偷了我的東西?”
“這不能說明什麼,反正反正就是害的!”饒九娘扔不死心地說道。
“我都不懂,九小姐爲何要針對四小姐呢,原先還想着毀她清譽,這會兒又要怪她害了你,這裡頭花的心思不少吧?”蘇瓊再次說道。
“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想攀上我家十二,又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出身也不好,這樣的人好一點的人家怎麼可能看得上她,你知道她以前就是一個人住在城西的貧民巷子裡的,誰知道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聽說還差點嫁給一個傻子!若不是我舅父舅母收養她,就算是蘇家的殘廢也不願意娶她,所以說,她這樣的人,能勾搭上我家十二應該感到慶幸纔是,不然誰願意娶她,在場這麼多公子少爺,誰願意……”
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
許嬌嬌看着蘇錦重和許勵行以及陳氏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中不由得大喜,就是要這樣的效果。饒九娘,趕緊繼續說下去,只要這樣,蘇家的公子就算是殘廢也不會娶她的。饒九娘你果然是條好狗,咬的夠狠。
“小子,你再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帶着一臉玩味的笑的蘇錦城對坐在輪椅上的蘇慕白說道:“那個小丫頭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難我得幫忙才行,再說了,小丫頭挺漂亮的,又有趣,娶來當老婆剛剛好。”
蘇慕白斜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那些事不是她做的,包括那個饒十二的事,那個**的胖子和我的大侄女,你的大姐倒是有些關係。”
“我知道。”蘇慕白說道,示意小廝推着輪椅往前走去。
蘇錦城看了看人羣中的蕭語,依舊是寵辱不驚地站着,看不清她的臉,但是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就那麼站着,長長的墨發垂在腰後,偶爾被風吹起,蘇錦城有種撫摸她的長髮的衝動。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蘇錦城微笑着說道,轉身離去,身後挑花繽紛,塵世繁華,與他皆無關。
他的聲音漸漸飄遠,最終隱匿在花間,消失不見。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我願意!”饒七腦袋裡突然冒出這句話,但隨即立刻清醒過來,連忙看了看衆人的表現,鬆了口氣,沒人看他,說明他並沒有說出來,好在沒有昏了頭腦,就算是同情她,想要幫她,也不能用這個方式。
“我願意!”一個溫潤的聲音傳來,衆人皆看了過去。
蕭語微微一愣,也緩緩轉身望去。
一樹桃枝繁茂,花開的極美。樹下的少年面色清朗,目光穿過人羣看向她,她亦對上他的眼,帶着些許訝異,他朱脣微啓,說道:“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