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您可是許家四小姐?”一個丫環趁人不注意對蕭語說道,見蕭語點了頭,便小聲說道:“我們家夫人想見見您。”
丫環口中所說的夫人,必定是蘇家的夫人了。
蕭語側眼看了一旁的饒七一眼,見他正在專心致志地看着臺上不知哪家的小姐在彈琴,手指還隨着音律在案臺上輕叩着打着拍子,心裡不免有些失望。猶豫了一下,還是交待了未晴幾句便丫環一道離去了。她原本想要和饒七說一聲的,但是經過剛纔的事,她覺得和饒七之間還沒有到相知交心的程度,並不是想要他爲自己做些什麼,也不是對他有何男女之情,只不過是自己太迫切想要身邊有一個能爲自己着想的人罷了。
可惜,王?有自己的人生,李安平也有自己的未來,而饒七,她看不透他,他的心中藏了太多太多的喜怒哀樂。
所以,到頭來,她還是獨身一人啊。
蕭語離開座位後,饒七的手指停了下來,眼角的餘光看着離開的那一片裙角,饒七抿了抿嘴,垂眸一刻,繼續聽琴。
丫環帶蕭語走的是一條幽僻的小徑,正是蕭語遇見蘇錦城的地方,走過逐漸稀疏的桃林,前方便沒有了豔麗的花朵,反而是梨樹滿園,一簇簇的梨白,一叢叢的草綠。路邊有一片無人打理的湖,湖邊的柳枝已經垂到了水面上,因風而擺動,撥動了一陣陣漣漪。
一座較大的有些老舊的院子前,一個小廝歪着頭靠着牆角打盹,丫環丫喚醒小廝和他說了幾句話,小廝便爲她們推開了竹門,蕭語跟着丫環走了進去,院子裡的梨花便看得更清楚了些,梨花開得繁茂,反倒是比那豔紅的桃花更吸引人一些。
已是接近中午了,太陽也開始有些熱烈,院子裡靜的不像有人住一般,蕭語雖然一路低垂着頭,但也在默默地觀察着一切,走過院子,快到屋門前的一角處有一株大榕樹,長滿了濃密的樹葉,蕭語想,要是夏天葉子大概會更加濃密些,在樹下乘涼歇午定會很涼爽,蕭語想着便往樹下看過去,樹下襬放着石桌,四周卻空空蕩蕩的,連張凳子也沒有。
蕭語停下了腳步,對丫環說道:“既然要見我,就該擺明身份纔是,何必隱藏着不讓人知道,還找了你們夫人的名頭來欺瞞於我,這裡恐怕不是你們夫人住的地方吧?”
丫環愕然回頭,說道:“回小姐,這裡的確不是夫人的院子,而是我們少爺住的院子。奴婢只是怕小姐知道是少爺請您過來,也怕別人知曉了不好,所以不敢直說,便扯了慌,奴婢並不是有意欺瞞小姐,望小姐莫怪!”
“不敢直說是怕我知道了不會來是嗎?別人知曉了是因爲知道於理不合是嗎?既然知道,又何必請我過來!”蕭語轉身往外走,丫環急忙喚住她:“四小姐,既然來了,何不見見我們家少爺,他有話跟你說。”
“有話和我說?”蕭語回過頭說道:“我與你們家少爺雖然不熟,但已經訂下婚約,這大禮之前相見是不合禮數的,若是他無異議,婚禮便會如期舉行,若是他不願,那便請他退了婚,與我說又有何用?”
見蕭語已經快走至院門前,丫環焦急得往屋裡望了望,便急忙問了一聲:“四小姐,您可是不願?”
蕭語聽了丫環的話,扶住了半人高的竹門,背對着丫環低頭說道:“我,不知。”
門外的小廝有些膽怯地擋在了蕭語身前,蕭語擡頭看了一眼,那小廝愣了愣,隨即便一個激靈跳開了,然後跑着進了院門。院裡的丫環也跑着追出來,說道:“四小姐,奴婢送您過去。”
“她說的是不知?”屋後的長廊下少年坐在輪椅上問道。他的輪椅前放着案臺,案臺上放着清香濃郁的兩杯茶。
小廝扶了扶頭上戴歪了的帽子,說道:“是啊,青林姐問她是不是不願,她便說了不知。可惜她就這麼走了,也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小的本來想要攔住她的,但是因爲男女授受不親,她又是少爺您的未婚妻,小的不敢唐突了,所以就讓她走了。”
“還男女授受不親,蘭豆,你這小子還知道這些,我還以爲你整天只知道守着少爺的院子打瞌睡呢!”另一個年長一些的小廝笑着推了推蘭豆的帽子,又對輪椅上的少年說道:“少爺,您還是等青林回來再聽她稟告吧,蘭豆的話您可不能全聽。”
蘭豆將頭瞥向一邊,嘀咕着說道:“好吧,好吧,小的說了真話少爺可別罵我,原來那位小姐一直低着頭,小的要攔住那位小姐的時候,那位小姐便擡頭看了小的一眼,小的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美的人,所以就嚇到了,然後她就走了。”
“真沒出息。”小廝罵了蘭豆一句,“長得美還能嚇到人?”
“那是因爲你沒看到,那位小姐就和少爺一樣好看,和少爺是絕配呢!”蘭豆得意的說道。
“什麼叫和少爺一樣好看,少爺是男子,怎可同女子比容貌!”小廝瞪了蘭豆一眼,又問道:“那她爲何要走呢?”
“因爲青林姐告訴她這裡是夫人的院子,是夫人請她來的,但是被她發現了,青林姐便只好告訴她是少爺的院子,少爺有事找她,但是她說這不合禮數,還說我們不該欺瞞她,轉身便走了。”蘭豆說道:“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發現這不是夫人的院子的,我可沒有露出破綻。”
“不合禮數?這次是青林自作聰明瞭,也是我們唐突了。”少年脣角微微翹起,拿過一方帕子,伸手捧起爐子上燒着的茶具,將蓋子掀開了一條縫隙,嗅了嗅,說道:“讓人將茶送過去。”
“可是,少爺,這茶是您的,沒了可就真沒了。”小廝一臉心疼的提醒道。
蕭語回到席上的時候,許家的人和饒家兄妹也都已經坐回了自己的席上,只有饒十二不在,知道他是個坐不住的性子,便也沒人去管他了。
很快便有丫環捧着茶送過來了,還是原來的那個丫環。
青林將一個雕刻並不精緻,卻看着有些古老的茶壺從盒子裡拿出來,放到蕭語面前,又端出木製的茶杯,小心翼翼地爲蕭語沏上一杯。見衆人有些疑惑,青林便說道:“上回四小姐幫了我們家的小姐,我家小姐便讓奴婢特意送了這茶過來,但是這茶實在珍貴,便只能送予四小姐了,請衆位莫怪!”
蕭語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心知定是那蘇家少爺送來的,便小聲問道:“你家‘小姐’是來道謝呢,還是道歉呢?”
丫環盈盈一笑,說道:“我家‘小姐’說,這席上的茶有甚好喝的,小姐既然喜愛喝茶便喝這世間難求、千金難買的茶,不過這茶量少味濃,小姐可不要再一杯接着一杯牛飲了。”
蕭語不予置否,端起茶杯,便淺嘗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忍不住嘆道:“果真好茶,便端起茶杯想要再飲一口。”
一隻手卻伸了過來,奪了蕭語的茶杯說道:“我也嚐嚐這是什麼好茶,值得特意想送!”
蕭語瞪了他一眼,罵道:“饒七,你幹嘛老是搶我的東西!”
饒七卻不管蕭語如何瞪她,喝了一大口,表情有些疑惑,又再喝了一口,表情則有些震驚,隨即便驚訝地大呼道:“這是未遇先生家的茶!只有未遇先生家的茶纔會有這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