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

京城城西有一小宅, 與最繁華的永興街不過一條街的距離。子時剛過,一座轎攆在宅子門口停下。一個侍衛裝束的男子掀開轎簾,將裡頭坐着的人扶了下來:“太子殿下。”

蕭琤低咳兩聲, 問:“可查清楚了?”

“是, 殿下。那個名叫烏雅的前尚儀局女使就住在此處。”

蕭琤看着緊閉的大門, 眼眸漸暗:“進去罷。”

早就過了宵禁的時辰, 尋常人家此刻正安眠於睡夢之中。月黑風高, 屋內透出微弱的光芒,在窗上投下一道清瘦的剪影,彷彿已經等候蕭琤多時。

理智告訴蕭琤, 這極可能是個圈套。但眼下,他根本顧不了其他。縱使是圈套, 爲了沈淮識下落的線索, 他也必須往裡面跳。好在他今夜帶了一批侍衛隨行, 屋內之人若想行刺他難於登天,他沒什麼可擔憂的。

蕭琤示意侍衛去開門。兩個侍衛一手握緊刀柄, 一手推門。寂靜之中,開門的吱呀聲格外刺耳。

只見一白衣男子在屋中背光而立,姿容昳麗,氣質卻湛若冰玉。他朝着蕭琤作揖行禮:“殿下。”

蕭琤目光幽深:“咳……是你,林清羽。”

林清羽微微一笑, 譏諷道:“殿下怎麼不叫我‘小清羽’了。”

蕭琤揚了揚手:“你們都退下。”

一個侍衛遲疑道:“殿下……”

不知是因爲沈淮識那一劍留下的病根, 還是聽了林清羽的反諷之語, 蕭琤臉色極是蒼白, 卻還不忘瀟灑勾脣:“此人不過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 難不成還能再給孤胸口來一劍?你們在外候着便是。”

侍衛退下後,屋內只剩林清羽和蕭琤二人。蕭琤直盯林清羽的臉, 從前他因林清羽和靜淳相似的眉眼而動心,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可笑。

眼前的男子心機深沉,陰險毒辣,在他那張風華絕代的臉下藏着的全是謀求和算計。如今林清羽出現在此地,是否說明他就是這一切的幕後推手。

這種人,怎麼可能會像靜淳。

林清羽道:“殿下似乎有話要問我。”

蕭琤一字一句道:“烏雅拿出的那枚宮絛,不是靜淳的。”

宮絛一共有三條,他自己一條,餘下兩條他送給了沈淮識和靜淳,此爲他們幼時情誼的見證。

他們相識於長生寺,一個身份貴重的皇子,一個暗衛組織的侍衛,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和尚。三人性格迥然不同——皇子恃才傲物,侍衛忠厚老實,小和尚天真爛漫。他們身份懸殊,本不該交往過密,母妃也教導他,他日後是要做太子,做皇帝的,皇帝不需要朋友。但那時的他太小了,總角之齡,再如何少年老成,終歸還是個孩子。

幼時在長生寺避疾的那段日子,他度過了此生最輕鬆愜意的時光。他不用和異母的兄弟勾心鬥角,不用在嫡母面前端莊持重,也不用費盡心機地去討父皇歡心。好像他只是一個尋常老百姓家的孩子,有兩個玩的要好的好友。

時疾結束後,他和沈淮識同靜淳告別,回到宮中。身爲皇子,他出不了宮,但沈淮識可以。他每次出宮都會去長生寺探望靜淳,有時還會帶回靜淳寫給他的信。直到有一天,沈淮識在長生寺尋不到靜淳,一打聽才知靜淳被親生父母找到,接回家了。

人海茫茫,年幼的兩人想找到靜淳並非易事。他和沈淮識都沒有想到,再次見到靜淳會是在皇宮裡。

一批新選入宮的小太監在司禮監外排着隊,等待老太監給他們淨身。沈淮識路過時,聽到一聲熟悉的啜泣聲,停下一看,只見他和殿下的好朋友穿着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臉上涕泗橫流,鼻頭都哭紅了。

沈淮識救下靜淳,帶着他找到蕭琤。宮內規矩森嚴,斷不能容來路不明者。蕭琤想將靜淳送出宮,靜淳埋在沈淮識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說他不想出宮,更不想回家遭受父親的毒打。他想留在宮中,和兩個朋友在一起。

太監每隔一段時日就要驗身,靜淳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世。兩人捨不得讓靜淳淨身,蕭琤便用了點法子,讓靜淳頂替了一個突發疾病而死的小宮女。年幼的蕭琤並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爲爲將來埋下了多大的禍根,甚至爲自己的縝密佈置而沾沾自喜。

此後,他們三人的情誼在宮中得到了延續,一年又一年,悄無聲息的,逐漸變質。

長大之後,他爲了太子之位,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天獄門一族對他忠心耿耿,他說棄就棄。然而,唯有那段幼年的情誼,他怎麼都割捨不下。

父皇因天獄門對他忠心而要滅天獄門滿門,他策劃了一切,即便最後因沈淮識心軟猶豫,也沒有阻止事情的發生。萬幸,他救下了沈淮識。但也因爲他的心軟猶豫,父皇對他頗爲不滿,以至於靜淳被北境王求娶之時,他做不了任何事。

他無數次想過,如果他沒有留沈淮識一條性命,是不是就可以將靜淳留在身邊。

奇怪的是,他想歸想,但他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決定。

靜淳出嫁前夜,三人秘密相會。靜淳含淚擁抱了他和沈淮識。他緊緊握着象徵幼時情誼的宮絛,說他會在北境王發現自己是男兒身之前自盡,連屍體都不給北境留下。這樣就不會牽連到他們,大瑜和北境也不會因他開戰。

靜淳出嫁當日,他親眼看見靜淳戴着那條宮絛遠嫁北境。後來,他從天機營處得知,靜淳在北境過得很好,北境王對他百般疼愛。他不知道靜淳有沒有暴露身份,這件事也成了隨時可能壓倒他的重石。他唯有儘快登基,才能在來日事發時護住自己,護住沈淮識。

烏雅拿出的宮絛不是靜淳的,也不是他的,那就只能是沈淮識的。靜淳走後,沈淮識獨來獨往,悶頭替自己辦事,林清羽是唯一和他有過接觸的人。

林清羽……知道沈淮識的下落。

蕭琤目光灼灼,似要將眼前之人看穿:“他在哪裡。”

林清羽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胡說!”蕭琤呼吸急促道,“你若未見過他,又是如何找到那條宮絛的?”

“殿下在說什麼。”林清羽道,“那條宮絛,是靜淳郡主出嫁之後,烏雅在他房中尋到的。”

蕭琤臉上浮現出一絲獰笑:“你騙得了旁人,騙不過孤。靜淳那條宮絛被他帶去了北境。你便是有通天本領,也拿不到他那一條。你給烏雅的那條,是沈淮識的。”

林清羽亦是一笑:“殿下說的如此篤定,爲何不告訴皇上,讓他治我一個欺君之罪呢。”

蕭琤咬牙切齒:“林清羽……!”

林清羽容貌光豔,笑顏卻帶着難以言喻的詭譎之感:“也是,畢竟陳貴妃……不,現今應當稱她爲陳氏了。陳氏已經認罪,並口口聲聲說此事乃她一手所爲,殿下對此毫不知情。你若去聖上面前揭發我,暴露自己是知情者,不就浪費了陳氏的一番苦心麼。”

蕭琤嘴裡漫起一股血腥的味道,恨不能將這個蛇蠍美人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他發白的嘴脣變得猩紅,寒聲道:“孤再問你一次——沈淮識究竟身在何處。”

“我也再回答殿下一次,殿下聽好了。”林清羽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這條宮絛,是他託旁人帶給我的。”

蕭琤胸口劇烈起伏:“不可能!”

“爲何不可能。”林清羽上前一步,咄咄相逼,“殿下以爲我是如何得知當年真相的?沈淮識一劍取不了你性命,也奪不走你的太子之位,只能另想他法,不是麼。”

“住嘴!”蕭琤猛地一陣劇咳,眼中佈滿血絲,“沈淮識再如何恨我,都不可能真正想取我的性命!”

事到如今,蕭琤是連象徵身份的尊貴自稱都忘了,想來也離徹底失控不遠了。

林清羽呵地一聲冷笑。沈淮識當日未一劍取了蕭琤的性命,是失手,還是心軟,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這條宮絛,的確是沈侍衛自願交予我的。沈侍衛身手不凡,善於隱藏自身,連天機營都尋不到他的下落,我區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還能強迫他不成。”林清羽用那雙和靜淳極爲相似的眼睛,冷冷地注視着光環加身的“主角”,“你說他不可能真正想取你性命,可你因爲他那一劍成了這副病懨懨的樣子,連當年的陸小侯爺都不如,這到底是心軟,還是心狠?”

蕭琤雙目大睜,昔日風流俊美的臉龐無比猙獰,過去輕佻薄倖的眼中只剩下濃烈的愛恨情仇。

林清羽笑了笑:“或許,他確實不想殺你。你救了他,但天獄門滿門也因你而死。你救下他之後,可有善待過他?你把他視爲禁/臠,在牀上肆無忌憚地羞辱他。他下了你的牀,還要爲你去賣命,身上大大小小無數的傷皆因爲你而受,還數次險些喪命。一劍殺了你有什麼意思,看着你受盡折磨,衆叛親離,被皇帝所棄,被大瑜所棄,淪爲草芥,豈不是更痛快?!”

蕭琤雙腿不受控制地一退,靠着房柱,雙脣顫動不已,怔然道:“不……不會的……”

“事實如何,我都告訴殿下了。”林清羽平靜道,“殿下信與不信,是殿下的選擇。”

蕭琤面色發紫,擡眼看了看林清羽眼角的淚痣,唔的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來、來人……”鮮血不斷從他口中流出,浸溼他胸前的四爪巨蟒,“來人!”

門外候着的侍衛聽到動靜,立即闖了進來:“殿下!”

兩人一左一右將蕭琤攙扶着。第三人拔刀而出,架在林清羽肩頭:“大膽刺客,你對殿下做了什麼!”

林清羽居高臨下地看向蕭琤:“你若傷我分毫,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

蕭琤深深地閉上了眼:“……回宮。”

林清羽淡然一笑:“殿下慢走,恕不遠送。”

三更已過,顧扶洲靜候於偏房,聽完了這場大戲。他知道今夜只有文鬥沒有武鬥,但爲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帶着親信將這座宅邸包圍了下來。

侍衛闖進去時,他還是有些不安的。但他老婆不愧是他老婆,三兩句話便讓自己全身而退。

林清羽推開偏房的門,顧扶洲打着哈欠迎上來:“完事了?”

林清羽點點頭:“蕭琤吐血了。”

吐血應該是件嚴重的事。當年他開始吐血後,身體迅速衰敗,不出幾個月就死在了林清羽眼前。

顧扶洲脫下披風,披在林清羽身上,手在林清羽頭髮上輕輕一放:“收工回家。”

蕭琤回到東宮後便一病不起,衆人皆以爲他是因陳氏入冷宮一事心神大損。雖說太子自去年那場“急病”之後就成了個藥罐子,但太醫也說了,只要他安心調養,也還可以病病殃殃的活個幾十年。這次他肝火大動,以致舊傷復發,昏迷不醒,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蕭琤病重至此,自然不能再打理朝政,皇帝下令從他手中收回天機營的令牌。此時,寧王蕭玠正在奉命調查西夏細作一事,身邊正缺人手,這個專門爲皇家賣命的暗衛組織便到了蕭玠的手上。

禍不單行。東宮一片愁雲慘淡,勤政殿也多日未見天子的身影。立夏之後,天漸漸熱了起來,皇帝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還越來越嚴重。整個太醫院,包括沒有官職的林清羽都爲這兩人的病情焦頭爛額,卻始終難見成效。

皇帝被頭風折磨得奄奄一息。他感覺腦子裡有一把鐵鍬,一下一下地砸着他的腦髓。寢宮裡不分晝夜的迴盪着皇帝的呻/吟,到後來,他竟是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衆太醫束手無策,皇帝唯有把希望寄託在林清羽身上。他盼着林清羽能救他第二次,甚至給了他太醫院副院判的官職。林清羽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給他開了一劑新的藥方。皇帝服下之後確實頭不疼了,但隨之而來的是長時間的昏睡。他成日渾渾噩噩,每每清醒之際不知晨昏黑夜——他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林汝善身爲太醫院之首,皇帝用了什麼藥逃不過他的眼睛。他找到林清羽,遲疑道:“清羽,你給陛下用的藥……”

林清羽道:“陛下說他不想再疼,我便不讓他疼。我是在遵從聖旨辦事,父親不必多慮。”

林汝善依舊憂心不已:“你可清楚你在做什麼?太子和陳氏就不說了,皇后和寧王若知曉了此事,他們會允許你這麼做麼?”

林清羽安撫一笑:“父親放心,我心中有數。此事,你就不要管了。”

林汝善長嘆一聲:“好罷,我一向管不了你。你萬事小心。”

皇帝太子相繼病倒,監國重任自然落到了寧王肩上。過去的蕭玠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繡花枕頭,生母卑微,自身無才無德,誰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大瑜的江山會在他的掌控之中。和蕭琤走得近的大臣一開始還不服氣,但皇上給蕭玠的差事,他一樁辦得比一樁好,他們不得不服。

國事繁忙,蕭玠已多日未回寧王府。他帶着奚容住進了勤政殿偏殿,日理萬機的同時,還不忘給父皇侍疾,給嫡母請安。連月下來,蕭玠就背上了勵精圖治,忠孝兩全的美名。

這日,林清羽被寧王請去勤政殿。來傳他的人說寧王偶感不適,讓他去瞧瞧。他到勤政殿偏殿時,就見蕭玠趴在桌案上睡得正香,手中虛握着筆,鼻子上還沾染上了幾點墨漬。

林清羽輕聲道:“王爺?”

身後傳來奚容的聲音:“林太醫來了。”

林清羽轉身看去。這段時日,他和奚容在宮中時常見面。相比在王府時,奚容忙碌了數倍,但他臉上絲毫不顯疲倦,反而是神采奕奕,容光煥發。他似乎很享受如今的日子。

林清羽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奚容親自給他倒了杯茶,客氣地問:“林太醫笑什麼。”

“我笑奚管家和將軍是兩個極端。”林清羽接過奚容遞來的茶,“奚管家越是忙碌,越是神采飛揚。若是換了我家那位,怕是用不了兩天就要大聲抱怨,甩手不幹。”

奚容眼中迅速閃過一抹異色。林清羽說的換他家那位,是隨口一說,還是意有所指。

“顧大將軍爲江山社稷,爲西北安寧操勞多時。爲了讓大將軍靜心休養,王爺已免了他每日的早朝。”奚容笑道,“還是說,林太醫有別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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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這樣便好。”林清羽看向蕭玠,“奚管家就讓王爺這般睡着?雖說已經入了夏,但早晚還有些寒涼。這個時候,王爺可不能再病倒了。”

“林太醫稍等。”

奚容走到蕭玠面前,俯身將他橫抱起來。蕭玠從夢中驚醒,看到奚容的臉,迷迷糊糊地叫了聲“阿容”。奚容溫聲道:“我抱你去寢殿睡。”

蕭玠點點頭,摟住奚容的脖子,重新閉上了眼睛。

奚容安置好蕭玠,回到偏殿,向林清羽賠禮道:“林太醫久等。”

林清羽一盞茶已經喝了一半:“奚管家有何要事,但說無妨。”

兩人各取所需,結盟多時,說話時不再像過去一般拐彎抹角。奚容道:“王爺監國也有一段日子了,不知林太醫可還滿意?”

“奚管家此話說的有趣。”林清羽道,“滿意與否,應該問聖上,問我做什麼。”

奚容笑道:“那林太醫以爲,該由何人去開這個口呢。”

林清羽擡眼看他:“你的意思是?”

“我們需要一個出頭之人。此人最好是深得陛下信任的文官,和太子,和寧王都不會太過親密的中間人。”奚容道,“陛下的病一日重過一日,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我還是希望陛下能在清醒之時,給王爺一個名正言順。林太醫冰雪聰明,應當明白我的意思。”

林清羽緩聲道:“奚管家蟄伏多年,此刻怎倒沒了耐心?”

奚容一身華服,明明是個閹人,卻似生來高人一等,比蕭玠更像個親王:“正因爲蟄伏多年,等了太久,所以現在纔不想等了。”

林清羽道:“欲速則不達,奚管家稍安勿躁。”

奚容躬身行禮,端的是謙虛恭謹:“如此,就多謝林大夫了。”

林清羽和顧扶洲籌謀多時,一環扣着一環,如今離目的達成只有一步之遙。奚容想要的名正言順,不過是一道立儲詔書罷了。

這並非難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子一黨已經掀不起風浪。即便聖上顧念父子之情,留他一個太子之位,以他的身體又能坐多久。就算皇帝走在太子前面,太子得以登基,一個命不久矣的新帝,如何能坐穩大瑜萬里江山。現在只是差個人把改立儲君一事拿到明面上說而已。

顧扶洲在武官之中一呼百應,由他開口可以是可以,但稍有不慎就可能落一個兵變逼宮的罪名。人言可畏,林清羽不在乎旁人如何,但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夫君被人詬病。最好的人選莫過於當初爲蕭玠請封的南安侯。奚容是在暗示他,去找南安侯上一道力求改立儲君的奏本。

奚容如此迫不及待,可見其野心。這時候,林清羽反而不急了。如今蕭玠監着國,而他身後有顧扶洲和皇后,手裡還捏着一個病重的皇帝,兩方算是勢均力敵,所以奚容纔有這個膽子來教他做事。等蕭玠當上了太子,假以時日,羽翼漸豐,到時他再想和他們平起平坐只能去做夢。

他和顧扶洲費盡心機把皇帝父子拉下水,可不是爲了蕭玠和奚容這對異父兄弟的。

林清羽放下茶盞:“我話未說完,奚管家謝我什麼。”

奚容挑眉道:“林太醫的意思是……?”

“我可以給王爺一個名正言順,但我有三個條件。”

“林太醫請講。”

“其一,我要天機營的令牌。”

奚容臉色微變,似笑非笑道:“還有呢?”

“其二,除了京師鐵騎營,宮中禁衛也一併歸入顧大將軍麾下。”林清羽道,“其三,來日王爺若成功登基,可讓當今皇后,未來的太后,垂簾聽政。”

奚容臉上僅剩的笑意退了個乾淨,慢條斯理道:“林太醫如此野心勃勃,爲何不自己來做這個皇帝?”

林清羽道:“你都叫我‘林太醫’了。一個太醫,又如何能成爲九五之尊。”

奚容輕哂:“林太醫說的怕不是真心話罷。”

“話已挑明,奚管家和王爺考慮過後再給我答覆不遲。”林清羽道,“不過最好別讓我和將軍等太久。夜長夢多,萬一哪天聖上就清醒了呢。”

奚容目送林清羽走到門口,忽然道:“林太醫請留步。我還有一事,想問問林太醫和將軍的意思。”

“說。”

“靜淳郡主一事既已在北境暴露,朝廷是否應當先發制人?大瑜唯一的異姓王,總歸是個隱患。”

“不必,當下朝廷兵力不足,糧草短缺,全力應付西北戰事即可。”林清羽道,“只要靜淳一日在北境王身邊,北境就不會進犯朝廷。”

奚容問:“林太醫又如何知道?”

林清羽不置可否。他也問過顧扶洲同樣的問題,顧扶洲如是告訴他:

“如果說蕭琤和沈淮識的故事是一桶虐戀情深,破鏡重圓,誰吃誰噁心的泔水;那北境王和靜淳郡主的故事就是一本從頭甜到尾的小甜餅。對他們來說,談戀愛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