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就不會鳧水,還要爲了她將自己置身於險地當中。倘若是不喜歡,又應該如何解釋這樣的用心呢。曉驍輕嘆一口氣,明明情到深處,爲什麼他卻一直不說喜歡呢。難道一句喜歡,之於他,竟然會如此難。
岑明遠努力調整自己的內息,然後緩步來到曉驍近前,曉驍卻是將自己的身子藏在了水下,她要岑明遠擔心,要他焦躁,要不然,他心裡的話,還是沒有辦法說出。她知道,只有將這個男人逼到絕境,他纔會說出自己心中最爲真實的想法。
就算事後岑明遠要報復,她也認了。她是無法看到兩人明明深愛,卻不得不疏遠的情況出現。
水面上失去了曉驍裝扮成穆溪的影子,讓岑明遠十分焦躁。他的內息開始不平穩了,以至於身子有些下沉,但索性不算厲害,他很快就穩定了下來,朝着曉驍剛纔消失的地方走去。
他的腿腳不利索,也只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來了。
穆溪站在岸邊,已經化妝成了曉驍的她,愣愣地看着還在河裡,有些瘋狂的岑明遠。輕輕揚了揚嘴角。
原來我在你的心裡,竟然有這樣的位置。可以讓你爲了我,不顧一切,瘋狂。
她突然很感謝,很感謝曉驍,要不是她的主意,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看懂岑明遠的心,她太瞭解岑明遠了,他永遠只會將自己最爲在乎的東西放在心上,纔會像現在這般去瘋狂地尋覓。
記得去年的時候,有妃子病死了,他也只是下了一道奏摺,然後看都沒有去看她一眼,可是如今,他卻爲了她,不顧及自己的性命。
岑明遠已經到了曉驍剛纔沉下去的地方,一雙眼睛通紅得厲害,“穆溪,你出來,你出來好不好。不要嚇我。”
他竟然是怕了……
他在這世上活了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切身體會到害怕的滋味,就好像是渾身都被抽成了真空一般。他掙扎着,卻是沒有半點的法子。
穆溪。
突然,他的身子卻是一沉,焦躁的情緒已經沒有辦法讓內息平穩下來了。
穆溪在岸上看到這一幕,徹底慌了,岑明遠不會游泳她會知道。他的雙腿已經完全萎縮了,雖然還能站立和勉強行走,但萬不會鳧水的。平日這邊人就很少,所以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她只能一個猛子扎到了河裡。曉驍也冒出了水面來,見得穆溪下水,驚訝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皇上不會鳧水,現在已經不知道沉到什麼地方去了。”穆溪急得都要哭了,都是自己糊塗,爲什麼要知道岑明遠的真心呢。倘若他這次出了意外的話,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曉驍聽得這話,也是慌了,這完全不在她的預料範圍內。不過他不會游泳還敢下水,這倒真是讓人意外,原來他對穆溪的喜歡,竟然到了那樣深厚的地步。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穆溪已經着急得不行了。曉驍咬脣,“穆溪,你先在這裡繼續
尋找岑明遠,我這就去叫人過來。”
穆溪點頭,現在也只能聽曉驍的了。她頭腦一片混亂,已經不會思考了。將身子潛入水下,河水雖然不深,但卻是污濁得厲害,想是平時很久都沒有打掃的緣故。這條河離着冷宮很近,平日裡又沒有人走動,所以很少有人打掃,水質也是不好。
突然,穆溪看到一個身子立在水裡,連忙遊了過去,小心翼翼抱住那個還在繼續下沉的身子。岑明遠已經閉上了眼睛,隱隱還可以看到緊縮的眉頭和咬緊的脣瓣。穆溪覺得自己眼睛有些溼了,大抵是河水流進來的緣故吧。
她還記得自己做殺手上的第一堂課,就有人告訴她,作爲殺手,你永遠不能有情感,永遠不能有眼淚,眼淚,只能是弱者的。
穆溪將這句話一度奉爲圭泉。但今天她覺得這句話錯了,殺手不是沒有眼淚,只是沒有遇到那個可以讓他流淚的人。
殺手無心,因爲她早已將她的心,埋在了他那。
岑明遠的手,緊緊地拽住穆溪的衣袖,他現在的意識是混亂的,只是想抓住所有他能抓住的東西,然後藉助這樣的力量讓自己浮出水面。他抓得很緊,以至於兩人都無法動彈。穆溪想要帶着他往上浮出水面,但他拉着她,她也沒有辦法往上使勁。
若是再不行的話,兩個人都只能葬身這河裡了。倘若穆溪鬆手的話,她應該很容易就可以浮出水面。
可,她怎麼可能鬆開他的手。
卻是突然緊緊抱住岑明遠的身子,在他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很淡很淺的一個吻,讓他鬆開了對她的束縛,她趁機抱着他的身子,一下子就從水裡鑽了出來,然後大口大口呼吸新鮮口氣。
岑明遠靠在她的懷中,依然緊閉着雙眼。
穆溪將岑明遠帶到了岸邊,擠壓他的小腹,將水排了出來,在整個過程中,她的淚,就從來沒有停過。
她真傻,單知道這樣可以試出岑明遠的真心,卻不知道也會給他帶來危險。若是讓她早一點知道,她寧可受傷的是自己,也不願看到岑明遠受傷。
穆溪的淚,打在岑明遠的臉上,卻見得他微微睜開了眼睛。
“你沒事了?”她的眼裡,亦是濃切的期望。
“我……”岑明遠的意識逐漸清明,卻是顧不得身體的虛弱,立刻坐了起來,只一句話,就讓穆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流了出來。
“穆溪呢。”
穆溪現在還帶着曉驍的人皮面具,岑明遠已經失去了最爲冷靜的判斷,根本沒有注意眼前女人的身份。
他只是在擔心,不知道穆溪會不會出事。
聽得他這般關心自己,穆溪哭得更厲害了。她終於是看懂了岑明遠內心的喜歡,覺得無論自己付出多大的代價,也是值得了。
穆溪的淚,讓岑明遠徹底慌張了起來,他單知道曉驍是武將,不是尋常女子,一般都不會流淚吧。她現在哭得這般厲害,難道……
穆溪已經……
他不敢往下想了。他覺得自己的世界在瞬間坍圮了一般。連忙死死地拽着穆溪的手,“你告訴我,穆溪在什麼地方,她是不是還在裡面,不,我要去救她。”
他掙扎着,卻是沒有辦法站起。
後天的殘疾,加上身子也十分虛弱,讓他根本沒有辦法站立起來。穆溪搖頭,將岑明遠的手拉得更緊。
不要緊張,我在這。
岑明遠沒有注意到穆溪深情的目光,還以爲眼前這人只是曉驍,他怒目瞪着她,“都是你的錯,你爲什麼要把穆溪的弱點,告訴給其他人知道。”
這是曉驍之前設下的局,就是爲了讓岑明遠相信穆溪的確不會鳧水,這是她的秘密。可事實上,穆溪水性不錯,甚至還要比曉驍厲害一點。
“我告訴你,倘若穆溪有事情的話。我纔不管你是慕容垂的妻子,還是苻堅的女人,我都會讓你死在岑國的。我不介意爲了一個女人開戰。”
穆溪身子一顫,她從來沒有想過岑明遠會將自己看得如此重要,甚至不惜得罪秦國和燕國,給岑國惹上一場滅頂之災。
只是,她怎麼受得起。
“別怕,她沒事。”穆溪的聲音帶着一種安定的力量,讓岑明遠冷靜了下來,只是岑明遠依舊有些不確定地搖了搖頭,“你在說什麼,她怎麼會沒有事情?他都不會鳧水,她現在都還在河裡,你怎麼可以說她沒有事情呢。”
穆溪不說話,輕輕地將自己的人皮面具揭了下來,露出一張模樣清麗的面龐。雖然不及曉驍那般美豔,但卻讓岑明遠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下。
“你都知道了?”見得岑明遠的笑容,穆溪有些不解。岑明遠嘆了口氣,“你裝成了曉驍的模樣,曉驍變成了你的模樣,你們到底打算做什麼。”
明明是質問的語氣,只是這次多了些寵溺。穆溪笑了笑,揉了揉發紅的眼睛。“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這事情的?”
“從你摘下面具的時候。”岑明遠輕輕出了口氣,老實說曉驍的這個方案漏洞百出,倘若按照他正常的思維方式,一定很快就會被揭穿,壞就壞在岑明遠是關心則亂,所以沒有辦法第一時間覺察到,這只是一個陰謀。
穆溪微微出了口氣。倘若是這樣的話,那還不算太失敗,起碼讓誆騙了岑明遠那麼久。
“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同曉驍玩什麼把戲。”岑明遠雖然有些生氣,但也沒有捨得罵句重話,反而還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慶幸。
“我想試試,看你有沒有真的喜歡我。”穆溪十分簡單地回答到。岑明遠輕笑,“怎麼。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穆溪點頭,這個問題當然重要。她在他身邊那麼多年,就一直在等着這個答案。
“好吧,我喜歡你。”岑明遠嘆了口氣,卻是說得非常認真。他已經失去過一次了,絕對不能容忍,再失去第二次了。
絕對不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