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

於承珠心中一動,這個公差模樣的人好似在哪兒見過似的,仔細一想,卻原來是兩年多以前,曾在長江北岸一個小鎮的酒店裡,幫御林軍統領婁桐孫捉拿周山民夫婦的那個帶刀待衛褚玄。

褚玄也認出了於承珠,他曾經吃過於承珠的虧,陌路相逢,心中暗驚,但仍然不動聲色地陪着那個蒙古武士進來喝茶。

那蒙古武士坐下之後,一對眼睛就盡往於承珠的身上瞧,忽地笑道:“你們中國南方的女子原來是這麼嬌滴滴的,若是到了咱們漠外,一陣大風就能把她颳起!”潮音和尚雙眼一睜,便想發作,於承珠拋了一個眼色,將他止住,笑道:“你是從漠外來的嗎?好遠的路呀!”那蒙古武土見於承珠答話,大爲高興,道:“不錯,我特來看看中原的風光,可惜碰上了打仗。你這位小姑娘是從南邊來的嗎?”於承珠道:“是呀。”那蒙方武士道:“你不怕那些強盜搶你做壓寨夫人嗎?”於承珠道:“誰說他們是強盜,那些義軍大小官兵對人民都是和和氣氣的!”那蒙古武士道:“真的?你這麼說,我還不信呢。”忽地問道:“聽說那邊有一個紅巾女賊,很是厲害,是真的嗎?”於承珠心頭一震,道:“千真萬確,那位女頭領我還曾見過,名叫凌雲鳳!你認得她?”那蒙古武士站了起來,道:“我不認得,但我有幾位朋友前兩個月就動身到南方來,正是爲了找她。”於承珠道:“那幾位貴友叫什麼名字,爲什麼要找她?”那蒙古武士詫道:“你這小姑娘好奇怪,打聽這些江湖上的事情做什麼?哈,你這樣弱不禁風的姑娘也佩着寶劍,你懂得武藝嗎?”於承珠道:“懂是不懂,但這世上壞人太多,帶一把劍防身也是好的。”那蒙古武士大笑,道:“可惜了這把寶劍,不瞞你說,要不是見你是這麼逗人歡喜的小姑娘,我不願欺負你,我就要做一次壞人。”於承珠作了一個吃驚的神色,叫道:“什麼,你是壞人?”那蒙古武士道:“咱們蒙古的武士,最愛寶刀寶劍,搶人的刀劍,在蒙古稀鬆平常。但你放心,我不搶你的。”邊說邊走過來,圓碌碌的眼睛盯着於承珠道:“你長得真好看,就像咱們傳說裡那個喜馬拉雅山的仙子一樣。”說着,說着,已捱到了於承珠這張桌子上來。

鐵鏡心勃然大怒,喝道:“你胡說八道,敢調戲女子嗎?”那蒙古武士笑道:“你好小氣,在咱們那邊,誰有了美麗的妻子,別人看她,做丈夫的才高興呢。你是她的丈夫嗎?”於承珠道:“不要胡說,哎,我有話問你!”那蒙古武士卻對着鐵鏡心道:“哈,原來你還並不是她的丈夫,那咱看她兩眼,更不礙你的事了。哈,你這個文弱書生,居然也佩一把寶劍!”鐵鏡心站起來道:“怎麼,你眼紅嗎?”那蒙古武士大笑道:“不錯,我不想搶她的寶劍卻想搶你的!”

鐵鏡心“嘿”的一聲冷笑,左手一勾,右掌斜穿而出,劃了半個圓弧,搭着了那蒙古武士的寸關尺腕脈,這正是三十六手大擒拿手中的一記極厲害的招數,鐵鏡心出手如風,更見狠辣,存心要把這身材魁悟的蒙古大漢當場摔倒,並扭斷他的手腕。

哪知手指觸處,如碰鋼鐵,那蒙古武士振臂一揮,“啪”的一掌便打過來,鐵鏡心機警之極,一見不對,立刻跳開,隨手抄起了一張板凳,但聽得“砰砰”兩聲大響,板凳竟給他一掌打折。

那蒙古武士哈哈大笑,叫道:“原來你也懂得兩手武功,這更好了!”橫身一撲,“呼”地又是一掌,鐵鏡心腳尖一點,跳過欄杆,這一掌打在支撐茶亭的圓木柱上,登時瓦片碎落,灰塵蓬飛,那木柱斜傾欲倒,潮音和尚提起禪杖,往那柱上一頂,木柱恢復了原狀,潮音和尚叫道:“你這廝好不講理,搶這位相公的東西已是不該,還想毀了老婆婆的茶亭麼?”正欲出手助鐵鏡心,卻被於承珠眼色所阻。

那蒙古武士見潮音和尚露了這一手,怔了一怔,隨即叫道:“什麼該與不該。天上的兀鷹撲兔,地下的猛虎擒羊,天生萬物,從來都是以勝者爲強,好,你不服氣,待咱收拾了這小子後,再與你比劃比劃!”別看他水牛般的身軀,騰挪縱跳倒是利落之極,飛身躍過欄杆,幾乎是前腳隨着後腳,追到了鐵鏡心的背後。

就在這一瞬間,鐵鏡心早已拔劍出鞘,但見他反劍一揮,紫虹如霓,這把寶劍乃是石驚濤盜自大內的神物利器,揮動之際,劍尖射出淡紅色的光畢,耀眼生輝,饒是那蒙古武士躲閃得快,光芒掠處,已把他頭上的亂髮削去了一大片。

那蒙古武士吃了一驚,讚道:“好一把寶劍!”鐵鏡心道:“有本事你就搶去!”唰、唰、唰連環三劍,紫色的光華一圈接着一圈,端如大海波翻,狂濤拍岸。那蒙古武士道:“在漢人之中,你的武功是罕見的了,但還不配這把寶劍!”掌力一催,也接着連環三掌發出,掌風激盪砂飛石走,鐵鏡心的寶劍,近不了身!

這一來,兩人心中都是暗暗叫苦,鐵鏡心素來對自己的劍術自負之極,加以又有這把大內寶劍,滿以爲那蒙古武士何堪一擊,豈知他乃是一個勁敵,那蒙古武士橫行大漠,所向無敵,入關以來,也從未遇過對手,更是根本未曾把鐵鏡心放在眼內,哪知這樣一位“文弱”書生,劍術竟然精妙如斯!

轉眼鬥了五六十招,那蒙古武士的掌力越催越緊,鐵鏡心的內力支持不住,漸覺氣喘力疲,難以爲繼。鬥到分際,那蒙古武土忽地連聲怪嘯,有如狼嗥,雙眼火紅,和身撲上!

於承珠吃了一驚,失聲叫道:“大漠神狼!”那蒙古武士怔了一怔,去勢稍慢,被鐵鏡心回身一劍,解了攻勢,但那蒙古武士的指尖仍然劃中了鐵鏡心的手腕,幸而有於承珠這麼一叫,分了他的心神,要不然鐵鏡心的寸關尺脈,必將被他的指力所閉,饒是如此,鐵鏡心的手腕也好似被火繩烙過一般,火辣辣作痛,寶劍也幾乎把持不住。

那蒙古武士倒躍三步,回頭叫道:“咦,你是誰!”於承珠道:“大漠神狼,你不認得我,我認得你!”這蒙古武士正是渾名喚作“大漠神狼”的哈木圖,他雖然名震漠北,卻是初到中原,想不到竟給於承珠叫破來歷,心中大疑,舍了鐵鏡心,迴轉茶亭,圓睜雙眼,向於承珠打量。

於承珠微微一笑,站起來道:“你想知道我是誰?”大漠神狼道:“正要請教你這小姑娘何以知道俺的來歷。”於承珠道:“好,那麼咱們就來一個賭賽。”大漠神狼道:“怎麼賭?”於承珠道:“我娩然比劃,你不是嘲笑我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嗎?你不是想搶一把寶劍嗎?好,你若勝得了我,我手中的寶劍奉送;你若給我打敗了呢,我問你一句,你答我一句,不許有半句胡言。”大漠神狼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姑娘與我比劃!你究竟是什麼人?若是這位大和尚要與我比劃,那還有可說。你與我比劃?哈吃,俺大漠神狼雖然有時也不講理,卻還不至於欺負小姑娘!”於承珠冷笑道:“這位大師氣力比你大得多,你與他動手,不過十招,必然送命,哪還怎能與我賭賽?你敢瞧不起我,我看你空有一身蠻力,武術上頭,也還稀鬆得很呢!不是我有話問你,我還真不屑於與你賭賽!”

大漠神狼幼遇異人,在內功、掌法和兵刃上都有精深的造詣。在漠外橫行二十餘年未遇敵手,聽於承珠譏笑他“空有一身蠻力”,氣得哇哇大叫,道:“好,你這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待我搶了你的寶劍再與這和尚比劃。”這伸氣好似於承珠不堪一擊,潮音和尚叫道:“喂,承珠,你不要重傷了他,待會兒留與我消遣消遣!”針鋒相對,更是不把大漠神狼放在眼內!

大漠神狼一聲怪叫,雙臂箕張,向於承珠便是一撲,與他同來的那個褚玄叫道:“你的狼牙棒在這兒!”示意叫他不可空手,話聲未了,只見金光一閃,於承珠反手一朵金花,打中了褚玄的腿彎穴道,褚玄“咕咚”一聲,跌倒地上,爬不起來,但那狼牙棒已是脫手飛出,於承珠搶先一步,把狼牙棒接到手中,冷笑道:“饒你一命,留你在這兒做個證人。大漠神狼,我豈能欺你空手,這狼牙棒你拿去吧!”

大漠神狼那一撲快逾飄風,給於承珠輕輕閃開,已是吃了一驚,這時又見她搶先接了狼牙棒,未曾動手,在輕功上頭已是把自己壓下去了,不禁面紅耳赤!

欲待不接,但見面前人影一晃,於承珠倒持棒柄,已戮到了自己的胸前,正對着命脈要穴,大漠神狼怕她驟下毒手,橫掌一封,左手一勾,於承珠格格一笑,掌心一放,那狼牙棒到了大漠神狼手上。

於承珠叫道:“好,咱們手中都有了兵器,誰也沒有多佔便宜,你留神接招吧!”青冥劍揚空一閃,唰唰兩劍,左刺“章門穴”,右刺“環跳穴”,劍光瓢閃,兩劍連環,幾乎是左右兩方,同時並刺!大漠神狼叫道:“好,怪不得你敢誇大口,你的劍法在那小子之上!”狼牙棒一封一磕,呼呼帶風,他的狼牙棒堅逾精鋼,一百零八手棒法也都是陽剛手法,一棒打出,力逾千斤,縱遇寶劍,亦無所懼。

於承珠卻並不與他硬接,使出穿花繞樹的身法,反手一繞,有如蜻蜒點水,倏地已翻出狼牙棒威力所及的圈子,大漠神狼喝道:“怎麼不敢接招?”話聲未了,只聽得颯颯連聲,於承珠唰地一劍,又到了大漠神狠背後,劍尖堪堪刺到!大漠神狼亦非弱者,猛地“怪蟒翻身”,風馳電掣般直轉過來,一招“金鵬展翅”用足力量,提起狼牙棒便往於承珠的劍身硬砸,豈知又是一棒落空,只見青光一繞,於承珠倏進倏退,轉眼之間,又從他的左側攻上。

於承珠這“穿花繞樹”身法乃是武林僅見的一種上乘輕功,在茶亭中搏鬥,尤其佔了便宜,端的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饒是大漠神狼遮攔得當,也接連遇了好幾次險招!

只聽得“轟”的一聲,大漠神狼一棒打去,打不中於承珠,卻又打碎了一張桌子,那老婆婆心痛之極,亂叫亂罵。大漠神狼飛身一躍,跳過欄杆,反子一招,叫道:“往外面打去!”於承珠道:“好,總之叫你輸得心服!”飛身一掠,如影隨形,劍尖又點到了大漠神狼的背心。

大漠神狼這時學得乖了,身形一轉,大棒掄圓,上一個“雪花蓋頂”,下一個“枯樹盤根”,將全身遮得個風雨不透,但於承珠溜滑之極,仍是一味和他遊鬥,見隙即攻,這一來,大漠神狼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鬥了一百來招,漸漸給於承珠累得有些氣喘!

鐵鏡心憑欄觀戰,見於承珠劍法精妙如斯,比起初見之時,已不知高明多少!他起初給大漠神狼說他不及於承珠,心中本來不服,這時不由得自愧不如!

於承珠一是心中暗暗疑惑,想道:“這大漠神狼的武功雖然不弱,看來卻尚非雲鳳姐姐的對手,凌雲鳳的劍法是霍天都傳授的,這大漠神狼豈能傷得了霍天都?而且這人雖然蠻不講理,也還不似個窮兇極惡之人。”忽聽得潮音和尚叫道:“喂,你別把他累死了,我還要與他消遣消遣呢!”於承珠笑道:“好,那麼我在三招之內,將他打得跪地求饒,也便是了!”

大漠神狼氣得哇哇大叫,狼牙棒一招“雷電交鋒”,登時好像有數十條杆棒同時舞起,在周圍布起了一道鐵壁銅牆,大怒喝道:“好,看你如何在三招之內將我打倒,除非我是死人!”於承珠笑道:“休要惱怒,仔細接招!”身形一晃,青冥寶劍信手一揮,光芒暴長,竟從千層棒影中直穿而入,大漠神狼心道:“你要和我硬碰,那是找死。”運足內力,大捧一蕩,陡然間忽見面前金光疾閃,大漠神狼叫道:“你這女娃娃花樣真多!”狼牙棒左起右落,揮了一個圓弧,將於承珠所發的三朵金花全都震飛。哈哈笑道:“你發暗器,我亦不懼!”說時遲,那時快,於承珠又是唰的一劍刺到,左手一揚,五朵金花隨着劍光齊至,大漠神狼舞棒防身,只聽得“唰”的一聲,一朵金花已從他的頭頂掠過,削去了一片頭皮,大漠神狼武功雖高,但同時抵擋寶劍金花,不免顧此失彼。大漠神狼嚇了一跳,但心中仍然想道:“只剩一招,我用全力抵擋她的暗器,閃開她的劍招也便是了。”心念方動,於承珠嬌叱一聲,用“天女散花”手法,一大把金花撤了出去,大漠神狼仍用前法,舞棒防身,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這一把金花全都給他震得四處飛做,大漠神狼哈哈笑道:“三招滿了,如何?”笑聲未歇,那給他震得四處飛散的十幾朵金花忽然掉頭飛回,大漠神狼防不及防,再舞棒來遮攔時,內勁已是比前減弱,被一朵金花正正打中了腿彎的“環跳穴”,登時雙腿痠麻,不由自主地“卜通”跪下。原來於承珠的金花暗器有各種不同的手法,這一次她暗中運用了回力,大漠神狼卻還是照舊法防禦,這便着了道兒。

於承珠笑道:“如何?我說三招,實際只是用了兩招半呢!”大漠神狼自己解了穴道,一躍而起,心中尚是未服,但卻無可奈何,於承珠冷笑道:“看你的神氣,似乎不是硬碰硬地贏了你,你還是不肯心服口服!你自恃力大,敢和這位大師再賭賽一下嗎?”大漠神狼叫道:“正要領教,我若再輸,從此迴轉漠北,永不再到中原。”

潮音和尚道:“你打累了,歇一歇吧。再說你毀壞了這位老婆婆的東西,也該先結一結帳,小本生意,她可賠不起呀。”大漠神狼怒道:“你這禿驢敢小覷我!”摸出一錠大銀,啪地一擲,那錠銀子陷入桌中,大漠神狼道:“這總夠賠了吧,好,咱們現在就賽一下力氣。”潮音和尚輕輕一拍,那錠銀子從桌中間跳了出來。潮音和尚慢條斯理地說道:“現在就比?好,但我也不好佔你的便宜,這樣——”隨手把禪杖往地下一插,單手扶着杖頭,續道:“你雙手來扳,扳得動半分半毫,就算你贏!”大漠神狼怒極,道:“我何須雙手?”“呼”的一掌掃去,那禪杖紋絲不動,反而有一股大力反震回來,大漠神狼的鐵掌也幾乎給震得拗折!

潮音和尚笑道:“還是雙手齊來的好!”大漠神狼面紅耳赤,站了個樁,運足內力,雙手來扳,有如蜻蜒撼柱,哪裡扳得它動。潮音和尚道:“你再用力,就要受內傷了,看你也是一條好漢,讓你去吧!”禪杖輕輕一顫,大漠神狼一跤跌倒,老羞成怒,拾起了狼牙棒喝道:“總得見過真章!”潮音和尚搖頭笑道:“好勇鬥狠,真是無可救藥,饒了你你還未知。”隨手一抓,將大漠神狼的狼牙棒劈手奪過,大漠神狼一身武功,竟然躲閃不開。但見潮音和尚將那根狼牙棒擱在膝上,用力一拗,那根精鐵大捧登時彎曲如環,潮音和尚哈哈一笑,隨手一擲,拗曲的鐵環沒入地中,蹤跡不見。

大漠神狼氣沮神傷,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自負一身神力,比起這和尚來,卻有如螢火之比月亮,不由得嘆了口氣道:“好,你有什麼話?問吧!”

於承珠道:“有一個霍天都,可是你把他害了?”大漠神狼道:“什麼霍天都?俺不認得!”於承珠大喜,道:“你真不認得?”心中尚有懷疑,又問道:“郝雲臺可是你的朋友?”大漠神狼道:“這倒不錯,”於承珠道:“是你要他們去找凌雲鳳的麼?”大漠神狼道:“是他們自己去我的。”於承珠道:“你可知道他們爲何要去找凌雲鳳?”大漠神狼道道:“郝雲臺和我做樁買賣。”於承珠道:“什麼買賣?”大漠神狼道:“我得了一本劍譜,甚是奧妙,我看不懂,與郝雲臺他們參詳,他說這是各種劍譜的精華,若將那十幾部劍譜都找齊了,再精研這部劍譜,不難創出天下獨步的劍法!我說,哪能去找齊這許多劍譜?郝雲臺認得漢字,他說劍譜後面所記,那十幾部劍譜都在一個名喚凌雲鳳的女子手中,這女子他恰好認得。因此他便要和我做這樁買賣,由他去找凌雲鳳找齊那些劍譜,再來與我同參。”

於承珠大喜之後接着大憂,顫聲問道:“那本劍譜你又是怎麼得來的?”大漠神狼道:“有一日我在大漠之中,發現一個少年被埋在沙堆之下,是我救他出來,可惜他被埋了多時,救出來時已是淹淹一息,他自知難活,臨死之時,將這劍譜交給我,叫我送到八達嶺找一位找一位,話未說完就嚥氣了。我不知道他要我的是誰,只好將這部劍譜藏起。我想搶你們的寶劍,就是因爲我既有了這本劍譜,可能真的能練成天下獨步的劍法,故此必須有把寶劍。”

於承珠心頭顫粟,如墜冰窟,急道:“那本劍譜呢?”大漠神狼遲疑半晌,摸出了一本書來,道:“我既輸給你們,你們就是要了這本譜,我也沒法。”於承珠不暇與他多說,接過劍譜,連忙翻閱,但見劍譜的字跡與郝雲臺那封假信的字跡完全一樣,凌雲鳳曾說過那封假信冒霍天都的筆跡冒得逼真,那麼這劍譜定然是霍天都手寫的了!加以他所說的情況也與凌雲鳳所說的相合,難道,難道霍天都真的死了!

於承珠摟着劍譜,抖個不休,但覺一陣陣涼氣直透心頭,好像靈魂就要脫離了軀殼,茫茫然無所依歸。鐵鏡心大爲吃驚,道:“承珠,什麼事情?”於承珠似是聽而不聞,只是呆呆地望的着大漠神狼,顫聲說道:“他,他真地死了?”似是問他,又似是自言自語。大漠神狼摸不着頭腦,見她如此傷痛,亦自心酸,說道:“那人是你的親人嗎?哎,人死不能復生,姑娘,你也不必太傷心了。”於承珠忍着眼淚,揮手說道:“我的話已問完,你可以走了。那位少年要你找的人正是我的好友,這本劍譜應該歸她,我替她留下啦。”大漠神狼道:“好,反正我也看它不懂,你有寶劍,就成全了你吧。不管你是送人或自己要,都由得你。”本來於承珠要他劍譜,他心中實是不願,但他接連受了兩次慘敗,雄心已挫,壯志全灰,也就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了。

褚玄穴道未解,躺在地上叫道:“哈木圖,你不是要到嶺南嗎?小弟陪你到此,你怎一人獨走?”哈木圖是大漠神狼的名字,原來這褚玄武功雖然不高,一張嘴卻甚是了得,他專替陽宗海遊說江湖上的各色人物,前兩年曾說到了一個犯了清規的少林寺和尚了緣,不料了緣後來又反了出去,爲此着實受陽宗海責備了一頓,這次他打探得大漠神狼從漠北來到中原,便去與他結納,陪他到南邊來尋覓郝雲臺,想這大漠神狼比了緣和尚勝過許多,若能將他招攬,薦給陽宗海自可將功贖罪。

哪知大摸神狼已是雄心盡喪,壯志全拋,聽他呼喚,頭也不回,冷冷說道:“這本劍譜我也不要啦,還要到南邊做甚?你若遇到郝雲臺,就告訴他這宗交易算作罷論了。他若得了凌雲鳳的十三本劍譜,那就歸他獨有。”這話說完,身形已到了一里開外。褚玄大急,叫道:“喂,喂,喂,你走了我怎麼辦?”於承珠正自不耐煩,接聲說道:“你從今以後好好做人,別替陽宗海跑腿,我便饒你一命。”褚玄連聲叫道:“但憑女俠吩咐!”於承珠唰地一劍,挑斷了他的琵琶骨,順手解了他的穴道,喝道:“滾吧!”褚玄保全了性命,但卻被廢了武功,從此不敢再在江湖行走。

鐵鏡心哈哈笑道:“幹得痛快,可浮大白!”但見於承珠淚珠滾滾而下,有如帶雨梨花。潮音和尚道:“到底是誰死了,你這樣傷心。”於承珠哽咽說道:“霍天都真個死了!”鐵鏡心心中一涼,道:“誰是霍天都?”只道這霍天都定是於承珠關係密切的人,於承珠以袖拭淚,歇了一歇,說道:“他是凌姐姐的青梅竹馬之交。”鐵鏡心道:“就是那個什麼凌寨主凌雲鳳麼?”於承珠道:“不錯,凌姐姐一直等着他,你不知道。”鐵鏡心心中一寬,幾乎要笑出來,強忍着道:“那麼應該凌雲風爲他痛哭纔對。呀,他也許是個人物,但天下之大,英才早折者所多,你哪能哭得這許多?你認識他嗎?”

於承珠傷心已極,聽了這話,生氣說道:“我與霍天都從未見過一面,他是高是矮,是肥是瘦我全不知道。但我佩服他想獨創一派的虔心毅力,更痛惜他與凌姐姐的死別生離,你爲什麼不許我哭?”鐵鏡心碰了一個釘子,賠着笑臉說道:“哭吧,哭吧,只要不哭壞了身體便好。”想道:“你原來是爲別人的情郎而哭。”心中雖無顧忌,仍覺頗爲奇怪。

她哪裡知道於承珠之哭霍天都,有一半是爲凌雲鳳,另一半卻也是爲她自己。她雖然早已有心將葉成林“讓”給凌雲鳳,心中仍存着萬一的希望,希望霍天都的死訊不確。然而現在這一線希望也斷絕了,她在痛哭之中暗暗爲葉成林與凌雲鳳祝福,而又暗暗爲自己傷心,這種複雜隱秘的少女心情,鐵鏡心焉能猜測。

這事過後,於承珠一路鬱鬱寡歡,鐵鏡心更不敢去招惹她。過了兩日,來到杭州,鐵鏡心的老家正在西子湖邊,堅邀於承珠到他家去住兩天,於承珠本待不允,但想到鐵鏡心離家多年,這次趁着進京之便,路過家門,回家省親,亦是人之常情,恰巧潮音和尚也要到靈隱寺去訪一位朋友,於承珠不欲令他難堪,便答應到他家中作客。、

鐵鏡心的父親鐵銥是一個已經告老的退休御史,當年曾經彈劾過奸宦王振,頗著正聲。見兒子帶一個美貌如花的少女同回,老懷彌慰,一問之下,始知於承珠竟是于謙的女兒,心中暗暗吃驚,可是仍然對她殷勤招待,留她住下了。於承珠與他談論,鐵銥對於朝中任用奸邪,雖然也頗多非議,但卻也不以葉宗留、畢擎天的舉兵爲然,他是一派正統的忠君思想,認爲食君之祿,當分君之憂,他佩服於謙的公忠爲國,爲于謙的枉死悲嘆,卻又不以“亂臣賊子”爲然,他勸於承珠謹慎行事,不要陷入奸人羅網,又勸兒子圖個“正途出身”,承繼“書香門第”,不可老是在江湖上胡混。於承珠佩服他的正直,但卻並不完全同意他的議論,不過鐵銥是她父親舊日的同僚,屬於她的長輩,她當然也不方便反駁。吃過晚飯,談了一會,於承珠便推說旅途睏倦,回房歇了。

鐵銥給她佈置的房間十分雅緻,對窗一望,面臨西湖,正對孤山。於承珠心事難排,中宵不寐,憑窗遠眺,但見明月在天,湖光瀲灩,孤山像一個睡美人似的枕着西湖,良夜迢迢,湖山勝景,不輸於大理的洱海蒼山,於承珠想起了洱海的泛舟之夜,想起了石林中的奇巖異石,小溪流水,只是同遊的葉成林已是人隔千里了。想起他獨抗十萬官軍,隱憂重重。但於承珠雖然爲他擔憂,卻也爲他的英雄氣概而暗自心折。再想起鐵鏡心的意欲在西子湖邊或滇池之畔結廬讀書的志向,但覺這志向雖不算壞,卻是遠不如葉成林的男兒本色了。正在思潮雜起之際,忽聞得樓下隱有人聲。

於承珠幼練暗器,耳力極佳,隱隱聽出那是肅客進門的聲音,腳步上臺階的聲音,心中奇道:“這個時候還有客來!咦,爲什麼不聽聞僕役端茶與主客的笑語?”鐵家房屋甚多,內外隔絕,這聲音來自外面的客廳,若說是遠客夜來,理該有點喧鬧,雖然不至於驚動內進的家人,但憑於承珠的耳力,一定可以聽見。

於承珠心有所疑,更難安寐,想了一會,突然披衣而起,出外偷聽。她輕功極好,穿房過屋,無聲無息,掠上客廳的瓦面,掛在檐角,往內偷瞧,這一瞧登時把於承珠嚇着了。

但見客廳裡面坐着三個人,竟是鐵銥父子和御林軍的指揮婁桐孫,那婁桐孫壓低聲音說道:“鐵大人不必客氣,茶酒招待,都請免了。我此來只是想請教鐵公子幾件事情,說完了馬上就走,不敢驚動你家貴客。”

鐵銥心中一凜,道:“婁大人有何指教,儘管吩咐小兒。”婁桐孫嘻嘻笑道:“不敢,陽大總管近從昆明回來,聽說鐵公子甚得沐國公看重,如今替沐國公拜表上京,真是前途似錦啊。皇上前些時還曾與我們提起鐵老大人,將來見了鐵公子,定然龍顏大悅,鐵公子自得封官,老大人只怕也要東山再起了。”鐵銥道:“我年老體衰,官是不想再做了。小兒還望栽培。”婁桐孫道:“好說,好說。但有一事提醒世兄,將來陛見之時,這把寶劍可不要佩在身上。”鐵銥奇道:“什麼寶劍?”婁恫孫一指鐵鏡心道:“公子身上的佩劍,那是大內之物。”鐵銥大吃一驚道:“鏡心,你這劍何處得來?”婁桐孫道:“是呀,這正是我要向鐵公子請教的事情之一。”

鐵鏡心拼着豁了出去,道:“婁大人問我從何處得來,先問婁大人從何處失去!”婁桐孫哈哈笑道:“大內這把寶劍是給飛賊石驚濤盜去的,前年承蒙公子從石驚濤手中討還,婁某不才,給張丹楓的黨羽烏蒙夫奪去,如今又到了公子身上,原來公子不但與石驚濤有師徒的情份,而且與張丹楓也大有淵源。”

鐵銥嚇得呆了,顫-說道:“小兒無知,不知底細誤交匪人,也是有的,望婁大人包涵。這把劍既是大內之物,鏡心,你交給婁大人,繳回大內銷差。”鐵鏡心道:“這是我師父的東西,當殺當剮,由我擔承,與家父無關。”

鐵銥驚道:“鏡心,你,你,你怎麼這樣說話?”婁桐孫一笑說道:“鐵公子言重了。這把劍雖是稀世之珍,也還不算什麼。只要鐵公子再答我第二樁事情,那麼寶劍仍歸公子,我決不奏明皇上。”鐵鏡心其實也怕連累家人,亦捨不得這把寶劍,聽婁桐孫有意賣他交情,他的口風也就軟了一些,抱拳說道:“那麼,請說。”婁桐孫微微笑道:“你家中來的貴客是誰?”

鐵銥這一下吃驚更甚,鐵鏡心冷笑說道:“婁大人堂堂一位二品指揮,連江湖上這等跟蹤暗綴的勾當也親自做了。”婁桐孫笑道:“若是尋常人犯,婁某自然不必親自出馬,叵奈這位是於閣老於謙的千金小姐,那麼我就是跟蹤暗綴也還不算是失了身份!鐵老大人,這位貴客諒你也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可是你親自款待的啊!”鐵鏡心勃然色變,按劍說道:“婁大人,你意欲如何?”婁桐孫道:“那就要先看公子意欲如何了?”鐵鏡心朗聲說道:“若是你要將她從我家中捕去,我認得你,這把劍可認不得你!”

於承珠聽到此處,心中暗暗感動,忽聽得婁恫孫哈哈笑道:“鐵公子寶劍雖利,我婁桐孫卻還不懼。何況縱是你將我殺了,這抄家滅族之禍,你們鐵家也不無顧忌吧?”鐵銥本來也準備豁了出去,聽婁恫孫的口風似乎還有轉圈之地,禁不住顫聲說道:“婁大人請高擡貴手,鐵銥自當重謝。”婁桐孫笑道:“我這個官兒雖無油水,也還不至於貪圖鐵老大人的謝禮。這事要我不問,鐵公子,你可得給我幫忙!”

鐵鏡心道:“那也得看是什麼事情。”婁桐孫道:“聽說公子是從南邊來,和葉宗留、畢擎天都是交情不淺。”鐵銥料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忙道:“小兒幼讀詩書,雖然愛在江湖上混,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諒他還不至於與盜匪同流。”婁桐孫道:“公子爲人,我也稍知一二,要不然我也不會與公子說了。”鐵鏡心道:“你到底要我幫什麼忙?”婁桐孫道:“實不相瞞,朝廷將葉、畢二賊視爲心腹大患,現下已調了幾路大軍圍剿,浙江方面,由巡撫張驥親領大軍,正面直搗匪巢。婁某也在軍前效力。自下朝廷正需要熟識匪情的豪傑之士相助。鐵公子亦有意建功立業乎?”鐵鏡心眉頭一皺,想道:“我雖然看不起畢擎大、葉成林,但叫我領兵去打他們,豈不傷了承珠之心?”答道:“我無意在軍功上圖個出身,再說我正奉了沐國公之命,拜表上京。”婁桐孫道:“沐國公早已有表進京,沐國公之意,不過是將公子薦給皇上罷了,蕩平叛逆,再去朝天,正足見公子不是因人成事啊!”鐵鏡心好戴高帽,聽了此言,心中一動,但仍是說道:“我不去!”

婁桐孫陰惻惻笑道:“公子堅執不去,我也無法勉強。只是大內寶劍與于謙之女這兩事如何交代?嗯,不如這樣吧,素仰公子文武全材,精通韜略。請公子將所知的匪情寫出,再爲我們擬一剿匪的方案如何?”鐵鏡心冷笑道:“畢擎天是什麼東西,值得你們這樣看重?葉宗留早已給他逼走了,他現在獨木難支,你們還不知道!”婁桐孫大喜道:“真的?哈,這就是一件重大的匪情,公子,你再寫幾件?”於承珠聽到此處,又急又怒,只聽得下面無聲無息,隱隱聞得筆鋒在紙面移動的如蠶食葉之聲。於承珠幾乎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不願再聽,回到房中,立刻換了男裝,房中有現成的紙筆,她抓起了筆就給鐵鏡心留下了訣別的書信。

儘管以往有過無數次於承珠對鐵鏡心感到失望,但卻從無一次似此刻的傷,於承珠對他不僅是“失望”簡直是“絕望”了。她想不到鐵鏡心竟會出賣軍情,爲官軍策劃對付義軍。雖說鐵鏡心這樣做是爲了“庇護”她,這卻更令她痛心疾首。儘管她對畢擎天也是不滿,但對義軍她卻始終寄以同情,儘管她早知道了鐵鏡心和葉成林是兩條路上的人,但對鐵鏡心這樣的行爲卻絕不能諒解。“道不同不相爲謀”,她深深感到這句古訓的意義了。

她留下了訣別的書信,換上了男裝,悄悄地騎上白馬,獨自一人,頭也不回,絕塵而去。到鐵鏡心發現之時,那已經是遲了,太遲了!

半個月之後,於承珠到了北京。她是在北京長大的,那時她是閣老的千金小姐;現在回來,卻是個歷遍江湖風浪的女俠,兼且是“潛行回境”的“犯人”身份了,回首前塵,自是不勝感慨。幸喜她換上男裝,沒人認出她,一入北京,立刻找她父親的老朋友曹安。

這曹安是一個年老退休的老太監,曾侍奉先帝,頗有功勞。所以當今的皇帝準他告老出宮,歸家接受侄子的奉養。當年于謙被在殺之時,滿朝文武,不少是于謙提拔的,無人敢出頭說一句話,只有曹安敢向皇帝請求收殮于謙的遺骸,恰巧那時適值于謙的頭被畢擎天偷去,皇帝也知羣情洶涌,樂得做個一順水人情,批道:“姑念于謙乃兩朝元老,准予收殮。”其後畢擎天也是靠了曹太監之力,才得將於謙的屍首合一,葬於杭州(事詳本書第二回)。畢擎天時時以收殮于謙之事,對於承珠示恩,其實還是曹太監所出的力比畢擎天更多。

曹安見了於承珠,非常高興,於承珠還怕連累他,他一口應承說道:“我歷侍三朝皇帝,如今行將就木,就是查出了最多亦是一死,何況未必會賜死呢。”於是於承珠便放心在曹太監的家裡住下。

曹家靠近西門,遠離市區,曹太監爲了替於承珠打聽消息,不惜以垂老之軀,三天兩頭地策杖入宮,到相識的執事太監處閒聊,但總聽不到有什麼波斯公主入朝的消息。於承珠頗爲焦急。依鐵鏡心所說,他師父護送波斯公主入京,大約是比她遲一個月動身,她在義軍之中耽擱了三個月,雖說她的馬快,但以路程推算,她的師父也應該到了。

於承珠這一住就住了一個多月,除了掛念師父之外,更掛念葉成林,想他在官軍大舉圍攻之下,畢擎天又與他不和,只怕他縱有才能,亦是凶多吉少。這一日她悶悶不樂,獨自出外溜達,聽得西門外的一家大院子鼓樂喧天,問看熱鬧的人,原來是這家員外爲兒子完婚,於承珠百無聊賴,信步走去,看看熱鬧。這一看,有分教:

滔無風浪驚心魄,龍爭虎鬥鬧京華。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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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箕豆竟相煎 龍頭變節 風雲驚變幻 公子多情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十四回 繞樹穿花 書生疑玉女 興波作浪 國手鬥龍頭第二回 劍影刀光 好人戲義士 天愁地暗 皇室殺忠臣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己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第十七回 方堡奇情 魔頭開夜宴 深宵異事 公主到苗疆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十四回 繞樹穿花 書生疑玉女 興波作浪 國手鬥龍頭第十一回 青劍驚濤 疑雲迷俠女 公堂看審 正氣凜強粱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己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第十回 小鎮聚英豪 金刀殺敵 長江逢秀士 銀劍誅倭第二十九回 隱患潛埋 野心圖霸主 伏兵突發 浮海走英豪第二十一回 水榭劍光寒 楊枝挫敵 石林奇景觀 駿馬追風第八回 駿馬嘶風 散花驚妙技 神拳卻敵 飛矢射強仇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十八回 手發金球 通玄蔘妙理 口吞火劍 炫技駭閒人第十二回 草莽英豪 揮戈同抗日 玉堂公子 劃策託空言第二十一回 水榭劍光寒 楊枝挫敵 石林奇景觀 駿馬追風第十六回 海角風雲 英雄奪寶劍 苗區怪事 稚子作新郎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二十二回 彈指神通 少年顯身手 飛花絕技 女俠服強人第二十回 牢底救人 神通來異士 筵前罵敵 正氣屬峨嵋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二十四回 王府逼才華 聯題佳句 魔頭施毒手 共闖名山第十六回 海角風雲 英雄奪寶劍 苗區怪事 稚子作新郎第十九回 神廟驚心 忠臣愛香火 龍門縱目 玉女動情懷第二十四回 王府逼才華 聯題佳句 魔頭施毒手 共闖名山第二十四回 王府逼才華 聯題佳句 魔頭施毒手 共闖名山第二十二回 彈指神通 少年顯身手 飛花絕技 女俠服強人第十五回 拍岸驚濤 芳心隨逝水 衝波海燕 壯志欲凌雲第四回 駿馬嘶風 少年顯身手 高人送帖 莊主薦龍頭第十八回 手發金球 通玄蔘妙理 口吞火劍 炫技駭閒人第四回 駿馬嘶風 少年顯身手 高人送帖 莊主薦龍頭第二回 劍影刀光 好人戲義士 天愁地暗 皇室殺忠臣第二十八回 雪夜步梅林 相憐相惜 冰心牽塞外 同夢同悲第十四回 繞樹穿花 書生疑玉女 興波作浪 國手鬥龍頭第二十四回 王府逼才華 聯題佳句 魔頭施毒手 共闖名山第二十回 牢底救人 神通來異士 筵前罵敵 正氣屬峨嵋第十八回 手發金球 通玄蔘妙理 口吞火劍 炫技駭閒人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三十五回 箕豆竟相煎 龍頭變節 風雲驚變幻 公子多情第二十二回 彈指神通 少年顯身手 飛花絕技 女俠服強人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己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第二十九回 隱患潛埋 野心圖霸主 伏兵突發 浮海走英豪第十九回 神廟驚心 忠臣愛香火 龍門縱目 玉女動情懷第二十回 牢底救人 神通來異士 筵前罵敵 正氣屬峨嵋第八回 駿馬嘶風 散花驚妙技 神拳卻敵 飛矢射強仇第二十五回 較技蒼山 高峰騰劍氣 泛舟洱海 月夜動情懷第七回 寂寂山莊 師門情眷戀 茫茫湖水 俠女意悽愴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第九回 潑酒鬥兇頑 夜奔荒野 傳書邀抗敵 義薄雲天第二十八回 雪夜步梅林 相憐相惜 冰心牽塞外 同夢同悲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第二十九回 隱患潛埋 野心圖霸主 伏兵突發 浮海走英豪第十二回 草莽英豪 揮戈同抗日 玉堂公子 劃策託空言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十五回 拍岸驚濤 芳心隨逝水 衝波海燕 壯志欲凌雲第十三回 空讀兵書 戰場驚中伏 出身田畝 草葬有奇才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十二回 草莽英豪 揮戈同抗日 玉堂公子 劃策託空言第二十一回 水榭劍光寒 楊枝挫敵 石林奇景觀 駿馬追風第三十四回 世亂見人心 來尋俠跡 疾風知勁草 獨守危城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己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五回 壯志凌雲 棒驚名劍客 妄言惹怒 劍刺大龍頭第十二回 草莽英豪 揮戈同抗日 玉堂公子 劃策託空言第十二回 草莽英豪 揮戈同抗日 玉堂公子 劃策託空言第九回 潑酒鬥兇頑 夜奔荒野 傳書邀抗敵 義薄雲天第九回 潑酒鬥兇頑 夜奔荒野 傳書邀抗敵 義薄雲天第二十二回 彈指神通 少年顯身手 飛花絕技 女俠服強人第四回 駿馬嘶風 少年顯身手 高人送帖 莊主薦龍頭第四回 駿馬嘶風 少年顯身手 高人送帖 莊主薦龍頭第二回 劍影刀光 好人戲義士 天愁地暗 皇室殺忠臣第六回 敗寇成王 道旁談史事 傷心驚變 湖上起風波第十一回 青劍驚濤 疑雲迷俠女 公堂看審 正氣凜強粱第二十三回 往事如煙 罡風吹己散 前塵若夢 死水又重波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第二十二回 彈指神通 少年顯身手 飛花絕技 女俠服強人第十八回 手發金球 通玄蔘妙理 口吞火劍 炫技駭閒人第八回 駿馬嘶風 散花驚妙技 神拳卻敵 飛矢射強仇第十三回 空讀兵書 戰場驚中伏 出身田畝 草葬有奇才第三十一回 生死難猜 女兒情曲折 是非莫辨 公子意迷離第三十三回 策獻筵前 丹心圖報國 火焚大內 異土救英雄第八回 駿馬嘶風 散花驚妙技 神拳卻敵 飛矢射強仇第三十回 虎帳盜符 軍中傷慘變 徵鞍解劍 道上贈嘉言第二十一回 水榭劍光寒 楊枝挫敵 石林奇景觀 駿馬追風第十二回 草莽英豪 揮戈同抗日 玉堂公子 劃策託空言第一回 去道山山村 頑童驚俠士 深宵石室 秘詔嚇鏢師第十六回 海角風雲 英雄奪寶劍 苗區怪事 稚子作新郎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