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劍一顆心倏住下沉,自己與尹一凡此去的目的是要援手丐幫,想不到“金且盟”先下了手。丐幫總舵既屍瓦解,此行已無必要了。
“幫主被虜,丐幫如何善其後?”
“看來只有加盟臣服一途!”
“丐幫幫主下落……”
“被囚於總舵之內,目前由‘象魔’坐鎮!”
斐劍點了點頭,心中已有了決定,當下話如一轉道:“地皇的遺駭呢?”
“業已掩埋了!”
“希望你交出必笈,我曾答應他老人家收回……”
“秘笈已在墳前火化。”
“嗯,你做得很乾淨利落,現在,本人開始索討師門血債……”
“紫衣人”雙目暴射寒芒,聲音微微微顫的道:
“斐劍,這筆血帳不須你出手,本人定會自己交人……”
斐劍向前一欺身,殺機勃勃的道:
“我要親手殺你!”
紫衣人向後一挪步,道:“我希望你給我一些時間,讓我了斷幾筆私人恩怨?”
“辦不到!”
“同時我也要查出‘附骨神針’之迷……”
“不必,我會查明的。”
“你非要出手不可?”
“當然,我沒有理由讓你再活下去。””
“你的身手可能比我高,但未必能殺得了我……”
“事實會告訴你的!”
“看劍!”
暴喝聲中,一逢銀星,密如驟雨,罩身灑向斐劍。
出聲,拔劍,發招,快得猶如一瞬,這一擊,“紫衣人”扶畢生功力而發,威力之強,勁勢之凌厲,震世駭俗。
斐劍手無寸鐵,估不到對方會猝然出手,出自本能的一彈身劃了開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紫影一幌而沒。
斐劍不由七竅冒煙,大喝一聲:“那裡走!”
喝聲中,閃電般截去,但,一個蓄意以進爲退,急圖脫身。一個是猝起應變,毫髮之差,紫衣人,已沒人莽莽楱林之內。
斐劍跟蹤入內,追了一程,這對方的影子都不曾看到,只好恨恨地回到原地,咬牙切齒的道:“你走不了的,下次見面,我不給你任何機會。”
他發覺,‘紫衣人’的功力已今非昔比。這可能與‘地皇’的秘笈被他融悟,功力當然不可一世了。
他想,自己如果早料及對方的存心,對方決不能如此輕易的脫身。
呆立了片刻,繼續向裡奔去,尋到了“地皇”隱居的洞穴,只見穴口已被巨石封堵,洞外一箭之地,有一座新冢。墓碑上划着:
“武林奇人地皇之墓”八個大字。
殺害“地皇”的兇手是誰呢?兇手的目的何在呢?
“紫衣人”既爲他收屍埋骨,又提出三日前曾救“無後老人”的證言,證明他不是兇手,但,“地皇”是真的死於三日前,抑是死於今日,卻死無對證了,事實上又不能開墓驗屍,那對老者將是最大的褻瀆。在真相未明之前“紫衣人”仍脫不了嫌疑,以他的爲人而論,什麼殘忍的事都做得出來。
“地皇”修遇意外,是他說什麼也估不到的事。
他在墓前對死者作了一番無言的哀悼,然後顧然出谷。
甫出谷口,尹一凡已迎上前來,道:“大哥,辦妥了?”
斐劍吐了一口悶氣,道:“地皇業已遇害了!”
“什麼?地皇死了?”
“是的!”
“如何死的!”
斐劍把遇到“紫衣人”的經過說了一遍。
尹一凡半響無言,久久才道:“從‘三元老人’開端,武林各輩高手,接連遇客,這不是偶然的。”
“依凡弟的看法呢?”
“可能是有計劃的屠殺。”
“以‘地皇,的身手,雖說雙目盲殘,但能殺了他的,武林由能找幾人?”
“但他畢竟死了。”
“這兇案謎底,我誓要揭穿!”
“大哥,這是你的劍!”說着,遞上一柄連鞘寶劍。
斐劍駭然不解的道:
“我那裡來的劍?”
“贖罪人所贈。”
劍斐這一震更是非同小可,一看接過寶劍,慄聲道:
“贖罪人?”
“是的!”
“怎麼回事?”
“他要我倆立即趕赴南陽,解丐幫之厄,同時他說用劍是你的長處,你不能捨長而就短,所以留下這柄給你用……”
“他人呢?”
“剛走不久!”
“他什麼形象?”
“很抱歉,我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這柄劍是他放在林中,臨去傳聲交代,要我人林去取……”
“你沒看到他的真面目?”
“連影子都不曾瞧到。”
“奇了,他究意是什麼不路呢?凡弟,依我看,他纔是真正的“陰魂不散”,神出鬼沒,行事令人莫測高深,尤其,他對我一切瞭如指掌,這簡直太可怕了。”
尹一凡苦苦笑道:“的確,在‘贖罪人’之前,我這外號算用了,我曾一再設法窺視他的廬山真面目,但半籌莫展,他傳聲是種獨門絕技,似遠又近,忽左忽右,我費盡心機,卻無發查出他的位置。”
斐劍感慨的道:“我自號‘掘墓人’,現在才感到有點夜郎自大,究意能埋得了多少惡人呢?”
“大哥,彆氣餒,‘贖罪人’推許你將成爲天下第一人……”
“我?……唉!在武林中不過苦海一慄啊!”
“大哥,言歸正傳,你仔細看看這把劍!”
斐劍心中一動,舉劍審視,忽地發現劍柄上赫然有兩個細珠鑲嵌的篆字。
“屠龍”
不由失口而呼道:“屠龍劍!”
他不期然的聯想到“屠龍劍客司馬宣”,母親遺命要自己殺他,而從各種跡象推斷,他是自己生身之父,據“紫衣人”透露,十年前被“宇宙一尊”廢功殘目,放逐在石碣峰頭的石洞中,渡那比死還難堪的悽慘歲月,“屠龍劍客”與“紅樓主人”本是一雙情侶,“紫衣人”以此爲餌,誘使“紅樓主人”上石碣峰,炸燬石洞,兩人同遭活埋,而那訊息,是自己傳達與“紅樓主人”的,自己不知不覺中成了殺父的幫兇。
“紫衣人”自承從與“屠龍劍客”是至交,他爲可要毀他?
“紫衣人”誘殺“紅樓主人”的目的又是什麼?
“紫衣認”又曾透露“屠龍劍客”與東方霏雯有夫妻的名份,阻止自己和她交往,而他卻又不擇手段的追求東方霏雯……
他的話有幾分可信?
這些錯綜複雜的恩怨情仇,使斐劍心亂如麻。
如此“紫衣人”正如東方霏雯所指斥的,不擇手段信口雌黃,那所有的情況都屬子虛,完全出於“紫衣人”的虛構,這種種謎底,將更難揭破了。
他願意“紫衣人”的話,全是謊言,他仍不忘情於東方霏雯,如果“屠龍劍客”真是自己的父親,而東方霏雯與他又真是夫妻名份的……
他不願再深想,他覺得這種想法對崔婉珍是一種罪過。
他試着強迫自己不再想東方霏雯,而把感情移注給崔婉珍。
尹一凡悠然開口道:“大哥,你知道此劍來歷嗎?”
劍斐下意識地一顫,道:“不知道?”
“可是你已經發現了些端睨,纔會失神的想的,是嗎?”
“說話別繞彎子!”
“據‘贖罪人’說,這是“屠龍劍客司馬宣”的成名兵刃,也是他的遺物……”
“怎麼樣?”
“屠龍劍客就是令先尊。”
“哦!”
斐劍額上滲出汗珠,這是一個可怕的事實,他曾想避免,但現實一再地逼他接受這事實,他痛苦地哼了一聲,道:“贖罪人還說了什麼?”
“他說,願你善用這柄劍!”
“這劍怎會到他手中?”
“這就不得而知了!”
“凡弟,這謎底不揭穿,我會發狂,你坦白說一句,‘贖罪人’是否令師?”
“不是!”
那峰頭上業已被毀的凝冢呢?“紫衣人”在聽說所葬非人時,把它劈殘,爲什麼?他不是當事人,受騙也不是他。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謎!
離奇!可怕!難解!
看來唯一解開這謎底的,只有“贖罪人”,而“贖罪人”本身的作爲,也是一個極大的謎,可惜,自己被他尋上時,雙目失明,否則將可得悉他的真面目。
心念之中,沉聲道:“贖罪人要你我趕去丐幫總舵?”
“是的!”
“他本人想來不會置身事外?”
“那將是當然的事!”
“我們走!”
說着把“屠龍劍”斜跨腰間,兩人並肩而馳。
斐劍心中相當紊亂,他希望此去南陽,能碰上‘贖罪人’,解開心頭的死結,否則這精神上的折磨,真的會使他發狂。
許多問題,看似茫然無緒,但又似乎相互關聯,痛苦的是沒有一貫的脈絡可循。
這不單是思與仇的問題,還有身世夾雜其中。
越過荊山,已是第三天的日中,打失之後,繼續尋道登程。
一路之上,沸沸揚揚,傳着丐幫總舵被據的消息_經襄陽渡漢水;直達新野,距離南陽便不遠了。
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疾趕,斐劍倒不覺得怎麼樣,尹一凡可就在些疲累不堪了,原因是斐劍心急,不,自覺的用上了七成功力趕路,尹一凡必須以全力始能跟上,這一來,把功力不俗的尹一凡拖慘了。
斐劍發覺之後,內心很覺過意不去,約莫起更時分,就在路邊一個小店投宿,尹一凡自是求之不得,他不也管那一身化子打扮引起的猜疑,酒飯之後,倒牀便睡。
野店無夜市,二更光景,便巳萬簌俱寂,斐劍心事重重,毫無睡意,獨自對着昏黃的孤燈,默然枯坐。
突地
一陣低沉而慘厲的呻吟聲,隱隱傳入耳鼓,斐劍心中一動,凝神細聽,那呻吟聲是發自天井對面的客房。
那呻吟聲似是經過極大壓抑但又忍不住而發出來,若非靜夜,還真聽不出來。
是臥病的客旅?還是受傷的武林人?
聲音時斷時續,一聲聲扣人心絃。
斐劍終於忍不住啓門而出。跨越天井,向對面房間走去。
房內無燈無燭,黑洞洞的,這一走近,那呻吟聲越發清楚了,對方似在被一種極度的痛苦在折磨。
斐劍剛待舉手拍門,身後突然傳出一聲輕“噓!”,回頭一看,尹一凡已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天井中。
“賢弟……”
“噓”
尹一凡以手反映在嘴上一比,示意斐劍閉聲,同時招了招手。
斐劍驚疑地遇到尹一凡身傍,道:“怎麼回事?”
尹一凡惶然用手一指,斐劍順着他的手一看,登時毛骨悚然,駭畢至極,只見在鄰房昏味燈光映照下,那呻吟聲不止的房門上,赫然掛了一件白色的女子外衫,衫上斑斑累累,架滿了刺目的血清。
他再次道:“怎麼回事?”
“回房去說……”
“在這裡說不是一樣麼?”
“大哥,聲音小些!”
“咦!你到底在弄什麼玄虛?”
尹一凡生怕暗中有鬼似的,四下一掃之後,硬把斐劍拖回,掩上了房門,神色之間十分緊張的道:“大哥,你看見那血衣了?’
“是的,怎樣?”
“我們在大事待理,犯不着去惹這麻煩!”
“我不懂你的意思?”
尹一凡皺了皺眉頭,道:“真的不懂?”
斐劍不耐煩的道:“我幾曾對你說話打過折扣?”
“大哥可知那血衣的來路?”
“什麼來路?”
“血衣娘子標記……”
“血衣娘子?”
“是呀!”
“陌生得緊。”
“大哥可真是孤陋寡聞……”
“論江湖閱歷,我決不及你,這是無須說得了?”
“血衣娘子是一個嗜殺如命的女魔,二十年前黑白兩道聞風喪膽,業已二十年不聽人提及,想不到今夜在此出現……”
“那血衣何以要掛在房門之上?”
“這是表示任何人不得妄窺那房間。”
“你可聽見那呻吟之聲?”
“聽見了,依我聽來,可能是個老人?”
“這事既已被撞上了,能不管麼?”
“大哥,二十年前武林中流傳這一句話:“寧見閻王,不見血娘……”
“血娘比閻王還可怕麼?”
“不錯!”
“爲什麼?”
“血衣娘子心黑手辣,被她碰上的,決無活口。同時,她殺人手法特異,可說集古今殘酷之大成……”
“如此說來,我倒是非見識一下不可了!”
“丐幫的事刻不容緩!”
“我想,現在有一個人在被宰割,一個武士,怎能見死不救,同時照你的說法,這女魔罪惡滔天,除去她是一件功德!”。
窗外,一個陰森森的聲音接口道:“好大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