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前方發現大量敵軍!”
“將軍,大軍左側發現敵軍!”
“將軍,右翼出現匈奴人的騎兵!”
“將軍,側後方發現有一支敵軍騎兵正在逼近!”
······
一時間,多處發現敵軍來襲的情報紛至沓來,彷彿四面八方都遭遇了敵人一樣,身處鑿臺古蹟所在地的河北大軍雖然放慢了腳程,可此刻還是表現出了措手不及的態勢,底層不少士卒甚至出現了草木皆兵的驚慌情緒。
袁軍中軍。
滿頭大汗、來回奔走號令各部人馬列陣迎敵的呂翔忍不住失聲驚叫。
“這些三河兵難道是從天下落下來的不成,怎麼會突然之間,一齊出現在這裡。”
“這是敵軍的伏兵,肯定是之前的那些飛鳥有詐,這是西涼兵的巫術!”
呂曠同樣面帶驚恐地說道,他實在想不明白,爲什麼短時間內戰場上多個方向的敵軍伏兵能夠同時出動,殺得四面受敵的河北兵馬一個措手不及、人仰馬翻。
淳于瓊此刻內心同樣震驚,他甚至都沒有聽到部將的消極言論,一時間六神無主的他只能夠憑藉本能下令各部人馬倉促結成大陣防守,以應對多個方向來襲的敵軍。
“穩住陣型,不要亂!”
“快,把長矛和大楯架起來,快點!”
“弓弩手,弓弩手,快一點頂上去,上弦瞄準!”
“把傷卒帶下去!”
河北兵軍陣的號令聲此起彼伏,在第一波來襲的敵軍輕騎的箭雨襲擾下,一些還來不及退入陣中的士卒損失不小,後方的輜重隊伍更是直接被對方的騎兵切斷道路,等到淳于瓊匆匆調集弓弩手上前攢射時,那些四面涌來的敵軍騎兵又如潮水一樣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敵軍穩步推進的鐵甲長矛方陣。
“快,傳令讓烏桓突騎突擊,不要讓敵軍的步卒方陣順勢壓上來。”
淳于瓊希望抓住敵軍騎兵退卻,步卒方陣還沒有壓上來之前,反擊敵軍的攻勢,給己方兵馬爭取更多結成環陣的時間,於是他緊急下令,讓遭遇敵軍騎兵廝殺一陣後剛剛退回來的烏桓突騎繼續出陣作戰。
率領烏桓突騎的州從事牽招得到淳于瓊的軍令,心中雖然不願,但還是隻能夠咬牙堅持,率領還不及恢復體力的烏桓人馬再次出陣,分成兩股洪流,追擊後退的敵軍騎兵,直撲正前方的鐵甲長矛陣的薄弱兩翼。
“鐺鐺鐺——”
見到河北軍中的烏桓突騎去而復返,三河軍的鐵甲長矛陣也放慢了速度,從陣中衝出了一隊隊輕裝弓弩手分向兩翼,宛如一隻鷹隼展開了翅膀,強勁的弩箭和拋射的箭矢如飛蝗一樣飛來,逼得衝鋒的烏桓突騎不得不重新調整方向。
“拋射箭矢,準備後撤!”
牽招見到敵陣的箭矢逐漸密集,後撤的騎兵又開始重新聚攏回頭,不敢繼續下令烏桓突騎掠陣騎射、迂迴包抄,只能夠在拋射一輪箭矢襲擾敵軍步卒陣型後,就迅速地又退了回來。
只是撤退途中,中軍的令騎再次傳令而來。
“牽從事,將軍有令,大軍結陣還需時間,突騎人馬需要再襲擾敵陣,不可迅速撤回!”
這——
牽招麾下的三千烏桓突騎,充當大軍的前鋒人馬,一直還沒來得及輪換休整,眼下再去襲擾敵陣,難免就會被對方再次出動的騎兵給咬上,己方人馬體力後續不濟,只怕持續纏鬥之下,會損失慘重。
可是環眼四顧,淳于瓊現下不僅將烏桓突騎派了出去,連其他各部的騎兵也集結起來,由其他將領率領,出陣反擊其他方向的敵軍,牽招再不願意,也只能夠領兵繼續出擊,他只好重新傳令,讓烏桓突騎再一次掉頭,殺向敵軍的鐵甲長矛陣。
這一次,烏桓突騎遭遇的箭矢無疑要比上一次密集得多,而且在一輪箭雨過後,敵軍的騎兵就狠狠地撲了上來,衝入到了爲躲避箭雨而分散開來的烏桓騎兵陣型中,進一步地將烏桓突騎的陣型打亂,順勢分割殲滅。
在騎兵的衝殺纏鬥中,牽招驚懼地發現,敵軍的騎兵兇悍程度,一點也不烏桓突騎遜色,成分胡漢夾雜的他們手中的長矛、刀劍、弓箭、骨朵猶如收割莊稼的鐮刀,成批成批地收割殺戮被攪亂陣型、各自爲戰的烏桓突騎。
“不行,必須撤退了。”
牽招被親衛騎兵護衛着,雖然一同衝鋒,一時間還不至於陷入到險象環生的重圍之中,但看到己方騎兵在對戰中被攻勢兇猛的敵騎殺得人仰馬翻,他內心也宛如在滴血一樣,不願意眼睜睜看着自己麾下的烏桓突騎損失慘重,牽招在瞅見敵軍的鐵甲長矛陣逐步靠近之後,及時下達了擺脫敵騎、撤回本陣的軍令。
“嗚嗚嗚——”
戰場上急促的號角聲響起,聽到撤軍的命令,那些拼命與敵騎纏鬥的烏桓突騎如蒙大赦,陸續掉頭加速,甩開敵騎,隨着後撤的旗幟往己方的大陣退去。
當牽招帶着損失不少的烏桓騎兵退到了己方陣前時,這一次主將淳于瓊沒有再嚴令騎兵部隊必須拖延敵軍步卒方陣的推進速度,而是傳令己方倉促結成環陣的步卒分開預留的通道,允許已經廝殺了一陣的騎兵退回陣中休整人馬。
只是牽招的內心僅僅緩和了一會又變得沉重,撤回陣中的他看到,其他倉促集結出戰,還不如烏桓突騎精銳的騎兵部隊更是損失慘重,很多騎兵的戰馬都中了胸前和後股都中了多支箭矢,已經重傷無法再繼續驅馳了,他們的主人不得不在下馬之後,看着奄奄一息、血流不止的坐騎,忍痛揮刀結束了它的性命,免得它再繼續掙扎受苦。
大戰還未開始,自己一方的騎兵就損失慘重,接下來戰鬥中的反擊力量更被大程度的削弱了,敵方的歩騎人馬又比河北軍預想的要強悍得多,牽招看着呻吟、嘶鳴的受傷人馬,內心涌起了強烈的悲觀情緒。
這戰,還怎麼打下去?
···
“敵軍已經輸了一半了。”
看到河北軍的騎兵在拋下一地人馬屍體後,狼狽地往敵陣之中退去,站立在戰車上、手扶車軾的曹鳶冷笑一聲。
在敵軍的前鋒人馬無意中打開了那些關有軍中信鴿的箱子後,河北軍大隊人馬的腳程和方位就已經暴露在了埋伏等待的己方兵馬面前,而敵將淳于瓊還不自知,在己方各支軍隊紛紛出動的時候,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大軍已經是一隻腳踏入到了伏擊圈之中,還在加快行軍速度,一頭撞入了圈套之中。
也正因爲如此,在各處伏兵發動之後,彷彿四面八方都遭遇敵軍來襲的河北軍人馬一時間都陷入到了混亂之中,很快就遭受到了己方輕騎部隊的第一波襲擊,最後方的輜重部隊多數人馬車輛也來不及入陣結陣,就被己方輕騎切斷了與主力人馬的聯繫,最後徹底淪陷在了己方軍隊的人潮之中。
而敵將淳于瓊爲了給倉皇集結的步卒結陣爭取時間,不惜一切代價派出了手頭所有騎兵部隊,用來延緩己方步卒方陣推進壓上的速度,這固然給步卒結陣爭取了時間,可也變相犧牲了騎兵隊伍,從而也損失了之後可以用以反擊的力量。
現下他也只能夠寄希望於河北的精銳步卒能夠抵擋得住進攻,並且在戰鬥中取得勝利。
可是,自己又豈能夠讓他如願。
曹鳶已經看到了各處發動的伏兵的鐵甲長矛陣在逼近河北軍的軍陣,雙方的弓弩手都在不斷髮射箭矢,隨着距離的縮短,各自倒下的士卒也逐漸增多,到了十來丈的距離後,箭雨這才重新變得稀疏起來,強勁的弩箭已經不見,只有拋射的箭矢還在傾灑,而攻守雙方的士卒都必須忍耐着傷亡,使用長矛、長戟等諸多長兵器,結成密集的陣型,開始對近距離的敵軍發起了進攻。
“穩住,穩住,不要亂,穩住陣腳!”
“後面的,快頂上去,快,快點!”
“不要分散,不要亂!”
近距離的交戰一開始,雙方步卒結陣刺出的長矛、長戟就如同兩片森林一樣,密密麻麻地進行廝殺,前排的士卒接連倒下,後面的甲士又緊接着頂了上去,倒地的士卒不管傷亡,都沒有了再站起來的機會。
劇烈戰鬥的人員一時間都來不及理睬他們,只會越過乃至踏過他們的身軀,繼續向前廝殺,直到自己也倒下爲止。
同樣的,人馬的呻吟哀嚎這時候也被震天的吶喊廝殺全面蓋過,在這種令人血脈噴張的戰鼓聲中,每個人無不是使盡了全身力氣,像是一頭憤怒紅眼的野獸一樣,機械又反覆地刺出手中的長矛,鼓起腮幫子喊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聲。
在這種激烈的戰鬥中,河北精兵的堅韌性體現了出來,儘管他們是倉促結陣,可是在戰鬥之中,無不是咬牙堅持,和身邊的同袍互相依靠,死死地抵擋住面前如牆而進的敵軍方陣,使得進攻的敵軍步卒在推進的同時,也要付出沉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