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聲東擊西兵家計(6)

時隔幾日,剛剛擊敗一支鉅鹿郡兵的麴英正帶着士卒緊急轉移,艱難跋涉在沼澤溼地之間。

時下,他們所處的地方,正是鉅鹿郡境內最大的水域所在——大陸澤。

司馬遷在《史記》中記載:大禹導河,北過洚水,至於大陸。河即黃河,大陸即大陸澤。

春秋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黃河的走向是按禹導河故道過大陸澤,然後向北入海。在春秋中期,黃河東徒,一去不返後,大陸澤才和黃河徹底隔絕開來。

儘管如此,有發源於太行山麓的澝、泜、湡等水注入澤內,號稱天下九澤之一的大陸澤依舊是河北地區廣袤百里的大型水域,衆水所匯,波瀾壯闊。

途徑水澤茂草之處,軍士們沉重的腳步聲驚動了在水邊棲息的動物,一時間從水邊的野草叢中撲哧撲哧地飛出了幾隻水鳥,咯咯啾啾地一通亂叫,就遠離了他們,遁入到了水霧瀰漫的大澤之中。

麴英望着水鳥飛遠的方向,有些羨慕地收回了目光。

此時此刻,他又何嘗不想變成一隻水鳥,擺脫面前的種種桎梏,展翅高飛,翱翔在雲霧和碧波之上呢。

但現實是,他還得繼續穿着泥濘的靴子,拖着沉重的身體,繼續在這大陸澤中輾轉前行。

時間推回到了幾天前,倍道兼行的麴義兵馬在越境中山國,渡過滹沱水之後,就殺入到了守備鬆懈的鉅鹿郡。

鉅鹿郡的守備十分鬆懈,但這也怪不了郡縣的守令。身處河北的腹地,自從袁紹雄踞河北之後,從來就是河北的兵卒外拓攻敵,何嘗有過被敵人攻入腹心的意外發生。

所以,當麴義這一支打着袁軍旗號、只帶有兵器的輕兵奪取下曲陽的城門、殺入城中時,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絲毫沒有遭受到城中軍民的劇烈反抗。

在城中,奔襲兩百多裡、沿途倒斃諸多戰馬、脫離兩三百士卒的麴家部曲再次奪城成功,總算可以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麴義依舊打出那一連串唬人的幌子,下令殺豬宰羊、犒賞軍士,並打開城中的武庫,裝備麾下的將士,徵收城中的馬匹入軍中,讓將士們補充乾糧、清水,更換衣物······

就在麾下將士們都沉浸在獲勝狂歡的喜悅之中時,麴義卻看着地圖,憂心忡忡地告訴麴英、麴光等人,接下來的仗會越來越難打了。

他們攻入了鬆懈無備的河北腹地,也就意味着落入到了袁軍的重重包圍之中,接下來他們的途中會遭受各種追擊、截殺、埋伏,一有不慎,就是全軍覆沒的局面。

而他們攻陷下曲陽的消息,很快就會被鉅鹿郡的郡將獲知,同時這道緊急軍情也會被髮往河間、鄴城等地,各路袁軍很快就會蜂擁而至,前來堵截剿殺他們。

下曲陽雖然富庶,但他們不能久留,全軍必須在修整之後,火速撤離。

對外,麴義大張旗鼓裹挾了一批城中士民,宣稱要攻入常山國,打通井陘,實際上他再次得到補充的精銳主力已經繼續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向鉅鹿境內的大陸澤中。

當然,這種聲東擊西的計策用過一次之後,再次使用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了。

宣稱要攻入常山國的疑兵,只能夠引起駐紮在常山國境內的袁軍的小心戒備,不敢輕舉妄動,卻不能夠瞞過鉅鹿境內熟悉本土地理的官吏和郡兵。

期間零星打了幾場小規模的遭遇戰後,麴義的兵馬才得以進入了有利於隱蔽行蹤的大陸澤,暫時又能夠稍稍喘過一口氣。

但熟悉地理、銜尾追擊的鉅鹿郡兵很快也趕到大陸澤,開始派兵不斷搜索麴義兵馬的蹤跡。

想要繼續轉進,他們就必須打掉緊跟在後面的鉅鹿郡兵,因此麴義臨時改變南下計劃,開始帶着人馬在大陸澤裡跋涉轉戰,企圖以此消耗鉅鹿郡兵的士氣和軍力,尋找合適戰機反過來將他們剿滅。

只是鉅鹿郡兵還未剿滅,他們就從俘虜的口中得知了另一個糟糕的消息,袁尚、文丑也帶着騎兵一路追到了大陸澤。

···

“公子請看,沿途這些倒斃的馬匹還有拋棄的甲冑,無不證明麴義的人馬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大陸澤雖然利於隱蔽行蹤,但人馬卻無法得到及時的給養,戰馬會不斷死去,士卒爲了保存體力,在泥濘的土地上跋涉前行,也會拋棄身上的甲冑。”

“再加上疲勞和疾病,這足夠拖垮麴義那支糧草不足、孤立無援的殘軍了!”

頂盔貫甲的文丑身材粗壯,他指着一路上發現的蛛絲馬跡,難抑興奮地跟同行的袁尚大聲說道。

相比起長途追擊卻依舊精神抖擻的騎將文丑,以往日子裡大多時間是錦衣玉食的袁尚則精神明顯衰頹了許多。

他們出發追擊時,圍困易京公孫瓚的包圍圈因爲麴義的反叛和公孫瓚的出擊,已經變得千瘡百孔,公孫瓚麾下騎兵更是如有神助,屢屢避實擊虛,將涿郡、河間、中山幾個郡國的城邑攻陷了好幾個。

連帶着,銷聲匿跡的黑山賊以及被打壓的幽州本土豪強,都隱隱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

袁尚只能夠將沮授強留下來,讓他和淳于瓊、顏良等河北將領一起收拾這個爛攤子,以便日後讓這些人替他承擔大部分的責任。

自己則和文丑帶着輕騎,長途疾行,追殺麴義南下逃竄的兵馬,準備用麴義的人頭來將功補過,彌補那些剩下的攤到自己身上的罪責。

只是這一路三四百里的長途追擊下來,才讓磨破大腿、心生後悔的袁尚意識到,這活受罪的率軍追擊,未必就比起留在河間收拾爛攤子的諸將好上多少。

幸好就眼下的情況看來,自己率軍追殺麴義已經是勝利在望了,這才讓長時間人不卸甲、馬不離鞍的袁尚心裡稍稍好受了一些,血淋淋的大腿內側似乎也不那麼痛了。

剛剛的耳朵被文丑如雷的大嗓門震得嗡嗡發鳴,袁尚下意識地催動馬匹,拉開了和這個武夫的一段距離。

瞥了粗獷虯髯的文丑一眼,心想着此番自己離開鄴城後的種種得失,袁尚不免也在心中悲嘆了一聲。

自己看似是高高在上的權貴公子,但有的時候,活得還不如一個軍中只知走馬廝殺的莽夫快活!

就在袁尚暗自悲嘆之際,前方有一騎精銳斥候飛速趕來,一路分開隊伍,馬鞍上還擒拿了一個身着郡兵衣甲的逃卒。

“稟公子、將軍,屬下在前方擒獲一逃卒,拷問得知,此人乃是鉅鹿郡兵的一名屯將,據他自己說,他們一支鉅鹿郡兵剛剛在前方遭受了叛軍的伏擊,死傷慘重。此人乃是臨陣脫逃,所以被屬下抓了回來。”

斥候在馬上行了軍禮,一把將擒拿的郡兵屯將扔到了馬下,並身手矯捷地跳下了戰馬,拉起他的腦袋,將塞在郡兵屯將口裡的破布拔了出來。

那名屯將剛剛得知面前的兩個馬上人,就是大將軍的公子和將軍一級的人物,早已嚇得不輕,一經開口,連忙澄清自己的行徑。

“公子,將軍饒命啊,小人可不是臨陣脫逃,乃是力戰不敵,麾下死傷慘重,這纔不得不殺出血路,突圍求援的。”

“老實點。”

斥候一聽這名屯將矢口否認自己的說法,當即狠狠踹了他一腳,將他再次踹翻在地。他是文丑麾下的精騎,平日在軍中也是驕橫之人,對付一名臨時徵召上陣的郡兵屯將,還可能是臨陣脫逃的逃卒,下手自然不會有多客氣。

“夠了。”

文丑此時已經下了高大的戰馬,制止了斥候的施暴,他伸出粗壯的手臂,像是提一隻小雞一樣將那名郡兵屯將輕易抓了起來,把他拉到一邊,甕聲問道:

“說說,你們這支鉅鹿郡兵在前方遭遇了多少叛軍,旗號、戰馬、甲冑、兵器,這些都要給我一一說清楚。”

“將軍,,前方伏擊我等的叛軍,,,人數衆多,怕是有,,,四五千人之多,他們甲械齊整,乃是叛軍的精銳——”

這名郡兵屯將顫顫巍巍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文丑伸手狠狠抽了一個耳刮子,文丑的力氣極大,這一下幾乎將郡兵屯將的臉抽得變了形,血淚一下子都飆了出來,牙齒更是掉了幾枚。

“少給本將軍虛報軍情,就給我說你親眼看到的,否則——”

戰敗的潰卒爲了逃脫罪責,往往都喜歡想方設法誇大敵軍的軍力,類似“不是我軍無能,實在是**太強”的話語層出不窮,很容易就以訛傳訛,亂了其他兵馬的軍心。

久經戰陣的文丑當然能夠分辨這些話有幾分是真實的,若麴義有四五千甲械齊整的精兵,早就回頭擊敗了鉅鹿郡兵,哪裡還需要亡命大陸澤,忍受着一路不斷損耗人馬的代價,拼命帶着他們這些追擊的袁軍兜圈子。

口中說着話,文丑的大手掌已經握成了拳頭,他毫不懷疑,自己接下來要是全力一拳下去,能夠讓這個被打上逃兵烙印的郡兵屯將當即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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