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夏, 天熱得人整宿整宿地睡不了,宮中地大,不是沒有乘涼躲懶的地方, 只是各個宮的主人氣性也大, 奴婢們心中有怨也還是幹候着。
只有伺候劉禪的太監不必時時候着。這一日王妃宮裡來人, 見了面便是取笑劉禪宮裡的掌事太監, “黃公公好清閒。”
黃公公做個噤聲的動作, 將他拉出殿外,“什麼事情?別擾了殿下興致,有你好受。”
傳話的公公在宮中資歷頗老, 呸地一聲笑道:“跟咱家還拿腔拿調,黃公公這份清閒咱家學也學不來的!”
離得遠了, 黃公公也笑了一聲, 道, “哪兒就是您說的這樣?殿下再喜靜,那身邊也是離不了人的。蔡公公爲何事來?”
“王妃思念殿下, 這不派咱家過來瞧瞧,公公能在殿下面前說上話,還請多多提點纔是。”
黃公公搖頭,向內一指,“站了一天吶!”
“哎喲喂!這不得中暑麼?”蔡公公吃一大驚。
黃公公又是搖頭不語。
“您還是先回, 這時候說什麼咱殿下也聽不得。”
“哎......”蔡公公搖頭走去了。
待到傍晚, 一點薰風從窗口吹進, 唬得人搖搖欲墜地發睏。黃公公從宮女手中端過消暑的綠豆冰湯, 賠着笑問, “殿下,冰湯有了, 您嚐嚐吧?”
“不吃不吃!”劉禪話音裡滿是不耐煩。
“殿下......”
“你愛吃就吃了吧,莫再叨擾!”
劉禪的脾氣一天天愈發地差,也只有他這個公公敢開口勸兩聲。
黃公公賠着笑小心翼翼地又開口,“殿下可別嫌咱家嘴碎,您這麼成日地站着,又不肯吃東西,要熱壞身體的啊。”
默然良久,劉禪道:“心都冰涼涼的,還怕熱嗎?”
黃公公賠着笑,不再接話。
“皇上的旨意發出去了?”
黃公公知他意思,忙道,“奴婢聽說,皇上傳趙將軍回宮的聖旨早已傳出去啦。”
“哦。”劉禪哦了一聲,不再說話,雙眉裡鎖緊濃濃的惆悵。
“想趙雲將軍在途中也還要耽些日子,殿下就別太憂心了。”
“你大膽!”
這黃公公向來會討他歡心,劉禪對他也就容讓幾分,這時卻虎了臉罵道,“他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嗎?”
“是,是,奴婢有罪!”黃公公素知劉禪性情反覆,他當奴才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本分,忙伏地討饒,湯水潑了半碗,卻還要努力維持着平衡。那滑稽模樣終於逗得劉禪撲哧一笑。
黃公公聽他笑了,才稍放心。伏地許久不聞劉禪出聲,便大着膽子擡頭瞧他,見劉禪早已走回窗前,背對着自己,雖然看不到他的眼光,料想又是一如既往地望着窗外等夕陽一點點落盡。
忽聞劉禪輕嘆一聲,話音無限惆悵,“早就發出了,怎麼還不回呢?”
殘陽如血,綿延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