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在盤裡撥動幾下, 什麼都沒夾起來。周瑜默默扒了口飯。
趙雲看着他陰沉的臉色，想要說什麼，又說不出口。於是這樣看着他默默扒完一整碗白飯。
吃了半個時辰。
“公瑾, 你……”最終他還是耐不住。
周瑜擡臉, 目光灼灼, 燒得他一陣心疼。
“我得回去, ”周瑜忽然開口, 目光渙散了一會，問道，“你不會怪我吧？”
趙雲傻住, 一時間竟找不到任何措辭，手中握着的筷子停在半空。
他以爲自己不會責怪他, 他一直以爲自己足夠心胸寬廣, 可解人意。
可就在形勢漸好, 他當真要卸下肩上擔子的時候，二將軍關羽敗走麥城, 被殺於東吳的消息傳來。抗曹的軍隊已在陸續撤去，他收到的消息是，主公已聽不得任何人的勸，全力並整軍隊勢要破吳。
東吳，告急了。
一陣心慌, 這並非是對吳的好時機。如今仍是魏國勢強, 蜀吳弱。舉國之力對抗東吳, 若是失敗便是一敗塗地；即是握了勝算, 東吳一滅, 下一步，蜀漢勢必被曹魏吞併。這道理, 主公不該不明，是二將軍的死訊將主公打垮了。這時候，他又如何能真的棄蜀漢而去？
或者，他心裡真正怨怪的，竟是自己。
始終不敢對周瑜說出自己的顧慮，直看着他黑了幾天臉，到了今天，竟是他先出聲問，“我得回去，你不會怪我說話不算吧？”
趙雲長長地嘆氣一聲，“我也不知如何捨棄……我也猶豫不定，”停頓了一下，“公瑾，我也怕你責怪於我。”
他語氣誠懇，周瑜心中一動。
“讓我送你走吧。”
“不。”他怕趙雲看到自己的眼淚。
沉默地看着他。
如他當真牽馬遠去時一樣，只是沉默地看他，目光遙遙，始終沒有片語之言。
那時天已經回暖，午後的陽光很美好地灑在周瑜雪白的脖頸上，他下巴上的透明汗粒順着喉結慢慢地淌下來。趙雲想，以他在東吳身份之尊貴，原不必這樣辛苦地奔波，心中忽覺對他不起，眼看着他策馬離去，越來越遠，他把手攥得越來越緊。
幾乎要馳出城門時，周瑜掉轉馬頭。
他的心也越跳越急速。
周瑜回到他身邊，也是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方道：“不知道爲什麼，我們所有的時間都錯過了。”
他握緊拳頭，仍舊說不出話。聽到周瑜長嘆一聲，“這些年我一直以爲自己已經改好了，不會再縱情恣性，可是每一回見你，我仍然會原形畢露！每一回，你都會把我打敗！”
“公瑾......你不要這樣說，是你一直在遷就我。”他有些哽咽。
“如果下一回，我們的時間仍然是錯的，我......”周瑜躑躅一下。
他隨着周瑜的動作也是下意識地掩面一下，再擡臉時，周瑜已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