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搜山千騎入深幽(十二)

聽荀貞說完他“借都試沙汰郡兵”的腹案,邯鄲榮、盧廣撫手大讚。

邯鄲榮說道:“中尉此計甚妙。按此行之,郡兵中那些不合格的強宗右姓之子弟、奴客們縱被中尉悉數沙汰,那些強宗右姓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着,無有怨言可發。”

荀貞的辦法並不複雜,很簡單,八個字就可以概括:“先禮後兵,以威壓人”。

所謂“先禮後兵”:在舉辦都試前,先把郡兵裡的屯長、軍候等軍吏召來,當面告之將要舉辦都試之事,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優異者我將拔擢而使之進,不合格者我將沙汰而使之退”,這是先禮,禮罷,都試的時候就嚴格執行這兩條,鐵面無私,絕不徇情,此是後兵。

所謂“以威壓人”:荀貞初到,在郡兵裡沒有威望,軍隊裡是最講究威望的,沒有威望就不能服衆,不能服衆就什麼也辦不成,荀貞統兵多時,深知在軍隊裡若無威望而只以權勢壓之的話只會適得其反,這時就需要藉助外力了,他的外力便是許仲、典韋、劉鄧、陳到、江禽等這些熊羆猛士,當都試之時,在試郡兵之前,先令許仲、典韋、劉鄧等出場,通過演示他們的勇武以震懾郡兵。

典韋、劉鄧等或爲萬人敵、或爲百人敵,料來郡兵中無有能比得上他們的,比不上就只能服氣,就只能老老實實地接受荀貞的發落,就算被沙汰掉了也只能自慚不如人,沒有什麼可怨言的,——即便有怨言,在道理上站不住腳,他們身後的強宗右姓也興不起風浪。

這世間萬事,離不開一個理字,只要站住理,事情就能辦好。

盧廣在郡兵曹裡爲吏多年,熟知郡中兵事,詳細地給荀貞介紹了一下郡兵裡都有哪家豪強大姓的奴客爲軍吏,相府兵曹中又有誰家的子弟、門客爲吏員,說得清清楚楚,細細緻致,讓荀貞在戲志纔打探來的情報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地瞭解了郡兵的底細。

荀貞大喜,說道:“有卿,我盡知郡兵事也,來日沙汰郡兵又多了三分把握。”

昨晚邯鄲相不止囑咐邯鄲榮要盡力佐助荀貞,在與邯鄲榮說完話後他又把盧廣叫了來,並也囑咐盧廣要全力協助荀貞,所以盧廣今日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諸人在堂上說到中午,荀貞留邯鄲榮、盧廣用飯。

飯畢,荀貞即委用邯鄲榮暫先協助戲志才佈置校場。邯鄲榮欣然從命。

盧廣是相府兵曹的人,荀貞不能越權任用。不過這也沒關係,他寫了一道公文給劉衡,把盧廣薦給劉衡,說此人堅毅可用,可以參預都試。劉衡當然不會不給荀貞這個面子,在接到公文之當時,即用盧廣爲相長史之輔,協助相長史籌備都試一事。

都試,例來是由郡守與中尉共同主持的,因此,校場之佈置自然也即由郡府與中尉府共同負責。郡府裡主辦此事的是相長史,長史就是郡丞,在郡稱丞,在國稱長史。中尉府這邊則是由中尉丞戲志纔出面操辦。

由此,兩邊主事的上有丞與長史,下有邯鄲榮、盧廣等,這些人多是精明強幹的,兩下合力,諸項的籌備工作進行得很快。

在戲志纔等人籌備都試時,荀貞也沒閒着,他於次日上午把郡兵中屯長以上的軍吏悉數召到中尉府中。

近百人應召至,悉披甲帶刀,立於堂前院上。

中尉府中本有百餘銳士爲荀貞護衛,平時守在府中各處,警戒森嚴,今天,荀貞特地命他們待在屋裡不要出來,只帶了典韋、原中卿、左伯侯三人,布衣簡從地出來見這些軍吏。

他站在堂門口的階梯上,環顧這些人,說道:“兵法:‘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這句話的意思是:辦事之前,如果未能向吏士申明約束,說清獎罰,那麼是爲將者的錯,如果已經說明白了約束、獎罰而吏士卻不能遵從,那麼就是吏士的錯了。諸君想必應已知,後日將舉都試。我爲國中尉,職掌武職,爲諸君之將,那麼就應當在舉辦都試前先將此次都試的約束、獎罰告知諸君。”

荀貞到郡以後常去郡兵營中,和這些軍吏不是見過一次兩次了。他每去營中,隨行帶的護衛都不多,或七八人,或十餘人,這些軍吏哪知荀貞是何等樣人?本來就有輕視他少威儀的。今見他的府里居然也是警備鬆散,空空蕩蕩的沒幾個人,簡易到不像話,而荀貞更竟是身着布衣,只帶了三個隨從來見他們,毫無爲將者的威嚴,不免越發輕視荀貞。好些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荀貞只當未見,說道:“此次都試之約束、獎罰只有兩條。一,優異者,我當擢進之。二,無能者,我當沙汰之。……,諸君可聽清了麼?”

百餘軍吏參差不齊地答道:“聽清了。”

“聽清了?”

“聽清了。”

“那就請各自散去吧。”

荀貞轉身離開,典韋、原中卿、左伯侯跟從其後。

軍吏們沒有想到荀貞的話這麼簡短,看着他順着走廊走遠,衆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呆了片刻,有人懶洋洋地說道:“中尉既叫我等散去,我等便就散去吧。”

衆人一鬨而散。

出了中尉府,有那自恃出身的免不了就要嘲笑荀貞幾句,說他無威不重,沒有將才。

卻也有心思細膩的,略知荀貞以往的戰績功勞,不免犯些嘀咕,尋思想道:“中尉戰功赫赫,與黃巾歷戰殺賊甚衆,功常居三軍第一,怎可能是這樣一個沒有威儀的人?他以布衣簡從示於我等面前,卻是何意?”猜不透荀貞意思,家在邯鄲的便先不歸兵營,回去家中將此事告與家主。

很快,這件事就傳開了。

到得下午,邯鄲縣裡的諸大姓家中盡皆已知,傳得沸沸揚揚。

相府功曹費暢前幾天得了風寒,身體不適,一直在家靜養,數日未去相府,下午在家聽奴僕講起這件事,方知國中將要舉辦都試,乃急起,命奴備車,欲去相府。

他的妻子莫名其妙,不知他爲什麼突然要去相府,擔憂他的身體,勸道:“君病,當養精神,何故要忽去相府?”

魏暢說道:“都試,國之大事。我爲相府功曹,豈可不忠言進諫?”

“進諫何事?”

“汝婦人也,我就是告訴你進諫何事,你也聽不懂,快去催促奴客給我備車!”

他的妻子無奈,只得催促奴客備車。魏暢乘車急赴國相府,入了府中,下車登堂,拜謁劉衡。

劉衡見他來府,頗是奇怪,說道:“卿病癒了?”

“未曾。”

“既未病癒,當在家養身體,何故來府?今天風不小,若再衝了風,使病加重,豈不後悔?”

“暢聽家奴說,國中將舉辦都試?敢問相君,此事可有?”

“有之。”

“都試乃郡國大事,不知此次都試是由誰提出的?相君還是中尉?”

“中尉。”

“由誰主之?”

“我與中尉共主之。”

“豈可與中尉共主之!”

劉衡不知魏暢之意,愕然說道:“中尉掌武職,都試怎能不與中尉共主之?卿此話何意?”頓了頓,想起魏家有好幾個奴客在郡兵裡爲軍吏,因笑道,“卿是擔憂你家在郡兵裡爲軍吏的奴客會被中尉沙汰麼?若是爲此,你不必擔憂,我可與中尉言之,讓他莫要沙汰卿家賓客就是。——莫說是由我兩人共主都試,便是由中尉獨主,這點情面他也還是會給我的。”

“由中尉獨主更萬萬不可!……,奴客是我族父家的奴客,與暢何干!暢這是在爲相君擔憂。”

魏暢爲相府功曹年餘,未嘗爲魏氏說過一句請託,劉衡知其性,方纔是笑言,此時他這麼說,便就問道:“卿爲我擔憂什麼?”

“暢憂中尉將侵奪相君之權。”

劉衡失笑,說道:“侵我之權?卿多慮了,中尉不是這樣的人。中尉之所以建議舉辦都試是因爲郡兵不堪用,故此不得不沙汰污穢、擢進優異,絕非是爲了侵我之權。”

“‘沙汰污穢、擢進優異’,此固應當,可沙汰與擢進卻應由相君獨主,不可使中尉共主。”

“爲何?”

“優異被擢進之士若是被相君擢進的,那麼就會感激相君,若是被中尉擢進的,那麼就只會感激中尉。中尉在郡兵裡本無羽翼,如果任由他擢進用人,那麼他就羽翼初成了。中尉少貴,以常情計,定非肯久居人下者,待其羽翼成,又挾破黃巾之功,且爲州伯所重,如與相君爭權,相君何以應之?到得那時,相君雖是趙國相,恐怕也不得不聽從中尉的指使了啊!此即爲暢之憂也。前朝寧成爲濟南都尉,凌國相郅都;周陽由爲都尉,凌國相、奪之治;本朝先帝年間,唐衡弟爲京兆虎牙都尉,不敬京兆尹。此些皆爲前車之鑑。”

劉衡不以爲然,說道:“只是與中尉共主都試罷了,哪裡有卿說的這麼嚴重呢?”

“‘夫風生於地,起於青萍之末’。中尉善戰,又得州伯看重,我聞他昔在潁川號爲乳虎,與寧成的外號一樣,可見其人之奮厲威猛,對這樣的人,防之當如防虎!防之尚且不及,何況主動讓權與之呢?相君今日與中尉共主兵事,明日怕就不得不與中尉共主兵權。明日與中尉共主兵權,後日怕就不得不讓兵權與中尉!”

劉衡是個純儒,對兵事委實沒甚興趣。他此前先後兩次被朝中委以武職,一次是張掖屬國都尉,幹了沒多久就因受不了軍旅之苦而以病免,一次是遼東屬國都尉,索性就沒去就任,直等到朝廷又拜他爲趙相,這才之官上任。他雖知魏暢說的有點道理,只是一想起兵事就頭疼,要讓他去與荀貞爭兵權,他卻是十分爲難,對魏暢說道:“如卿所言:‘中尉善戰,且是州伯愛將’,如此人才,正當倚重,我已將兵事盡付與之。”見魏暢還要再諫,笑道,“卿病體未愈,應當近醫藥,養精神,不可再勞思苦慮,且先歸家好好調養,待卿病癒後,我還要倚仗卿之大才治理地方。”

魏暢無奈,只得辭別歸家,回到家裡長吁短嘆。

他妻子問道:“你嘆什麼?”

他嘆息說道:“相君竟欲讓兵權與中尉!我苦諫之,相君卻不聽,奈何奈何!唉,亂世無兵,何以爲國相?”

……

魏暢是劉衡的掾吏,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苦諫劉衡不可把兵權委給荀貞,相府里人多眼雜,這件事很快就被盧廣得知。

盧廣馬上跑去中尉府將之告訴了荀貞,說道:“魏暢聰穎忠誠,素得相君信重,他要是執意勸諫相君,怕會對中尉不利。”

荀貞先是吃了一驚,繼而笑道:“這是忠君之士。他雖相府功曹,我當禮重之。”

雖然敬其忠君,卻笑其不知己,荀貞笑與盧廣說道:“魏暢不知我也!我豈是爭權之人?便是爭權,區區五縣,民不足二十萬,又豈值我爭?我之所欲,不在此也。”

按照劉衡的意見,都試的時間定在了後天,又按照早先與劉衡商量好的,荀貞與劉衡聯名下檄文,調城外縣中的荀貞私兵部曲入城接管城防,而令原先負責城防的郡兵歸營爲後天的都試做準備。因有劉衡的署名,守城的郡兵沒有牴觸,接受了命令。

半天功夫,在郡兵曹史盧廣的全力配合下,城防就悉數換由了許仲部接管。

魏暢在家中聞之,喟嘆連聲,說道:“等到後天的都試過後,這郡兵裡恐怕一大半都要被中尉沙汰了,待至那時,郡兵空虛、人手不足,相君就算想要再用郡兵負責城防,亦難爲也。”

他又強起之,去到魏氏的族長魏鬆家裡,對魏鬆說道:“中尉至境,蟄伏半月不言語,借遇刺之機乃設計伏擊左須,一戰大勝於馬服山,遂挾大勝之威,定下後日都試,又借都試之機,調其家兵接管城防,其志不小,他這顯然是想借機把兵權盡控入手中。莫說族父安插到郡兵裡的那幾個奴客雖有些勇力,卻不知兵,就算他們知兵善戰,中尉爲了控兵權,此番恐怕也會找藉口把他們盡數沙汰掉的。與其等中尉沙汰,使我魏家面上無光,族父不如主動把他們召回。”

魏鬆向來看重魏暢,視魏暢是他們魏氏一族的千里駒,聽得魏暢此勸,雖然不大相信荀貞會無視他們魏家在邯鄲的名望而將其家中在郡兵裡的奴客盡數沙汰,卻也從諫如流,命人去將那幾個奴客召了回來。

盧廣聽聞後又來中尉府,將此事告與荀貞。

荀貞聞言大喜,笑道:“魏暢這是在助我啊!”

魏暢當然不是在幫助荀貞,可魏家的這個舉動卻等同是在幫助荀貞。

都試還沒開始,魏氏就主動將自家的奴客召回,近似於向荀貞示弱。魏氏乃邯鄲冠族,尚且“懼”荀貞之威,餘下的那些豪強大姓還不得掂量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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