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領山外的一處溪谷內,秦戈坐在溪流前垂釣,望着一池流水發呆。
淳于婉兒則在不遠處煉藥,這時衛三娘走過來,看着秦戈的身影長嘆了一口氣,走過來道:“大哥還在生悶氣?你剛恢復,氣壞身子可不好!朱夫子果然名不虛傳,他在我們自由領講學十日,立下三言,當年儒家大聖董仲舒,十日立十言被稱爲直追孔孟,後無來者,這次朱夫子的十日立三言可以說是數百年難遇,此事必然揚名天下,我們自由學院也將隨之揚名!”
秦戈擡起魚竿只見上面什麼都沒有,收起魚線沉默了一會道:“我承認朱大人的學識的確天下罕有,但是他屠城的舉動,我永遠不會理解,也永遠不會原諒他!”
秦戈眼中帶着血絲,或許朱雋是爲了所謂的大義,爲了大局,或許是那些黃巾匪罪無可恕,但是他不分青紅皁白的將滿城老幼屠殺殆盡,這與當日貴族毀滅秦戈母星的舉動又有什麼區別!
衛三娘雖然很想秦戈放下執念,那些滿城老幼已經被黃巾道洗腦,每一個人都是敵人,而且現在秦戈徹底得罪了劉岱和兗州士族,此時急需有人在朝中庇護。
而朱雋此時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此次秦戈和曹操是朱雋打破青兗黃巾的重要臂助,而且朱雋也對秦戈青眼有加。但是秦戈的脾性衛三娘深知,只要涉及底線問題,他絕對不會退縮。
“于禁大人傳來軍情,曹操率領大軍已經肅清了青州反賊,目前正在班師回牟縣,而江南皇甫嵩大人的部隊也正在北上,預計十日後將來牟縣會師!”衛三娘將軍情給秦戈彙報了一遍。
秦戈怔怔的擡頭望着天空喃喃道:“黃巾之亂終於要走向尾聲了!”語氣充滿了複雜的情感。
“還有一件小事,我本來不想打擾你,可不知道爲什麼滿寵大人一定讓我代爲轉告你,一個月前,秦家宗祠要擴建一處練武用的校訓場!結果要佔用一片民居,本來居民普遍擁護秦家,很多居民都同意搬遷,秦家爲他們付了豐厚的拆遷款,也有幾家,趁機擡價,我們也賠償了拆遷款,問題都妥善處理了,結果有一戶人家,是個五十來歲的老婦寡居,秦家數次與其協商,此老婦只說房屋是他兒子給他買的,說死說活就是不願意搬遷,最後秦家爲了趕工期,你的幾個叔父帶着秦族子弟,強行將老太的家移到南區的居民區,並賠償了他們十倍的拆遷款,按理說此事就如此瞭解了,結果這幾日這老太一直喊冤叫屈,在衙門狀告秦家,我多次與她溝通,這老婦簡直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若非顧及大哥的威信,我早就將她驅逐出領地了!”衛三娘說到最後有些憤憤,因爲與老婦溝通時發生了口角,老婦人說了一些很是不堪的話,讓她憤怒異常。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自由領的府衙由柴進管理吧!連這麼點小事都幹不好,我真是太高看他了!既然如此,告訴柴進,明天開堂審理此事,我親自到場!”秦戈放下魚竿,臉色有些鐵青的道。
衛三娘有些不太明白秦戈的意思道:“大哥,這件事不是儘量的減輕影響嗎?你爲何還要公開審?”
秦戈搖了搖頭道:“不!這件事不僅要公開審,還要滿城皆知,讓所有人都知道……咳咳……”沒說兩句,開始捂着嘴咳嗽起來,嘴角甚至滲出鮮血來。
淳于婉兒走過來端着一碗藥汁笑道:“代夫人,主公肺臟重創,精神力枯竭,不能說話運氣和憂思過多,否則肺臟如焚,腦如針扎……來!乖,把藥吃了……”說完輕輕將碗遞到秦戈嘴邊笑道:“這藥我親自嘗過,溫度剛好,就是有點苦呦!”
看着淳于婉兒,衛三娘眼皮子直跳,此女自從青州剿匪以來心性大變,不僅讓她有些摸不透,而且此女將秦戈整治的服服帖帖,尤其是那股風騷模樣讓衛三娘恨得牙癢癢。不過自由領淳于婉兒醫術最高明,她不得不讓他服侍治療秦戈。
秦戈對於淳于婉兒也是無奈,此女雖然看起來一副勾人模樣,但卻與自己一直保持距離,本來正常的啥事都沒有,非讓她弄出如姦情一般,不過秦戈能感受到衛三娘殺氣騰騰的目光,端過藥碗,自己端起來喝掉。衛三娘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
“你聽說沒有,今日在公堂上要提審領主和秦家!”
“什麼!秦大人是我們自由領的神,誰敢提審他,我第一個跟他拼命!”
“還不是那個徐老太,領主大人和秦家兒郎在外面血戰,要不是他們我們現在墳頭草都兩米長了,不就是佔了他的居所嗎?人家還給他賠償十倍的徵遷款,要是徵收我家的房產我一分錢也不會要!”
“就是!這徐老太真不是個東西!”
天還未亮,平靜的自由領一瞬間炸鍋了,今日在衙門張榜,衙門接受了徐老太的訴狀,要提審秦戈和參與此事的秦家子弟,此事猶如迅雷一般傳遍整個自由領。
朱雋正要備課,突然暫居的書房外學子攢動,朱雋有些詫異,走出房門便聽到所有人都在談論此事,朱雋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摸着下巴道:“這秦戈還真是出人意料,嗯!我也想看看這次提審!”
……
自由領府衙外早已人山人海,秦戈在衛三娘和淳于婉兒的陪同下走來,此時秦戈依舊病態,面色蒼白如紙,並且時不時捂住嘴咳嗽。
一衆百姓見此紛紛噓寒問暖,秦戈力挽狂瀾大敗張樑的事蹟已經傳遍自由領,加上一些說書的油鹽加醋,直接將秦戈差點神化。
秦戈在陪同下來到府衙,此時柴榮早就站在府衙,從昨晚衛三娘傳來秦戈要親自來參加審議,柴榮就一晚上沒有睡,簡直可以說是煎熬。
柴榮連忙迎了過來俯首道:“屬下柴榮,叩見主公!”
秦戈扶住柴榮,搖頭道:“今日你是公堂上的法官,在公堂上你代表着自由之法,你至高無上,我只不過是法制下的普通領民!”說完秦戈向柴榮一禮道:“罪民秦戈,參拜柴大人!”
秦戈的舉動無異於雷霆,所有人都驚呆了,百姓不可思議的看着秦戈,而就連柴榮也驚得手足無措。由於此事重大,滿寵、毛玠、臧戒等自由領重要官吏悉數到場(主要原因是過來聽朱雋講學),而朱雋也隱在民衆中。
此時滿寵渾身顫抖,他知道秦戈此舉對於自由領法治的意義,秦戈是自由領的神,而神也要屈服於自由之法之下,那法將是超脫一切的存在!“以法爲神,凌駕衆生”,這是法家先賢的所言的法治理想社會,而秦戈如今要推行以法爲神的法治思維,這絕對是自由領政治史上的豐碑!他讓衛三娘提醒秦戈的目的也是如此。
“升之!此時你代表着自由法典,拿起你的擔當,不要辜負了主公的期望!”滿寵對着手足無措的柴榮道,柴榮和秦繼禮都是他的弟子,對於二人滿寵可是寄予厚望。
柴榮混亂的大腦依舊懵懵懂懂,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看着面前的秦戈,深吸一口整理了一下衣衫,轉身回到大堂端坐在大廳之上,驚堂木用力一拍道:“犯民入堂!”
與此同時守在祠堂前的一衆秦家叔伯也紛紛收斂了高傲的神態,他們以爲秦戈親自來爲宗族謀利益,沒想到,秦戈一來就如此謙恭,這讓他們開始意識到事態不對勁,秦戈往往會做出意想不到的事。
而這時,一個五十歲的老嫗在一衆官差擁護下走了過來,這婦人面容黝黑,面色剛毅一路行來被自由領民衆的口水淹沒,但卻面色如常,眼神中帶着一種剛絕。
秦戈遠遠看到此婦人眉頭微皺,倒不是因爲此人狀告他自由領,而是這位婦人光這氣度絕非凡人,但是衛三娘早就將這徐老太的底細摸清楚了,就是從外地逃難而來,由於有一手好刺繡手藝,在紡織廠工作。
徐老太平日爲人溫和,聽說年輕時丈夫病死,只有一個兒子,但卻是個遊俠,整日在外遊歷在外,家鄉遭遇黃巾匪亂,徐老太也是被兒子帶到自由領避難而來。
對於遊俠兒子徐老太倒是很自豪,但是衛三娘很是不屑,因爲現在兵荒馬亂,將自己老母一個人扔到這,而爲了所謂大義之道四處遊歷,豈不是很可笑。
秦戈專門派衙役護送徐老太,生怕百姓因爲激憤而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徐老太來到大堂前,看到秦戈立在不遠處愣了一下,不過隨即明白過來,向秦戈一禮道:“民婦徐氏拜見領主大人!”
秦戈手虛擡道:“不必多禮,此時你是原告,我是被告,我們身份地位相同,在這我是罪民不是領主!”
徐氏看到滿場緋言緋語的百姓,一個個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面色冰冷道:“秦領主,枉你被稱爲世之英雄,對付我一個老婦人用得着動如此心機嗎?殺死老婦你不過動一下嘴,老婦我便千刀萬剮,何來用得着如此殺人誅心!”
秦戈微微一笑道:“既然你認可我自由領旅居於此,那爲什麼不相信我自由之法呢?你也不必惱火,且聽我們的法官如何判決!”
徐老太正想說,堂上之人是你的心腹,與你沆瀣一氣,有什麼好判的!不過看到秦戈那張蒼白的臉和清澈的眸子長嘆一口氣道:“即便如此,我也無法再此地待了!”今日徐老太是徹底激怒了自由領百姓,以後這領地恐怕無她容身之處。
秦戈輕咳一聲道:“我相信自由之法,自然也相信我自由之民也是遵紀守法的賢民!我們拭目以待!”秦戈話音一落,場中頓時陷入寂靜,很多百姓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