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投降了。
儘管這個結果早就在劉封的意料之中,但當他聽到去而復返的董和,親口將這個消息告知他時,心中那種難以名狀的興奮,還是油然而生。
就在不到半年之前,自己還是蝸居在湘東二郡,如螻蟻般不值一提的一個弱者。
現在,一轉眼間,他便要成爲雄踞兩州的一方雄主。
儘管整個益州北部,尚有數郡掌握在劉備的手中,但即使是從劉璋手中接管現有的益州各郡,也足以讓他的實力一舉成爲超越孫權,可以同曹艹叫板的天下第二大諸侯勢力。
一切的一切,恍然如夢一般,真實而觸手可及,卻又那麼的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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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劉封,曾經的那個蛉螟之子,我做到了。
興奮過後,劉封很快恢復了冷靜,他當即對天發誓,一定會履行關於安置劉璋的承諾,並讓董和即刻回城,督促劉璋明早就出城,攜以州牧印信出城歸降。
劉璋準備歸降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營,三軍將士無不歡欣鼓舞。
荊州籍的將士們興奮,是因爲他們離鄉千里,浴血而戰,終於殺出了一個好結果。
益州籍的將士們興奮,是因爲他們曾經的主人好歹開了竅,他們不用擔心與自己的同鄉兵戎相見。
徹夜未眠,經過一夜的興奮,次曰天一亮,劉封便率數千精銳的步騎,離營數裡,早早的等候在成都南門的大道上。
旭曰東昇之時,斥候回報,劉璋帶着一干家眷,以及上百名益州文武官吏已然出城,正向着此間徐徐而來。
密佈於益州各門的斥候也不斷髮回實時的消息,益州城並未出現異常的情況,種種情報表明,劉璋的投降確實是真,並不是一場用來掩護偷襲的做秀。
一炷香的功夫之後,多達兩百多人的投降隊伍進入了視野,劉封坐在的盧馬上,舉目遠望,只見隊伍的最前方,一名中年男子正手捧着一方印信,腳步像灌了鉛似的一步步向這裡而來。
漸漸近了,劉封便向身邊孟達問道:“子度,你看那人可是劉季玉?”
孟達細瞄了幾眼,點頭笑道:“沒錯,確實是劉季玉。主公,孟達在此要恭喜你拿下益州了。”
“哈哈——”
劉封春風滿面,大笑三聲,遂是驅馬向前。
三千步騎徐徐而動,向着一衆投降的隊伍迎面而去。
片刻之後,兩支情緒截然相反的隊伍,在這一望無垠的成都平原上相遇。
十步之外,垂頭喪氣,形容萎靡的劉璋,手捧着印綬趨步上前,低着頭道:“降者劉璋,拜見劉將軍。益州牧印綬文籍皆在此,請將軍驗視。”
在失敗者面前,劉封自有一番傲然得意,但這只是一種勝者的姿態,並不代表他對眼前這個失敗者有多麼的輕蔑。
當下劉封翻身下馬,大步上前,親手將劉璋扶起,握其手嘆道:“非是我欲奪季玉你的基業,實在是勢不得已呀。”
什麼勢不得已,弱肉強食,搶的就是你的地盤。
雖是如此,但這面子上的掩飾之詞,劉封還是不得不說。
這話劉璋當然知道是假,但明知如此又能如何。
“璋無德無才,據益州十餘年,本就慚愧,今劉鎮南奉天命而來,璋本就該早些將益州獻上,先前之事一直都是璋糊塗所致,還望劉鎮南恕罪纔是。”
這話劉璋說得心裡那個委屈呀,這叫什麼事兒嘛,明明自己基業被奪,卻反而得向“強盜”道歉,自責自己沒有早點把家業雙手奉上。
劉封忙謙遜道:“這益州乃是朝廷的益州,我也只不過是代朝廷暫時掌管而已。”
“是是,劉鎮南說得是。”
劉璋連連點頭,回頭向着一衆家眷道:“爾等還不快前來拜見劉鎮南。”
身後,自劉闡以下,劉璋的一衆妻妾家兒女,盡皆低頭趨步向着,向劉封跪拜行禮。
“諸位快快請起,都是自家人,何必這般見禮。”
劉封走上前去,滿臉親切的將劉璋的家眷一一扶起。
當他走到劉闡面前,伸出手去,正準備將這個壯實的年輕人扶起時,驚變突生。
原本伏於地上的劉闡,忽的一聲沉喝,如猛虎般縱地而起,袖中滑出的一柄明晃晃的短劍,向着劉封的胸口突刺而去。
變故在瞬息間發生,劉封離那劉闡相隔只在咫尺間,尚不及反應時,那一道寒光已撲面而至。
鐺——一聲清脆的金屬擊鳴聲中,那一柄鋒利的匕首正中劉封的胸口。
所有人都驚呆了,沒有人想到,已經奉印前來投降的劉璋,他的兒子竟然會對劉封突施殺手。
在那樣近的距離下,即使是武藝絕頂的高手,亦難以迴避這致命一擊,更何況是武藝未達巔峰境界的劉封。
“主公——”
左右護衛驚叫之聲,卻是爲時已晚。
那一劍正中胸口。
致命的一擊。
劉封一動不動,時間彷彿在那一刻靜止了一般,無數雙眼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的生與死,牽動着所有人的心。
緩緩的,劉封擡起了頭,驚詫的表情已不在,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不屑的冷笑,充滿了嘲諷與殺氣。
亢奮到極點,原以爲刺殺得手的劉闡,此刻,他的臉色卻變得駭然無比。
“你穿——”
話未出口,劉封飛起一腳,正中其腹。
這一腳力道十足,劉闡諾大的身軀,竟是被生生的踹了兩丈之遠,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短劍也脫手而飛。
無數懸着的心,瞬間落定。
從驚怖中醒過來的親兵,一擁而上,立時將劉闡按倒在地。
劉封彈了彈胸中所藏的護心鏡,冷笑道:“想殺我劉封,你還嫩了一點。”
此時的劉璋,臉色慘白的如牆灰一般,額頭上汗流如注,又氣又怕,嚇得是渾身直打哆嗦。
“阿闡,你瘋了麼,竟然行刺劉鎮南!”
劉璋爲表明這突發之事與己無關,衝着劉闡厲聲斥責起來。
被按倒於地的劉闡卻毫無畏懼,一面拼命的掙扎,一面叫道:“此賊奪我劉家基業,我只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劉封,我劉闡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要……”
劉闡似乎是抱了必死的決心,根本無視懦弱的父親斥責,一個勁的對劉封破口大罵。
劉封冰冷的目光轉向劉璋,沉聲質問道:“劉季玉,你的投降真是很有誠意呀,不知此事你打算如何解釋。”
劉璋六神無主,趕緊伏地戰戰兢兢的解釋道:“此事都怪我教子無方,萬沒想到這逆子會對將軍心懷歹意,求將軍恕罪。”
劉闡見得父親這般窩囊樣,欲發感得羞憤難當,怒目圓睜,破口叫道:“父親,你乃一方諸侯,正統的劉氏宗親,豈能向這個蛉螟假子搖尾乞憐,父親,你給我起來……”
要說這劉闡,敢在這種情況下孤注一擲的刺殺於己,這份膽量倒是着實讓劉封感到欣賞。
剛開始時,劉封並不打算對此再予以追究,但是現在,劉闡的無禮之詞卻惹惱了劉封,逼他改變了心意。
此時的劉封,已不再是從前那個弱小的劉封。
身爲雄踞兩州的霸主,若是縱容一個降者公然刺殺自己,而且還毫無悔意,肆意的用言語侮辱,堂堂鎮南將軍的威嚴又將何在。
劉璋,我本欲善待你一家,誰讓你教子無方,這可是你逼我的。
殺念一下,劉封鐵青着臉道:“劉季玉,既然你教子無方,那就讓我代你來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逆子吧。”
一聽此言,劉璋心中大驚,他知道劉封這是真的怒了。
“劉鎮大仁大量,就饒恕這逆子一次吧,我一定好好的教訓他。”
到底是親生兒子,劉璋是不得不救。
劉封不爲所動,沉聲道:“來人啊,將刺客劉闡拖下去,就地正法。”
號令一下,本爲憤怒的武士們立時將劉闡拖走。
“劉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破口大罵之聲越來越遠,須臾間,突然消失在曠野之中。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他們知道,劉闡的人頭已然落地。
劉璋神情呆滯,虛弱的癱坐於地。
“稟主公,刺客已經被斬首。”
劉封的表情這時卻變得緩和下來,他擺了擺手,嘆道:“傳我之令,將劉公子的屍首縫合,好生的厚葬了吧。”
“喏。”
大道之上,如死水般靜寂,衆人連大氣都不敢多出一口,個個低頭不敢正視看劉封一眼。
劉封上前將地上的劉璋扶了起來,安慰道:“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還望季玉你不要見怪。”
兒子被殺,劉璋心中豈能沒有怨恨,只是即使有恨又如何,難道他還敢明言嗎。
搖頭深嘆一息,劉璋強顏苦笑道:“這都是那逆子咎由自取,是他活該,我豈敢怪將軍。”
“那就好,那就好。”
劉封如釋重負一般,接着道:“益州乃是非之地,季玉你不宜久留,我已命人回荊州,讓他們在公安爲你興建宅舍,季玉你就去荊州安享富貴吧。”
“多謝劉將軍厚待。”劉璋忙拱手答謝。
劉封微微點頭,回頭高聲令道:“來人啊,送劉公一家起程上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