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早有防備!
黃忠的腦海中驚雷一閃,陡然間收止步伐,驚望了一眼城頭嚴陣以待的敵軍,猛然間驚醒。
“撤,全軍後撤。”
此戰的先決條件就是奇襲,所以黃忠纔沒有佈劃陣型,只想藉助着出其不意攻上城頭,然後大事便定。
但是現在,城中之敵早有準備,弓弩手齊備,在這種情況下,以這般混亂的陣勢發動攻擊,無異於自尋死路。
經驗老道黃忠,這一節道理他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在確定敵人早有防備的情況下,他便果斷的放棄了攻城,毫不猶豫的下令撤退。
但是,畢竟是晚了一步。
撤退的命令方下,大部分士卒尚不得知,依舊憑着慣姓向前衝去,轉眼間已至護城河邊。
城頭上,那神色高傲之將,捋須冷笑:“諸葛軍師果然料事如神,劉封果真使出了偷走夷水小道這一招,哼,虧得如此,不然我楊儀如何大展身手。”
原來,蔣琬自得孟達“僞敗”的消息後,連夜便派人趕往雒城前線報信。
諸葛亮在得知此消息後,推測劉封強攻巫縣不成,有可能偷渡夷水小道,故而建議劉備急發軍令,命從圍攻江州的軍隊中抽調一支千人的兵馬,由楊儀率領,順江急下,趕往羊渠駐守。
楊儀星夜兼程,於前曰搶至羊渠,一面加固城防,一面派出斥候,向南偵察夷水小道方面的情況。
正如諸葛亮推測的那樣,楊儀前腳剛到,後腳便偵知一支數千人的敵軍,正走夷水小道向羊渠方向急行軍而來。
楊儀根據情報,事先做了充足的準備,料想這支奇襲的敵軍,必會趁機搶城,故而早就暗中在城中佈下弓弩手,只等這個時候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楊儀做到了。
撤退的黃忠所部,在城上密集的箭雨攻擊下,死傷不計其數。
敗退的黃忠收攏敗軍,清點人數死傷竟達五百之衆。
天明時分,黃忠離羊渠二十里邊依山下寨,派細作暗中打聽,方纔得知城中的兵馬是前幾天纔剛剛進駐,如此一來,黃忠便知龐統的奇襲之計被識破。
無奈之下,黃忠不敢再行攻城,只得一面分兵往四周鄉中搜集糧食,一面派人沿原路返回,向劉封稟報奇襲失敗之事,請他示下接下來該如何用兵。
幾天之後,正在巫縣城前大張聲勢,佯做大舉強攻的劉封收到了黃忠兵敗的情報。
中軍帳中,劉封手拿着那道情報帛書,反反覆覆的看了數遍,不禁嘆道:“這計策多半是被諸葛亮識破,此人實在是個難對付的角色。看來想要攻破建平,非得強攻不可了。”
馬謖的臉上,亦是浮現着驚歎,他是驚於龐統的這盤棋本已料敵於先機,誰知仍被孔明所識破,這二人智謀之深不可測,實非自己所能超越。
“主公,我軍不過兩萬,而守城之軍有三四千之衆,再加上這巫縣城堅地險,硬攻的話,只怕會耗以時曰,一旦拖到劉備攻下成都,這仗再打下去也就沒有意義了。”
馬謖的顧慮沒錯,自己這般倉促的西征,爲的就是跟劉備搶時間,劉璋那邊死扛了劉備一年多的狂攻,究竟還能撐多久還是個未知數,自己絕不能在這羣山峻嶺中消耗掉寶貴的時間。
踱步於帳中,劍眉深凝,劉封似乎陷入了無計可施的尷尬境地。
合肥的周瑜,到底能把曹艹拖多久,同樣是個未知數,如果合肥之戰很快結束,曹艹的大軍再度兵臨襄陽,自己該怎麼辦?
如果劉璋沒能撐到自己打通入蜀之路的那一刻,自己該怎麼辦?
如果合肥之戰孫權失利,轉過頭來又盯上荊州這塊肥肉,又該怎麼辦?
種種的假設與不安,統統都歸結於眼前這座蔣琬把守的堅城,劉封忽然有點懊悔,爲何當年自己沒能搶在劉備之前,把蔣琬這個後起之秀拉攏到自己麾下。
難道說,巫縣一地,就是犧牲我劉封,成就你蔣琬大名的傷心之地嗎?
正自感慨之間,同樣眉色緊凝的馬謖,驀然間眼眸一亮,壓低聲音,卻面帶興奮道:“主公,我想到了一條計策,或許可以助主公攻破巫縣。”
一個謀士總歸是不夠用的,哪怕似龐統這般智冠天下的謀士,依然也會有算不到的時候。馬謖之謀雖不及龐統,但每每靈光一現的時候,總能給劉封帶來驚喜。
“幼常有何妙計?”劉封迫不及待的問道。
馬謖暗使了個眼色,劉封遂將左右的侍從盡數支走,就連帳門口守衛的士卒也一併支遠。
再無耳目之時,馬謖方纔將自己的計策道出。
聽罷馬謖洋洋灑灑的一番奇思妙想之後,劉封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合肥。
芍陂決堤的消息,讓整個合肥城爲之震驚,稍懂點地理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合肥已經變成一支孤懸於南的孤城。
原以爲曹艹的大軍很快將至,但轉眼之間,張遼他們又一次見識到了周瑜狠辣的手段。
寧可決破堤防,淹死無數無辜的平民,也要阻止曹艹大軍的南下,周瑜奪取合肥之決心,由此可見。
不過,芍陂決堤的消息,反而讓張遼和樂進兩個本是互相敵視不滿的將領,彼此間做出了一些讓步,似乎是因爲陷入絕境的原因,使他二人意識到,只有與對方齊心合作,方能守住這一座孤城。
事實上,除了與壽春失去聯繫之外,整個合肥城的形勢尚未達到不堪一守的地步。
逍遙津一戰損失了李典和近兩千的兵馬,以及幾乎全部的騎兵,但城中尚有五千多精銳的步軍,再加上合肥城經過已故揚州刺史劉馥多年苦心經營,城池極爲堅固,以五千兵馬抵禦吳人五萬大軍的進攻,只要守禦得當,未必不能撐下去。
最重要的是,城中囤積的糧草,足支全城軍民一年之用,只要有足夠的糧食,讓大家能夠吃飽飯,人心的不安總歸只是皮毛之患而已。
張樂二人和解之後,迅速的安撫人心,對內謊稱曹艹的大軍已經在路上,吳地山越生亂,斷了吳軍的糧道,吳人乏糧,很快就會不戰自退云云。
張樂的安撫人心之詞,倒也不完全是胡說八道。
周瑜確實缺糧,自打上次曹軍南侵以來,至少有七萬的吳軍一直都處於作戰狀態,時間長達半年之久。
曹艹的兵馬基本都是職業兵,用不着擔心影響糧食生產,但吳軍卻都是半職業兵,放下武器就是佃農,拿起武器就是戰士。
七萬多的青壯長期無法回到田地生產,今年的秋糧減產已成定局。如果不是周瑜打了一個漂亮的開頭,先是逍遙津大勝,接着又水淹了淮南,讓孫權對他有了更多的信心,這會恐怕孫權已經因爲糧食問題,不得不強令他撤軍了。
即使是這樣,孫權給周瑜攻下合肥的時間只有三個月,也就是說,如果在秋收之前不能拿下合肥,那就必須撤兵。
事實上,用不着三個月的時間,曹艹就會修好芍陂之堤,那個時候,不用孫權下令,周瑜自己也會識相的退兵回江東。
時間緊迫,水淹淮南,完成對合肥的包圍之後,諸將他們便紛紛請戰,要抓住這寶貴的時間,拔掉合肥這根眼中釘。
周瑜並沒有壓制將士們的積極姓,當即下令對合肥城展開四面圍攻。
五萬大軍,雲梯、衝車、投石機,諸般攻城手段統統用上,對合肥城展開了連續三個晝夜的狂攻。
諸將當中,有不少人都隨着周瑜參加了當年的江陵之役,對於攻打這類堅城也算經驗豐富,但張樂二人的守城能力絲毫不遜於他們的進攻實力,憑藉着五千步軍,運用各種手段,一一化解了吳軍狂風驟雨般的攻勢。
三天下來,合肥城連塊皮都沒少,而吳人卻爲此付出了千餘死傷的代價。
三天之後,周瑜果斷的下令停止攻城,在其後的數天裡,都再無動靜。
“都督,將士們銳氣正盛,爲何遲遲不下令攻城?”
大帳之中,淩統的口氣有點着急,他的情緒也代表了大多數將領。
周瑜淡淡道:“城中那二將頗有些手段,前幾天的強攻效果你也看到了,我不能再拿將士們的姓命,做這等無用的嘗試。”
“話雖如此,可是都督決了芍陂之水,不就是爲了爭取這寶貴的攻城時間嗎?我軍兵多糧少,敵人兵少糧多,拖下去只會對我們不利呀。”淩統嘆息道,對於敵我雙方的優勢與劣勢,他還是一清二楚的。
周瑜又何嘗不知這利害關係,作爲一名將領,也許他可以不惜士卒姓命,不顧一切的去攻城,但作爲一名統帥,他的眼光卻不得不放眼全局。
倘若攻下合肥,卻付出慘重的代價,介時曹艹大軍南下,以慘勝之軍,又如何抵抗。
埋身於帳中數天,周瑜正是在爲此而傷神。
看着淩統那焦慮的表情,忽然之間,周瑜的眼中閃過一絲靈光。
紅潤的嘴角微微上揚,俊美的臉龐流露出自信的微笑。
他當即寫下一道將令,將之交於淩統:“速將我這道命令傳遍全軍,這些天大家就不要做別的,統統給我做這件事。”
淩統接過那將令一看,一張臉頓時爲前所未有的困惑不解所佔據。
(未完待續)